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大家一声招呼,便都高兴的忙碌起来。
河风吹拂着岸边的绿草,随着水波不停涌动着。志国看着对岸的船,心里即担忧又兴奋。伙计们按着他的意思找来了一挂鞭炮,他看了一眼对岸的船影,便毫不犹豫把鞭炮点响了。
霹雳啪啦的声响从河岸边炸出,听起来像是干脆的鼓点,迎着河风,渐渐向远方飘去。
“喂——,渡船人——,过河人来喽——”
随着鞭炮的声音在河面上越飘越远,志国扯着嗓子向对岸喊着,他的声音洪亮厚重,随着水流的声音,一起向远方传去。
一声号子喊完,志国赶忙朝着河对岸的船影看去,他殷切的期望着那船正朝自己游来,却发现没有丝毫的动静。
“喂——,渡船人——,过河人来喽——”
他有些着急的又往对岸喊了声,这次的声音更加洪亮,似乎要在河面上荡起阵阵涟漪。志国站在岸边,侧起耳朵细细听着,河风将他的衣襟卷动的上下飞舞。
周围除了水流的声音和河风的呼呼声,在没有其他的声音,伙计们都焦急的望着浑浊的河面,眼中的热烈似乎比刚才又更浓了几分。
志国望着远方的河面,眉头微微皱起,那条在河面上 有些摇曳的船似乎只是幻影般一动不动。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正在忧虑时,却听到一阵熟悉的声响从对岸传来。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远远的听起来,像是豆子落入了盘中般细小,却在志国耳中如此清晰。
“过河人——,船来了——”
鞭炮声响过后,一声号子从对岸传来,在水流声和河风的呼啸声中,像是在天边一样,隐约可闻。
“听到了,听到了,渡头来了!”志国听到回话的声音,连忙转过身向后面的伙计们说。
伙计们听说船来了,都站在河边向远方望去,那里隐约有一条船的影子在动着,迎着河风,在河面上上下起伏。午后的阳光安静的倾洒船上,虽然落得破旧,却也镀上了一层惬意的暖色。
人们高兴的看着渡船缓缓驶来,在满眼喜悦里,是布满归乡的情怀,也是阳光洒落下的一段暖光,像是一双熟悉而温柔的脸,呼唤着亲人们的归回。
渡船伴着击打的水流慢慢靠岸,像是一个暮年的老人般在抵岸的一刻,发出了木板吱呀的哀叫。待船停好,一个身形矫健的小伙子从梁上跳下,抱着一捆绳子稳稳的绑在了渡口的木桩上。
志国看着停岸的船,心里感觉似有几分熟悉,正要问小伙子时,从船上又下来了三个人,为首的老汉穿着一件黑布单衣,河风将他的衣服吹的不停飘动,隐约可看见他胸膛健壮的肌肉。另外两个汉子身形高大,看样子,应该是划船的船夫。志国瞧着身形矫健的老汉,一道灵光忽然在心头升起,这老汉,可不就是当初举家迁到山西时,渡自己过河的老渡头嘛!
“老渡头,可还记得我?”志国看着有些变老的渡头,温和的说道。
被这么一问,老渡头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一番志国,他的面容虽然苍老,但眼睛却炯炯有神,随即脸上闪过些许的惊愕,却只是一瞬间便被他压回了心底。
“记得么!这时间一晃就过去大半年了。”老渡头微笑着说道,他话语平静,似乎并未在心里起丝毫波澜。
“哎,是啊,却不成想,这才一年不到,商道上马帮没了踪影,连这风陵渡上,也没了船影呀。”志国伤感的叹息了声,看着破败的渡口,脸上闪过些许的悲伤。
“世道变了,风陵渡怕是再也回不来了。没了马帮,渡头们就赚不到钱,时间长了,只好做罢,只能找其他赚钱的路子。这不,如今这渡口上,往来的渡船就只有我这一条了,我干了一辈子摆渡人的活计,要是丢下了,怕是以后死了也不得安生,所以,就靠着这条破船养家糊口了。”老渡头说着,向自己的渡船看去,他苍老的面容上,那犹如镌刻般的皱纹,在看到船时,如花般舒展开来,他微笑着,却在心头带着几分无奈和落寞。
“这风陵渡上渡船的活计,可是流传了几百年了。没想到,哎—,老渡头,起价吧,要不是你坚持到现在,怕是我们今天难过这黄河喽。”志国脸上浮现出几点苦涩,有些无奈的看着老渡头。
老渡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咧出些许的欣慰,转过身看着面前正安静流淌着的黄河。太阳渐渐西沉,在天边布满了火烧般的颜色,映照在黄河的水面上,仿似一团火红在浑浊中燃烧起来。
“这河我不知道来回了有多少次了,那怕是这渡口只留下我一个渡头,我也绝不会坐地起价,要不然,这河神爷爷可是要怪罪的。和年前送你们过去时一样吧,在这河上讨生活,也只不过为了混口饭吃。”老渡头眺望着河面,满眼夕阳的色彩,他面色平静,像是一位讲着故事的老人。
志国不愿去打扰他,只好点了点头,他看着这个身形瘦小的老头,仿似从他骨子里看到一股倔强,又或许是一种信仰。
伴随着夕阳霞照的光色,第一批过河的人马上了船,志国也在上面,人马需要分三次才能渡过河,志远被留下断后。待人马停稳后,三个划船工也就位了,记得以前划船的是六个精壮的汉子,如今却只留得三人。老渡头挨个儿叮咛了船工几句话,像是在临战前,为他们打气一样。他将衣服理了理,拿出一根绳子系在腰间,使得他整个人行更显得利落,待一切都准备停当后,他来到船边纵身一跃,身影矫健的落在了泊船的木桩子旁,然后熟练的解下绳子,只听得“吱呀”一声,船似苍老般叹息了声,跟着摇晃了几下,船工们立马开始划船,使得船不让水流冲走。
老渡头踏上摇晃的船身,手里拿着一串鞭炮,他虔诚的来到船头,朝着河面恭敬的作了三个揖后,脸色平静的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