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兴偷偷观察着钱总的神色,越发紧张不安起来。他的气有些发堵,心纠结得很厉害。
什么时候开口?跟他要多少钱?他会同意吗?他看到这个录像后,会有什么反映呢?张文兴反复想着这些问题,心中想了无数遍的话,多次涌到喉咙口,最终都没有冲口而出。
张文兴太紧张了,拼命遏制心跳,但还是不能平静下来。他的胸脯起伏得有些急,呼吸也不够均匀,神色更是不够自然。
沉默了一会儿,张文兴沉不住气了。他不安地在椅子上动着身子,手心里在冒汗。
这时,钱总发现了他的异常。钱总转过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说:“张总,你怎么啦?”
“没,没什么。”张文兴尴尬地应答,垂下眼皮,不敢看他。
钱总豪爽地说:“张总,你有话,就说嘛。我不喜欢吞吞吐吐的人,刚才我不是说了吗?现在这个社会,很少有免费的晚餐。我既然能来,心里是有这个准备的。”
“我。”张文兴一冲动,就想把那句激动人心的话说出来。可是话蹦到了舌面上,又被紧张吓了回去。
钱总更加和蔼可亲地说:“张总,你怎么像小姑娘啊?没关系的,有什么事?就说吧。能帮,我一定帮你。你是要接我们的工程,还是想做我们的材料生意?你只管说,我钱利军毕竟还是分公司的一把手,说话还是有用的。”
张文兴更加冲动起来,一股雄性的热血涌上头顶,然后漫遍全身,把他的脸也冲得通红。他有些结巴地说:“钱总,我想,问你,借点钱。”
“什么?”钱利军身子一震,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张文兴一不做二不休,提高一些声音,更加结巴地说:“我的公司,最近周转资金有些困难。所以,想问你借点钱,救救急。”
钱利军笑了,笑得像哭:“我是一个国家公务员,一个月拿八千多元的工资,哪来的钱啊?你一个大老板,问一个公务员借钱,颠倒了吧?你是不是在开玩笑?”
张文兴紧张得手在微微发抖:“不,不是开玩笑,我真的,有困难。”
钱总的脸色阴沉下来,他侧过脸想了一会,才转回来,眯着眼睛轻声问:“你要借多少?”
张文兴好激动:他同意了?那我就要成功了。可他也有些矛盾:说多少?是说五百万,还是五千万?
张文兴在犹豫。钱总以为他的公司真有困难,要错钱,就以干练爽快的口气说:“你说个数,我给你跟哪个行长说说,给你贷点款。你有房产,或者其它资产抵押吗?”
“没有。”张文兴的脸涨红了,“我的房产都抵押给银行了,所以,我想问你个人借。利息,我照出。”
到这个时候,钱总还以为他真是想借钱。听了他的话,心里有些不高兴,脸一下子拉下来:“张总,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个人哪来的钱?我算给你听,我一个月八千多元工资,我妻子一个月六千多元工资,两人的工资加起来,还不到一万五千元钱。但我们的开销不少,两边的三个老人要抚养,儿子和女儿都在国外上学,开销太得吓人。平时,还有许多人情要送,一年下来,我们基本上多不了几个钱。真的,我不瞒你说,你现在让我拿十万元钱,我都拿不出来。”
张文兴心里对他说:骗谁呀?十万都拿不出,哼,恐怕一二个亿都有吧?但他嘴上不能说出来,只能讷讷地说:“钱总,你是一个央企分公司的一把手,认识的有钱人多,一定有办法的,你就帮我想想办法吧。”
钱利军再次转过头来看他的脸色,判断他的真正用意:“办法倒是有的,我问哪个大老板开口,他们一般都会给我面子。你说,要借多少?”
张文兴一下狠心说:“五千万。”
“啊?”钱利军的眼睛和嘴巴同时张到最大,脸色也惊异得变了形,“你说什么?五千万,真是狮子大开口!”
张文兴不敢看他的脸色,更不敢跟他骇异的目光对接。他知道不拿出这个东西,钱利军是不会答应的。于是,他垂下眼皮,伸手拿过旁边椅子的手提电脑,放到桌子上,不声不响地打开。
钱利军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你打开电脑干什么?”
张文兴轻声说:“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这时,服务员来上菜了。张文兴不声不响地弄着电脑。等服务员把四个冷盆放在桌上,他才对她说:“你出去,把门带上。”
服务员走出去,顺手把门关上了。
张文兴点开电脑里的那个录像,将声音点到最低,待录像里出现钱利军与刘怡光着身子的镜头时,张文兴才狰狞着脸,把电脑屏幕转向钱利军:“这个东西,你看值不值五千万?”
钱利军不看不要紧,一看,顷刻就吓得魂不附体。他脸色煞白,惊恐不安地瞪大眼睛看着里边自己不堪入目的画面和丑陋形像,如死人一样瘫在椅子上,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钱利军万分难过地闭上眼睛,痛苦地扭曲着脸,嗫嚅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好一会,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个字:“你,你用,这个东西,敲诈我?”
张文兴的脸变得更加吓人,像一个可怕的厉鬼瞪着他说:“你看着办吧。这个东西,要是上传到网上,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你是知道的。”
钱利军头一仰,像死了一般,瘫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张文兴垂下头,对着桌子说:“钱总,你考虑一下吧,两天之内,给我一个答复,好吗?”
钱利军的两腿抖得更加厉害了。
张文兴跟刚才判若两人,完全像一个黑道老大,语气很轻,但尖硬有力,直刺钱利军的心:“钱总,在得到你的答复前,我保证,不会把这个东西传到网上。”
钱利军恐惧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脸上显出可怜兮兮的神色,一点也不像一个央企分公司的一把手,倒像一个嫖娼被抓的小老板。
张文兴继续震慑他:“钱总,其实,五千万,对你来说,是无所谓的。只要保住官职,这个钱还是能捞回来的。”
“你!”钱利军终于爆发了,他生气地指着他,压制住声音怒骂:“我哪有这么多钱啊?我有这么多钱,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呆下去吗?”
张文兴嘲讽地笑了:“现在社会上,有几个亿的官员,不要太多哦。”
钱利军的脸涨得像烧熟的猪肝:“我没想到,你会这样。我这样,是犯了错误,但你这样敲诈,罪行比我还要重,你知道吗?”
张文兴“嘿”地一声笑了,还是轻声说:“嘿,我是不怕丢乌纱帽的,至多吃官司。而你就不一样了。”
这时,服务员把红酒拿来了,钱利军呼地站起来,拿了包掉头就走。张文兴冲着他背影说:“钱总,我等你到明天上午。”
钱总猛地停下来,怒不可遏地看着他,真想扑上去掐死他,可他犹豫了一下,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无限悔恨的话:“没想到你是一个无赖。”
第二天上午,张文兴等到十点半,等不到钱利军的电话,就再也等不住了。他考虑来考虑去,决定打电话给朱裕富,让他出面与钱利军交涉。先让钱利军答应放弃土地竞拍,然后再谈后面的条件。
昨天,他本想先提让钱利军放弃竞拍的事。可他不好意思说,也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另外,钱迷心窍,他想搞点钱弥补损失的心情太迫切。
可要是钱利军死猪不怕开水烫怎么办呢?这样的话,他连第一步的要求也达不到。所以他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先让朱裕富出面,让钱利军放弃竞拍再说。
于是,张文兴打电话给朱裕富,把手里有钱利军搞小美女的录像跟他说了一下。朱裕富一听,十分高兴。他马上打电话给钱利军:“钱总,你不要挂电话。我有话跟你说。”
钱利军听是他的声音,吓得不敢出声,然后就想挂他的电话。
现在有了这个录像,朱裕富胸有成竹,直击他的要害:“钱总,你的那个录像,是我朋友在宾馆房间里录到的。”
“你们是一起的?”钱利军更加惊慌失措,“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朱裕富带着嘲讽的口气说,“张总要把他上传到网上去。我说慢一点,还是让我先跟钱总谈一谈。”
“谈什么?”钱利军紧张得喘气也有些粗急,“你们设好陷阱,想陷害我是不是?”
“不是。钱总,你不要急嘛。”朱裕富声音冷酷地说,“我劝了我朋友,只要你同意放弃天翁街这块地的竞拍,就把这个录像销毁。”
钱利军沉默了一会,才有些不相信地问:“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朱裕富说,“道上走走的人,说话是算话的,你就放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