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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相见欢(七)

2017-02-24发布 5686字

一时之间聂时韵眼中光华大盛,来不及细想,一道虚影一晃,人已经闪到杨迎跟前卷了便走。原来聂时想恼怒之下运起了必杀技。聂时韵硬抗之下,借着那力道带着杨迎窜出去一丈开外。

“谁?”聂时想被撞开,聂时梨和聂时城唰的拔剑出鞘,就要追上去。

“别追!”聂时想惊骇之下疾呼,聂时梨和聂时城都惊讶的望向她,有些迟疑的样子。

聂时想道:“她能反噬我们的阵法!”

“反噬?!”

聂时想眼里有些迷茫:“这人到底是谁?”

聂时梨与聂时城面面相觑,这次的事情朝着越来越奇异的方向在发展着。

“城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聂时梨问。

聂时城望着聂时想,聂时想在愣神。聂时城忍不住唤她:“大小姐?”

聂时想仍未回神,聂时城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于是,没有人看见的地方,聂时梨深深的抿起嘴唇。

等到杨迎醒过来,日头已然偏西。还是在那个山洞的里间,有一人伏在榻边睡着了,恰如他昨晚守候的姿势。杨迎只觉得心里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好似心被提得很高很高,然而却不难受,反而似乎很熨贴,又充满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新奇。

杨迎就这样看着她趴睡的侧颜,自己也不知道就这样脸上带笑的看了多久,久到聂时韵突然醒了过来,揉着眼睛看他,她才突然发现自己半个身子都麻了。

“你醒了?”小美人对他温柔一笑,杨迎却“哎哟”一声跌倒在石榻上。

“你怎么了?”小美人赶紧起身,谁知也跌倒了。

两人就突然傻呵呵的对着笑起来。

笑了半晌,二人又突然同时伸出手去,杨迎望着突然握在手心的小手,脸上现出些不可思议的表情来。聂时韵也愣住了。

杨迎愣愣的把她一拽,聂时韵便楞楞的站了起来。

聂时韵站着俯视着他,刚才还是仰望着他的姿势,现在从上往下这样看下去,又想起些过往的事情来。

她三次救他,都是如此这样俯视着他。从初见那次,到同一个坑里再见,到差点光明正大的抢人,小时的他和现在重合在一起,似乎过往的光阴也重合在了一起,似乎他从小便住进了她心里,然后伴着她一点点长大,他们一起来历练,一起走到如今这般亲密的模样。

杨迎原本是俯看着她,突然又变成仰视的样子。从小到大他都是那个让别人仰视的人,总是站在高处,只有这个人,从小,便让他仰望过,盼望过,感激过。

“你好些了吗?”

“你感觉怎么样?”

二人突然异口同声起来。

气氛眼看要朝着粉红泡泡发展,杨迎突然问道:“你是怎么把我救出来的?”

当时的情况,一股很大的威压袭过来,杨迎的临时真气罐突然抑制不住体内的真气乱冲,神智昏迷的那一刻他感觉似乎被一个人抱走了。

醒来看到聂时韵的那一刻他心生欢喜,再有之前她救自己的经历,仿佛看到她正是理所应当的事。如今猛然间突然觉得他太过想当然。

那样的情景下他尚且被击晕过去,聂时韵一个比他们都小的小姑娘是如何能够以一敌三还能成功的将他带出来的。那怀疑的苗头蹭蹭的直往外窜,好歹经过昨日怀疑她的事之后,自己努力的压制住了。

聂时韵淡淡一笑,二话不说,转身便离开了。杨迎去抓,竟没有抓住。

等到杨迎想喊,竟一时哑然,每次他都把她气跑,他们还从没有好好说过话,以至于到现在他依然不知道她的名字。

却说聂时韵被杨迎气跑,一路冲出去,决定再也不要见这个人,如此可恶!

想着聂家人还在此处,自己做的事再留下去也不好见他们,而杨迎在此处,也许还有别的杨家人也未为可知。当即便选择直接下山去了。选了一条并没有走过的路,其实她潜意识里还是期望能再见杨迎一面,是以好似胡乱走的方向,恰恰是越城杨家的方向。

而中途正要经过一个叫做宋城的地方,宋城有个大户便是姓宋。

这段时日宋家大少奶奶染上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病症,请了诸多能人异士去都调理不出个所以然来,是以宋城到处悬了榜,宋城百姓只要见了那些高人模样的人,都会热心的推荐他们去为宋家排忧解难,无他,只要荐了人来,宋家便有丰厚的犒赏,宋家本是宋城的土皇帝,众人也不敢随意欺瞒他们。

聂时韵刚进入宋城便察觉这城中异于别处,初入城中的陌生人如自己,收到比别处多得多的关注。

似乎也有些人想要来与她搭讪,然而似乎左右看看她又摇摇头走开了。

聂时韵禁不住打量了打量自己,不过普通的装束,聂时韵的剑轻巧短小,正是袖里剑,身上并没有显露任何能显示她身份的东西来,是以连杨迎也只能怀疑猜测,并不能下定论。

过不多久,聂时韵便发现这城中各种显眼的地方都张了同样一张榜文,一看之下,原来是宋家招贤纳士。聂时韵想了想,便伸手揭下一张,众人看她上前便紧盯着她看,一看她竟揭了下来,若是以往众人必定一哄而上簇拥着揭榜人去了宋家,这次却没人敢动,他们的表情明晃晃的都写着惊讶和质疑,不明白这么小小的姑娘蹚这趟浑水做什么。还有那仁厚的老者便忍不住出言劝道:“小姑娘,这可不是小事,宋家大少奶奶已卧床多日,来了多少能人异士都不见好,小姑娘可不要拿这个做玩笑耍。”

聂时韵对那好心的大爷施一礼道:“多谢大爷提点,请问大爷,前面那些人宋家可有刁难?”

大爷道:“这倒没有听说。”

聂时韵便道:“那我便放心了,总不过我尽力一试,路过总不能见死不救,至于我若是没那份本事也只能对宋家说声抱歉,想来他们也不至于为难于我,于我们双方都没有什么坏处,多谢大爷的好意。”

那大爷看她坚持只好道:“小姑娘年纪轻轻,举止不俗,是老人家冒昧了。”

倒不由对她生出几分怜爱来:“既如此,倒是盼望着小姑娘能为宋家解决了这个大麻烦事,小老儿静候姑娘佳音。”

聂时韵微笑道:“托您老人家的福。不知这宋家可怎么走?”

那大爷身旁的小孙子这时候总算活泛起来:“姐姐,我带你过去。”

聂时韵看他不过六七岁光景,仰着小脸看她的样子,似乎又充满了许多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东西。

聂时韵捏捏他的小脸蛋:“好啊,谢谢你,小弟弟,请前面带路吧。”

那孩子一把抓住她,一本正经道:“我不许旁人捏我的脸,你也只许捏我这一次。”

聂时韵失笑:“是,对不住你了!姐姐跟你道歉,请你原谅姐姐。”

那孩子道:“我不怪你。”

聂时韵更是讶异的笑起来。

那孩子便对大爷行了一礼道:“爷爷,我送这个姐姐去去就回,您就不用虽我们去了。”

那大爷对着可爱的孙子笑眯了眼睛:“去吧去吧!”

聂时韵对大爷道过谢,牵着孩子的手走。

那孩子挣扎了一下,改为反牵着她的姿势,带着她往前走。

聂时韵问:“你叫什么?”

那孩子道:“我叫宋云。姐姐你呢?”

聂时韵笑眯眯:“我叫聂时韵。”

宋云说:“韵姐姐!”

聂时韵清脆的答应了一声,还道:“真乖!”

宋云又指着后头道:“我家就在这条街后面,有一排小房子的地方。你以后可以去那里寻我玩。”

聂时韵笑着答应了。

如此说说笑笑宋云将聂时韵送到宋家门口,看她进去还有些依依不舍。那宋家的门房拿了个荷包递给宋云,也不轻视他是个小孩,只道:“这位小哥,多谢你了。”此举让聂时韵对宋家的好感一时大增起来。

聂时韵看宋云磨磨蹭蹭的样子,对他笑道:“你先回家吧,等姐姐完了事,便去你家找你。”

宋云眼前一亮:“那你别忘记了。”说着便一边冲她挥挥手,一边跑开了。

聂时韵看他跑远了,才跟着宋府的管事往里走。

宋家宅邸干净明亮,宋老太爷老太太都健在,宋老爷宋夫人也是和乐融融,并没有其他通房妾侍,膝下嫡出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是青葱水嫩的大好年华,这一家子本是人人艳羡的宋城城主,谁知从去年开始,刚过门半年的大儿媳妇便突然病倒了,渐渐爬不起来。

这大少奶奶闺名华青,也是宋城大户的女儿,因在二月二日放风筝的时节与宋家大少爷名讳宋明的一见钟情,宋家大少爷回府后便央了宋夫人遣人去提亲。这宋夫人一听儿子说的恰是城北华家的大小姐,当下便笑了。原来她为儿子选中的媳妇正是这城北华家的大小姐,谁料便是如此有缘,两个年轻人竟提前见到了,还彼此生出这恰好的心思来。

那华家大小姐神思不属的回了家,唯有贴身丫鬟彩珠猜到了她的心思。却突然听到小厮禀报道是有媒人到访。

彩珠心里一咯噔,这头小姐刚刚心动,那头便有人来提亲,万一姥爷夫人应了可怎生是好?左思右想,赶紧的进去报予小姐。

果真华青一听便怔住了,双眼呆滞,呆呆坐在床边,把彩珠吓了一大跳。

彩珠赶紧摇着华青,也不敢哭出声:“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华青方才清醒过来,死死抓住彩珠的双手,一叠声叫她赶紧去打探消息。

本来以为昨日刚初初尝到心动的滋味,谁知今日便有这等事来。

华青在房里焦躁不安的等待,只觉得过了一整天那么久,怎么彩珠还没有回来。正要按耐不住的自己走过去,却见彩珠慌慌张张地跑回来,华青一看那脸色,心里便咯噔一下,只道不好,彩珠赶忙飞奔过来,堪堪接住华青下滑的身子。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您可别吓奴婢啊!”彩珠惊慌的呼叫。一屋子大小奴婢围了过来。

华家二老接了宋家的求婚帖子,正在喜气洋洋的时候,突然听到来报说小姐不好了,把二老也是唬了一大跳。

二老赶赶茫茫的赶到华青的院子里,见华青的乳娘华嬷嬷正掐着华青的人中,好一会儿华青才悠悠醒转过来。华夫人扑上去:“我可怜的儿,你可怎么了?”

华老爷板着脸问彩珠:“小姐到底怎么了?”

彩珠吓得一把跪下,却不敢多说一字。

华青虚弱的道:“爹娘,不关别人的事,不过是我昨日没睡好罢了。”

华老爷换了温柔的表情:“乖女,没睡好怎会如此晕倒,你从前可从来不会,你若有什么事,千万告诉爹娘,爹娘为你做主。”

话还未完华青便哇一声哭起来。

华夫人赶紧拍着她的背:“乖女莫哭莫哭,怎么了,怎么了,快与娘亲说说。”

华老爷赶紧吩咐下面的人:“你们都出去,华嬷嬷你守好房门。”众人鱼贯退出,华嬷嬷走在最后,把房门一关,自己守在门外。

华老爷道:“乖女不怕不怕,凡事都有爹娘,你且说,可是有了何为难之事?”

华青欲张口,却又止住,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说这事,看得华家二老担忧不已,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

华夫人急得直掉泪:“乖女,你有话但说无妨,无论何时父母都会与你做主,你如此这般可不是急煞爹娘了?”

华青扑在华夫人怀里,放声大哭:“娘您别着急,别着急,女儿,女儿只是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华老爷道:“儿啊,跟爹娘有什么不好说的,你说吧,啊,说吧!”

华青狠了狠心,闭着眼睛道:“爹娘今日可是为女儿定下了一门亲事?”

华老爷道:“是啊,乖女你已经知道啦?爹爹告诉你,这可是一门好亲……”

哪知他话还没有说完华青便截道:“不要!爹爹!女儿不要嫁!”

华老爷与华夫人面面相觑:“乖女你就是因为此事急得昏过去了?”

华青道:“爹爹,娘亲,女儿不要嫁,女儿不想嫁,女儿还不想离开您二老,不要不要,不要把我嫁出去。”

看着在自己怀里撒娇的女儿,华夫人哭笑不得,与华老爷却都不由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是什么身体的大毛病便好。

华老爷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若过几年爹爹还把乖女留在家里,只怕乖女反要因此怪爹爹了。”

华青撒娇:“爹!我不管,反正我不嫁,我嫁出去了您二老怎么办?我又没有个弟弟妹妹,我嫁了谁来照顾你们?不要不要,我不要嫁!”

华夫人也笑起来:“你看看你如此小孩子的样子,还说照顾我们,可不是每天吵得我们头疼?”

华老爷道:“可不是?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华青又哭:“原来爹娘是嫌弃女儿了!”

华家二老哪知道说得好好的又哭起来了,华青也不知道为何今日眼泪这般多,想都不像便流了下来。想着不能再见昨日那男子一面,反而要去与另一个陌生人共度一生,就觉得余生可怕,既黑暗而无涯。

华家二老倒不由疑惑起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两人心中有了疑虑,只需对看一眼便明白心中所想。当下便不提这事,只是一味顺着她,同意她不嫁的话。折腾了好久,华青倒也哭累了,华夫人看出来便让她歇下,看她睡着了,二人才出了院子,回了主院,嘱咐华嬷嬷好好照顾小姐,只将彩珠带走了。

彩珠脸色吓得惨白,全身发着抖,颤颤巍巍的跪在正房地下。

华夫人道:“彩珠,我华府一向待你不薄,你是何缘故,要隐瞒此等大事?”

彩珠吓得抬头去看她,然后又赶紧低下头去。

彩珠磕磕巴巴的回话,连磕头都不利索了:“回……回禀夫人,彩珠……彩珠深受老爷夫人大恩,彩珠不敢忘恩负义,只是……只是……彩珠并不知晓小姐有何事,请老爷夫人……明察。”

华老爷华夫人看彩珠这不利索的劲也有些于心不忍,却更是担心:到底是何事,两个丫头要对自己二人一瞒到底?到底为何乖女不愿嫁人?其中必定有什么隐情!

华夫人神情一震,突然想到什么,吩咐彩珠去外头院子里跪着,华老爷看他夫人好像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赶紧问道:“你可是想起来什么?”

华夫人也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华老爷急道:“哎呀!你就莫要再学那两个丫头了!”

华夫人才道:“我也只是有一个猜测,老爷……”看自家夫君眼巴巴的望着她,一咬牙道:“我猜想莫不是乖女有了意中人了,所以才不愿我们胡乱替她订下个婚事?”

华老爷也是目瞪口呆了一阵子,才道:“你可是有发现了什么不寻常的迹象?平时我看乖女也并没有流露出这些意思来啊?前几日我们问她的时候她也很是坦荡,只说并没有看得上的人,如果真有,她也不用瞒着我们吧?”

华夫人也疑惑:“我也说不准,前几日问她她确实不躲不闪大大方方的,只是今日这反应委实也太奇怪了,我看她那哭是实打实的伤心,到底是做什么这么伤心,难保我不多想。”

华老爷道:“乖女兴许是舍不得我们,我虽答应了这门婚事,这心里也并不是个滋味,也是恨不得把乖女永远留在家里才好……”

华夫人闻言白了他一眼,华老爷道:“你听我说完啊,我当然知道这样不行,不然咱们做什么答应那门婚事,但是心底底里我自然也是舍不得乖女的。我一大把年纪了不好哭出来,乖女心里难过,有我们安慰她,在我们面前伤心的哭几场算什么事?你这样才好呢,我才不必担心她把自己憋坏了,偏你想出些有的没的来。”

华夫人听了这话,也有些疑惑起来:“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想了想又把跪在外头的彩珠唤进来,那彩珠似乎在外面想通了些什么,进来也不像刚才那般慌乱的样子,只恭恭敬敬的磕头跪下,垂首等着。

华夫人看她的样子,似乎真的并没有什么事情,便道:“我再问你一遍,你真不知道小姐所为何事?”

彩珠又磕了一个头声音平稳的道:“奴婢失职,请夫人责罚。”

华夫人便道:“罢了,你且先回去,好好看着小姐那里,若是有什么事,赶紧来禀报一声。”彩珠便离去了。

正碰到管家来回禀说是大夫请到了。

华夫人又吩咐彩珠先回去收拾一番,这头便着管家去带了大夫,二老又亲自陪着大夫去了华青院里。

等大夫诊完脉道:“小姐并无大碍,不过是一时气急攻心,静养几日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