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闻言,扣住床沿的手猛的一松,身子也随之瘫倒在床前。漱玉见状,连忙扶住她,却不知如何安慰。
“孩子……没了?”太后突然回了神儿一般,扑到太医面前,攥着太医的衣领问道。
太医何曾见过太后如此失态?太后此番举动显然将他吓得不轻,连忙跪下,头结结实实叩在地上,颤声道:“回太后的话,小殿下……着实没了,太后节哀!”
太后听过,恍惚松开了手,跌倒在地。漱玉忙上前扶了她起身坐下,又倒了茶递过去,却被太后婉拒。
“现下,血可止住了?”
“回太后,已然施针止住。只是娘娘伤了根本,只怕……”太医说到此处,伸头看了看床上的柳云烟,又连忙垂首,欲言又止。
“只怕什么?别吞吞吐吐,说罢。”太后深深吸了口气,让自个儿情绪稳定下来。她回到床边坐下,沉声道。
“回太后,只怕娘娘今后,再难有孕。”太医说完,再次俯首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你说什么?怎么会,怎么会难以有孕?”
“红麝香本就极为霸道,再加上附子粉……娘娘身子孱弱,是万万经受不住这些才会大出血。现下血虽然已经止住,然母体受损……”太医说着,磕了个头道:“虽然难,但是只要娘娘仔细调养,终究会有孩子的,只是早晚问题。还请,太后放心。”
太后想着现在与柳云烟最亲的总归是安子韵。虽然小两口儿闹了些矛盾,但必然是床头打架床尾和的,哪里又有隔夜的仇。如今柳云烟的情形,太后摸不准,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如此想了许久,终究唤了漱玉去传安子韵进宫。
此时,王府书房内,安子韵还未歇下,正站在桌前临帖。他被王管家推门进来的声音惊得手猛的一晃,临了好一会儿的帖子便被墨染了去,渐渐晕开。
安子韵搁下笔,不知怎的,心中总有些惴惴不安。他抬起头看着王管家问道:“这么晚了,急匆匆的可是出了什么事?”
“回王爷。宫里头来人了,说是太后急召王爷入宫,只是并未告诉小的发生了何事。”王管家如往常一般,依旧垂首答道。
安子韵听了,沉吟片刻,便提步出去。心中不禁隐隐担忧是否柳云烟出了事。他走到王府迎客厅里头,方才见着来人。
安子韵看着跟前儿垂首行礼的漱玉,问道:“漱玉,这么晚了母后急召本王入宫,可是云烟出了事?”
漱玉抬头看着安子韵,为难道:“回王爷……的确是王妃出了事。”
“云烟怎么了?”安子韵心中不安渐浓,小心翼翼问道。
“王妃……”漱玉瞧了安子韵一眼,终是心一狠,定声答道:“王妃中毒,大出血失了小殿下。现下血已经止住,只是太医言王妃今后难以有孕。故而太后急召王爷入宫,劝慰开导王妃。”
安子韵闻言有些站不住,他伸手扶着身边椅子,恍然失神:“小殿下……云烟有孩子了?怎么就没了呢,怎么会难以有孕……”
漱玉想着安子韵伤心是必然,但是柳云烟却严重许多,是不能再拖下去了。她直挺挺跪下去,叩首哭求:“王爷!王爷固然伤心,只是王妃如今还不曾醒来。柳国太后又在来的路上。现下能唤醒王妃的,只有王爷了。王爷还是快随奴婢进宫去罢!”
“是,是。快走,姑姑,快带我去看她!”安子韵素来自制力极强,而今却仍是情绪有些失控。他不敢去想,若柳云烟知道了,会如何。
安子韵步子迈得大,出了王府便上了小厮牵来的马。太后将门虎女,连带着漱玉也将马术学得透彻。漱玉见安子韵上了马,便将来时坐的马车与马分离开来,自个儿骑上去奋力追上安子韵。
“姑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安子韵一面御马,一面问一旁跟随的漱玉。
当时情况紧急,流萤二人只说清柳云烟中毒,别的漱玉也不大清楚。漱玉仔细想了想那时流萤二人的话,又合计了太医的言语。
漱玉握紧马鞭,抽了所骑的枣红马一道,答道:“具体奴婢也不大清楚。只是流萤与轻罗急匆匆来求太后召太医。那时候她二人已经是着急忙慌的模样,说话也不大清楚,奴婢只听明白娘娘中毒一事。”
“而后沈太医入宫问诊,说娘娘中了乌头之毒。沈太医说,那乌头是磨碎了制成的附子粉,又混了红麝香,对女子伤害极大。故而娘娘才会大出血,因娘娘身子孱弱,此番伤了母体。所以……”
安子韵紧了紧缰绳,随即御马往和宁宫疾驰。宫门处的侍卫早早被打了招呼,故而也不曾拦下。二人一路通畅,终于是到了和宁宫外头。
方才到宫门处,马还未站稳安子韵便跳下马,往宫内跑去。
柳云烟出了如此大的事,太后已然遣人修书送与了柳国太后。此时杨宫内一片灯火通明,几乎全都知道了柳云烟一事。因柳云烟身份特殊,安长黎与长婢云便急急穿了衣裳到和宁宫探望。
安子韵到的时候,正瞧见柳云烟四个丫头站在床榻左右,垂首低泣。太后时不时拿绢子按眼角,而安长黎正端坐在太后身旁的太师椅上低声劝慰。此时殿中唯有长婢云,冷静地拧了帕子为柳云烟擦手,却是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儿臣给母后请安。给皇兄皇嫂请安。”安子韵碍于在场众人,躬身了行礼,眼睛却始终看着柳云烟的方向。
“罢了,罢了。这时候还顾及什么俗礼。你既来了,快去瞧瞧云烟罢,我们也不杵在这儿碍事。子韵,母后还要多嘴一句,此番若你没有同云烟生气,她若不入宫来,又哪里会生出这些事?”太后说着,已经有泪珠子掉出来,安长黎看了眼柳云烟,又看了眼安子韵,叹了口气,扶着太后往外头去。
长婢云收了手,将帕子不轻不重扔进铜盆里头。她心中着实高兴,之前命暗卫跟踪柳云烟让她坠河没有淹死了她,如今却有人直接给柳云烟下了毒。想着柳云烟日后不能有孩子,终究不如自己,长婢云心中暗暗欣喜。
长婢云忍着笑意对安子韵道:“四弟好生看着弟妹,莫让她寻了短见才是。”说完,她抬手轻轻按着嘴角,提步追了安长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