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现在,你还想着要喜钱么?”
尹正忽然间抱着尹叔放声大哭:“不要,不要了,我觉得女人生孩子,太不容易了,呜哇哇……爹,我想我娘……”
尹叔像哄孩子一样哄他:“乖,乖……没事了,有爹在呢,没事了,不哭……”
凌珑拍了拍胸口,就算她没看见,也能感受到那种凶险和可怕,过了几千年了,这种紧迫感居然又回来,她是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尹正,收回你的眼泪,真正的考验才刚开始。”
“什……什么?这一切不是都结局了吗?”所有人都这么认为的,谁都跟不上六道的思维和节奏,尹正连忙摆手说:“不行,受不了了,我不干了!”
“哼!你不干都不行!”
血房里果然传来了混乱的声音,哭声骂声一大片。
“不,不要,这是我的儿子,他还没死,你们不能抱走他,不能够!”只听白茹兰歇斯底里地喊道。
“少夫人,你身子虚弱,好生歇息,还是把小少爷交给我们吧。”
“你们都是坏人!会把我儿子弄死的,我死也不会交给你们!出去,都给我出去,尹正呢……尹正在哪?尹正……快救救我儿……”
一听到白茹兰呼叫声,刚才还有自己之明,弃械投降的尹正突然间站了起来,一股脑儿冲到血房里,热血愤盖地说:“你们还敢刺激她?滚出去!
“我一定会救,你放心,什么也别说了,好好睡一觉,孩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好,我相信你。”
尹叔隔墙听到儿子这么说,只能无可奈何地叹息:“唉,这个正儿,一见那女的就变了个人似的,连爹娘是谁都忘了。”他这么一说,六道和凌珑似乎都明白了点什么,异口同声说道:“难怪……”,这就能解释尹正为什么会对白茹兰的事这么上心,这单相思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的,也够刻骨铭心了,连嫁了人都不能止歇。
“少爷,这孩子不对劲啊。”尹正抱着个孩子回来,一进门就低喊,六道一看,马上站了起来说:“毫无气息,快进去!凌珑,到外面守着,不,是到偏门守着,谁都不让进来,记住,不管是谁!”六道对她下达这个命令,还强调多次,听起来似乎很奇怪,然而当她听到一种铁链拖曳之声,就知道一点也不奇怪。
乌云遮蔽了星月,黑色苍穹之下,森森的浓雾平地而起,沉重的步伐声逐渐拉近,浓雾仿似墨水慢慢晕开,出现一个看似人形的轮廓,身穿冥色鬼袍的阴差缓步踱至,他手上拖着悬挂镰刀的铁索透着青诡的颜色,不过很快,被半空中出现的血红之光淹没。
阴差抬头看去,庙殿之上,站着一个身穿火红衣服的女子,长发连同衣袂迎风飞舞,就像朝天凤鸟降临人间,绝美的脸孔镶嵌一对透着血红之光的眼睛,柳眉婉转间,火莲朱砂印记更添妩媚,娇艳的红唇轻启,阴差的心便随之震动。
“何方妖孽!胆敢拦冥界阴差?”
“你来做什么?”
“笑话,我来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收割新魂。”阴差举起勾魂镰刀示意。
女子偏着头,不甚了解地问道:“收割新魂?现在新魂还会有专门的人来收?”阴差没想过有人会问这么傻的问题,愣了一下:“我不来谁会收?”他觉得真可惜,这妖孽长得倒不错,没想到是个傻子,既然是傻子,暂且不用管她。
阴差就当凌珑是出来觅食的妖怪,这可不归他管,他只是负责勾魂。
“站住!再敢往前一步,休怪我不客气!”凌珑跳了下来,一手挡住了他的去路,阴差懊恼地说:“哎呀,我都没惹你,你居然敢惹我?别以为你是个女的我就不敢打你!”阴差又举着镰刀恐吓道。
“那就打吧,我不怕。”凌珑摆好了架势。阴差叹了口气,把镰刀扛在肩上,凌珑这个样子,谁看了都不会舍得打,说她是妖孽,一点妖气都没有,说她是恶魔,又一点也不恶,阴差姑且退后一步,也劝她一句:“姑娘,别闹了,里面那只无名鬼还等着我收呢,你不可能和人有什么交情吧,何况只是个刚出生的人,更不可能有关系啊。”
“这不合情理,哪有人一出生就要死?”
“笑话,这种事多了去了,有什么不合情理的,还有未出生就死的呢!”
“你们一定是弄错了。”
“笑话!”话说得太快就容易说错,阴差差点咬掉舌头,改口说:“嗯,是这个意思。”
“什么意思?”
“自然是判错生死,误入轮回。我来就是要把他带回去,重新审判。”
“既然冥界掌管轮回,就不应该犯这种错误。”凌珑柳眉紧皱,神情严肃不可轻视。
“现在冥界四分五裂,谁还有空核实这种事情,我们及时上来补救就不错了。”对于这种失当,阴差也很无奈,也没有办法,可他只是一个阴差。看在这个邪灵还有点正气的份上,阴差可以自己从未见过,不对外人道来。他好心劝她:“姑娘,爷爷我有正事要办,没空陪你玩,无名鬼最麻烦,二十年前我就吃过亏,被我老大臭骂了一顿,扣了十年的工钱,呵,想想都心痛。”
“这与我无关,反正你不能进去!”
“哈,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死也不让是吧,看爷爷我怎么教训你!叫你以后还敢不敢……哇……来真的!”阴差本来要硬闯,却被凌珑一个掌风就逼退好几步,他本不想动手,可现在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凌珑一招就把他打趴,小小阴差在冥界被人压榨就算了,来到阳间还被欺负,气死鬼也。鬼气森森的雾霭被他的嘴全部吸了进去,阴差的身体缓缓起了变化,比之前膨胀了几倍,凌珑现在的掌风再也不可能把他推倒。但她的芊芊玉手还有办法把他打到散架,在他周围飞来转去,弄到他眼花,片刻之后,阴差就被一根根头发似的黑丝绑成一个大粽子。粽子大喝一声:“可恶,非逼我出绝招。”,能把他变大的雾霭又重新被他吐了出来,发绳自然就松开,同时,铁索镰刀已看不见的速度飞向凌珑,猝不及防地,在她脚上划上一刀。
镰刀又飞回阴差的手上,他得意地说:“怎么样?怕了吧,想你这样挡路的人,爷爷这把勾魂镰刀都不知道杀过多少,我也算是手下留情了,没把你的腿给砍下来……”滔滔不绝的阴差忽然间止住声音,因为手上的镰刀已经不见了,而凌珑不知道是怎么样走到他的面前,又不知道怎样抢走他的刀,发绳也不知怎样圈住他的脖子,勒得死死的。
阴差惊恐地望着挥着镰刀的凌珑,那笨拙的动作叫他冷汗直冒。
“你们用的兵器都都这么先进了。”幸好她只是在把玩镰刀,阴差断断续续地说:“姑奶奶……你小心点,当心我的脑袋。”
“脑袋?”不经他提醒,凌珑都不觉得这东西用来割脑袋相当好用。阴差立即哀求说:“姑娘,收下留情,姑娘,你这么做是不对的,冥界阴差收魂,合情合理合法,就算你杀了我,还会有其他人上来收的。”
凌珑默默想了一会儿,问:“冥界阴差有多少?”
“十三万两千七百九。”阴差以憋得嘶哑的声音说。
“确实挺麻烦。”
“姑娘,那无名鬼是你什么人?值得你跟冥界抢人?”
“什么人也不是,是我家公子要保他一命,命我在这里守着。”凌珑十分老实,阴差大哥很满意,原来人家也是奉命行事,就算回去回禀老大,也避重就轻全把责任推到那个公子身上。
“你家公子是谁?”
凌珑同样老实地回答:“六道神医。”
“啊?又是他,神医最近怎么回事?尽跟我打交道?可是……不行,神医也不行,上次我已经无比通融了七天,幸好老大没发现,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破例了。”原来这位阴差就是上次在杏子林外等候的那位,凌珑可不这么认为,忽然间很狡猾地说:“如果你这次不通融,我就把上次的时告诉你老大。”
“什么?你……你这么卑鄙……”阴差差点反应不过来,气得脸色发绿:“好,你有种,好……好……待我回去重新审核一番,也许是我搞错了。你,你千万不能跟别人说,知不知道。”
“好,我今晚什么人都没看到,什么鬼都没看到。”凌珑笑容绽放,一身红裳艳丽无匹。阴差心里头不断地咒骂,可是面对娇滴滴的姑娘,心都要背叛自己,他不敢大意,地指着她的手说:“我的镰刀……”
“给。”
他有指了指脖子说:“你的绳子。”
“撤!”
月娘从乌云里探出头来,寒夜依旧冷清、安静,刚才的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