许久没有来过陌府,这里的一切,有些陌生,有些熟悉。而她,却感到阵阵凉意。
奇怪,深秋并未来临,但泛起的凉意,让夭夭不解,这种感觉,太不习惯,令她不安。
坐在凉亭之中,在此歇息不过两日的功夫,她竟对陌府产生了依赖。或许,她本身依赖的,是陌府的主人吧。
假寐之后,睁开惺忪的双眼,尝着暖春一早就备好的桃花糕,日子过的,有滋有味。
“姑娘――”才念叨着某女,某女就不请自来。
瞧她神色慌慌张张的,脚步凌乱松散,不像平日朝气满满,似乎预示什么不妙的事情。
“宫中的老嬷嬷传来圣上的口谕,烦请姑娘这会子入宫面上!”
“哦。”夭夭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纤细的手指轻捻一小块桃花糕,神色无异地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细细品尝,丝毫不为入宫一事而烦忧。
暖春一时半会儿地看不透女子的想法,想想不过数月,女子的身上,时而会折射出自家主上的气势,要不是判若两人,暖春倒还真会把主上与姑娘混淆了。
而夭夭心中一片凌乱,传说中人界的最高权利象征,居然会让她进宫!
难免克制不住自己,可只是一瞬间,她明白了,他们一行人回京不过几日,可在深宫之中的皇上得到了消息,此时就要让她入宫,仅仅是一道口谕。
按理来说,要是真希望陌将军之子重返京城,大可颁布诏书,封他个王位封地,加官进爵!
凭着一道虚无缥缈的口谕,夭夭不得不怀疑,皇上,另有其事!
满是可惜地瞅了几眼桃花糕,想着该怎么办,
面不改色地让暖春帮自己梳理妆容,换上襦裙,身配红色绸带,绣有几朵含苞欲放的桃花。精致的面容,冷淡的气质,张扬的装扮,就连天地都为之动容。
“想必皇上定是不耐烦了,”夭夭勾唇一笑,狡黠地眯起双眼,“走吧,别让宫中的老嬷嬷说陌府的手下不知礼数!”
是了,人多口杂,人少眼杂,暗处的人,都可盯着陌府,稍有差池,处境,于他们而言,并不算件好事情。
“是,姑娘。”
毕竟跟随了夭夭有一段日子,姑娘的脾性,她大致还是清楚的,深晓其中的利害关系,不再多言,直接带路。
“陌姑娘,皇上口谕,烦请行礼遵旨。”
远远的,便瞧着一深宫老嬷嬷,侯在了陌府门外。
走进了,明显的看到她脸上抹得粉极为怪异,嘴里还不停地埋怨。
“咳――”暖春脸色略暗,不禁出声提醒道。
老嬷嬷一怔,入目的,是一位天仙似的人儿,她想,这辈子都不曾见过比面前的姑娘更美的人儿了。
眉间的花瓣,妖冶神秘,更是为她的清冷,添加了几丝魅惑。
“陌姑娘,请随奴婢进宫面圣。”
老嬷嬷刚开口,想抽自己一巴掌,看看自己嘴快的,最为重要的领旨怎么被她忘了!
欲要开口纠正,女子反应极快的答应。
“有劳嬷嬷了,”顿了顿,又说,“还请嬷嬷带路,忘不要错过与当今圣上的一面之约。”
嘴角露出浅浅的微笑,让原本怒火中烧的嬷嬷一下子就愣住了,鬼使神差地点头答应。
等到女子坐上马车的那一刻,才醒悟。
总归是宫中的马车,不比寻常的普通,连接入一介平民面圣,里面用的物件极为讲究,无一不彰显皇室的威严与气度。
暖春与嬷嬷一同驾车,彼此相互猜忌着。
老嬷嬷伺候宫中嫔妃多年,甚至在皇上面前,也算是能说的上话,但她忠心耿耿地侍奉君王,金银财宝,从未进过她的眼。
在皇宫那黑暗的地方,倒是很难得。
精明的眼神夹杂一丝清明,少了势力小人的算计与奸诈。装扮朴素简约,既能显现她是奴婢,又能看出在宫中地位不一般,与那位老太监相比,确实,值得敬重,但,过于忠君。
驾车的双手,棕黑粗糙,一看便知身处低等宫女多年,做过苦力活,也受过些刑罚,皇上体恤身体,才调她到御前侍奉,当个奉茶的管教嬷嬷。
专心驱使马车的老嬷嬷,一心记挂着皇上特意叮咛她的话,务必将人带到宫内,不可让人半路丢失或失踪。所以对于暖春的目光,没有太过在意,毕竟,车内的那位姑娘,可是她要时刻注意的。
马车在冰冷的地面划过不深不浅的痕迹,一直蔓延到皇宫的宫门。
两列的侍卫身着锦衣,腰佩宝剑,头冠黑帽,倒是显得威风凛凛,架势十足。
夭夭眸色淡淡一扫,并没有因为眼前的情景而面露怯色,镇定自若,让人看不透她此时的想法。
老嬷嬷余光扫视,震惊一闪而过,随后又略微满意的点点头,动作的幅度不大,一旁的暖春,真真切切地瞧清楚了。
“姑娘,请随奴婢而来。”
恭敬地行礼,完美地让人挑不出一点问题。
夭夭目视远处,示意带路。
脚下的鹅卵石,被雕磨的光滑圆润,没有了本身的棱角,踩在下面,舒舒服服。
皇宫的恢宏气派,果然不是凡人随意进出的地方。
侍卫不停的巡逻换岗,一些个奴婢脚下生风,走得极快,有得甚至还拿着重物。
夭夭不由得叹了叹气,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同人不同命么”?
心底再怎么为他们感到不值,也未曾在表面露出半分神情。
“姑娘,前面就是崇光殿了,”老嬷嬷侧身说道,“因着奴婢的身份低微,不便前往,烦请姑娘亲自去了。”
“那――贴身的侍女――”
“奴婢自会安排她该等姑娘的地方。”
不等她说完,老嬷嬷便熟练地接着她的话,往下说。
夭夭眸色深了几许,漆黑的瞳仁紧盯着她面前的老人,神情,依旧是不惊不喜,淡淡的。
气势,逼人。
老嬷嬷怔愣了晃了晃神儿,那种魄人的威压,属于久居上位的人才可以拥有,她一个小小的姑娘,怎会有如此骇人的气势呢?定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一定是的!
人老了,眼睛看不清了。
一边找着理由一边说服自己,她,始终不愿相信事实。
“有劳嬷嬷了。”
女子轻轻地露出一笑,冷漠而又疏远,仿佛,刚刚那个气势逼人的主儿真的是她的幻觉。
夭夭挺直了腰板,不急不缓地莲步,向着她无法预测的未来,慢慢走去。
红衣,张扬;气质,清冷。
崇光殿,展现在她的眼前。
殿前两个高大的朱红色石柱,镌刻了两条象征皇族身份的龙纹,殿梁上方的一颗夜明珠,寓意了二龙戏珠的含义。
皇宫的每一个地方,每一处布局,极为考究,因为,那是权利的巅峰存在,容不得半点亵渎。
“哒――”
空荡的宫殿,回响着她的脚声。
与外面的雄伟截然相反,里面的格局极为精简,却又都不简单,一件件的装饰品,极其珍贵,是人间不可多得的宝物。
夭夭,沉稳地站在殿口,一声不响。
她,在等,在等那人的身影。
时间,在悄然流逝,夭夭的呼吸,依旧平稳,不急不躁,丝毫没有任何地不安和不耐。
“民女见过陛下,陛下圣安。”
夭夭耳尖一动,眼神快速地锁定在偏角的明黄色身影,微微弯下身子,行礼。
没有下跪,没有奉承,没有恐惧。
声音不大不小,语气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1强势,似乎在告诉他什么。
“你――倒是特别。”
皇上带了些审视的目光,咄咄逼人。
“朕,不喜聪明的女子。”
一句话,简单明了,直截了当的挑出。
夭夭心中一紧,想着该如何应付,不消一会儿子的片刻,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
“陛下,民女只是大愚若智罢了。”
皇上的眉毛颤了颤,威武的面色有了一丝的龟裂。
尘封至冰点的空气,经夭夭的调侃的一句,诙谐的成分,夹杂其中。不过,她也明白,有些话,说多了,就适得其反。
“陛下,民女一介女流,养在闺阁多年,略懂些诗词歌赋,陌公子见民女识些字,这才与民女走得近些罢了。”
一段话,夭夭说得言辞恳切,事情的原委清清楚楚。
皇上的面色有所缓和。也许才发现夭夭一直站着,明黄色的手袖一挥:“赐座。”
一直站立的原因,腿略微有些发抖,可她又不能露出任何不适,否则,就冲撞了圣驾。
夭夭强忍着不适,心里早就把皇帝的祖宗十二代都骂个够了。
脸上还要保持镇定,一丝浅笑,是一种陌生的距离。
“谢陛下。”
皇帝的双眸半眯,幽光淡淡,“听传闻,你与魔琴有些瓜葛,是么?”
身体有一瞬的呆滞,随后又极为随意般地付之一笑:“陛下都说是传闻了,传闻中的真真假假陛下并不是不知道,民女又能说些什么,无力阻止,谁知越传越邪乎!”
几句话,态度模棱两可,一个点子可都没有提及。
皇帝有些生气,可总不可能将他心中的疑惑直接说出来,与她对质吧!
无声无息的,夭夭就让皇帝吃了一次哑巴亏。
“罢了,”皇帝地脸色变了变,“不知你与陌家的公子,关系如何?若是你与他二人情投意合,朕倒是许你一个二夫人的位置。”
“景澜不知,陛下何时有了当月老的习惯?”来人声音清清淡淡,温润如玉,“景澜的家事,还望陛下不要太过多问!”
熟悉的声音,让皇帝面露尴尬,却又无能为力。
脚步声,越来越近,莫名的,感到了心惊的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