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王彬领着常乐来到距离市局不太远的一家饭馆,包间已经提前订好,他俩直接走了进去。
里面已经坐了好多人,只给王彬和常乐留了两个位子。
王彬按照顺时针方向一一介绍,依次是高帅、刘明德、苏军旗、张文广、何虎虎、鄢也、霍丽清、马海子。
常乐看了看这些人,加上王彬,七个男的,两个女的。
常乐对眼前这两个女的第一印象最深。两人长得确实好看,眼睛花花的,脸蛋圆圆的,身材满满的。倒不是常乐很色,而是王彬把她俩介绍得很有趣。
王彬指着鄢也说:“这位是鄢也,她这个名字起得真是绝了,别人一不小心就叫成‘爷爷’了。”众人听了大笑起来。
常乐也忍不住笑了。鄢也用太行方言说,发音和爷爷基本一样。
鄢也听了也不生气,反而戏弄王彬道:“叫一声。”
王彬听了,连忙摆摆手说:“你这个名字该给男人叫才是,一个女人家,让人咋叫你爷爷呢?”
常乐看见高帅坐在椅子上,双手抱在前胸,嘴不出声地笑着,宽大的肩膀和吃得圆滚滚的肚皮随之抖动着。
王彬又指着霍丽清说:“这位是霍丽清,外号‘狐狸精’。”众人又大笑。
王彬笑着继续说:“霍丽清和鄢也是咱们市局‘五小金花’之二,霍丽清已经名花有主了,鄢也现在还是个女光棍。霍丽清比鄢也厉害,鄢也叫错只是变了人,霍丽清叫错可就成精了,哈哈哈。”
霍丽清假装生气地训斥王彬:“小猴子,你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常乐看见王彬这样戏耍鄢也和霍丽清,二人气而不恼,估摸着这些人的关系应该很好,开得起这种玩笑话。
这时,包间门被打开了,进来一位身材高大、长相清瘦、五官端正的年轻人,年纪和王彬差不多。
王彬把两只手分别拍在常乐和来人的肩膀上:“这就是常乐,这是我朋友李小郭,市局对面市审计局的通讯员。”
常乐边笑着和李小郭握手边说:“那咱们是同行啊,我以前也干过通讯员。”
李小郭手指指着常乐说:“我听时大伟说了,你是他的师傅,干通讯员的时候很优秀。”
常乐听了,惊讶地问道:“你认识时大伟?”
李小郭说:“时大伟和王彬是大学同学,他来清江玩的时候,我陪他喝过两场大酒。”
不知不觉中,常乐对太行市的陌生感又少了些许,心里也就慢慢放松起来。
王彬又让服务员加了把椅子,添了套餐具,李小郭把椅子放到王彬旁边坐下说:“挤亲挤亲。”大伙儿听了都笑了,屋子里的气氛也在逐渐升温。
王彬和常乐说:“你刚来,不知道咱们局的情况。女同志里,除了‘五小金花’,还有‘五老金花’。这些老大姐都是多年的科长,资历老,威信也高,特别是酒量都大,上一个能喝倒三个。要是五个全上,放翻两桌人不成问题。”
王彬晚上请来的都是市局的年轻人。年轻人在一起,自然很热闹,也很吵闹,甚至是胡闹。
常乐被这“三闹”逼得没辙,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白的得喝,啤的也得喝。一场酒下来,十一个人喝了九瓶白酒,另外还有四十多瓶啤酒。两种酒瓶把包间窗台摆得满满的,剩下的也都在地上整齐地摆成一长排。
常乐尽管喝了很多,走路开始摇晃了,但还有半分清醒。
他心想:“看样子,晚上这顿饭得花上不少钱。刚来就让王彬出这么多血,真是不好意思。”
常乐来市局之前,局长李世荣跟他说过,在市局请人吃饭不要怕,开好发票回去报销。但常乐怎么好意思老给李世荣添麻烦。他决定这顿饭自己掏腰包替王彬付账。
正在这时,只见苏军旗晃悠悠地站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手里端着酒杯,隔着桌子伸过去,衬衣下角正好掉进下方脸盆大一锅水煮鱼的油汤里。高帅见了,赶忙用手揪出来,取了餐巾纸帮忙擦拭着。
苏军旗哪管这些,弯着腰,抬着头,把酒杯对准了鄢也的方向,大声喊道:“鄢也!”
苏军旗话音一落,鄢也便脱口而出一个字:“哎!”
大家哄堂大笑。
苏军旗使劲站直了身子,放下酒杯,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鄢也,嘴唇紧绷,一双醉眼瞪着她,慢吞吞地说道:“你,是个,二倚子(不男不女)!”
鄢也喝得红了脸,模样端是好看得很,听苏军旗这样说她,回敬了一句:“管他几倚子,能当爷爷就行,呵呵!”
刘明德已经笑得坐不住了,他跑到沙发上伏着继续笑去了。
趁着众人耍笑,常乐悄悄走出包间,来到收银台结帐。
服务员对常乐说:“你们包间一共消费四百一十二元。”
常乐一个月工资还不到三百。他心想:“这顿饭可真是贵,绝对不能让王彬花钱。”
常乐刚把钱掏出来准备付账,这时,王彬走了过来,一把拦住常乐,有些生气地说:“你干嘛,说好了我请的,你付得什么钱?”说完,掏出钱包要付帐。
常乐想着不能让王彬掏钱,便一边拦着不让他接近收银台,一边说道:“还是我结吧,谁结都一样。”
王彬态度也很坚决,就是不愿意让常乐结帐。
两个人一个挡,一个推,互相争着结帐。常乐有些急了,便说:“不就四五百块钱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来付吧。”
王彬眼睛一瞪,看样子是生气了,说道:“你要是再和我争,那咱们以后就不要一起吃饭了。”
王彬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常乐也就不能再坚持结帐了。他心想:“看来王彬这次的安排是真心的,这种人值得交。”
鄢也和霍丽清家就在附近,两人看着还清醒,相跟着走了。
何虎虎邀请大家去他家玩,剩下几个男的就都一起走着去了他家。
何虎虎的家坐落在一大片平房群里头,常乐跟着他们左拐右绕走了好一阵子,才到了他家门口。
进了家,何虎虎拿起摇控器,把电视打开,又走到电视跟前,把录像机电源打开,从电视柜里取出一盒录像带,放了进去。
何虎虎对常乐说:“会打麻将吗?”
常乐刚来,不好意思和他们玩麻将,便说:“不太会。”
何虎虎大手一挥,说:“那你在这儿看录像。谁打麻将,快到里屋。”
这时,电视画面赫然出现一男一女两个外国人,正在干那种事儿。
常乐第一次看到这种片子,不禁脸红心跳,暗想:“市局的干部们八小时之外难道就是喝浇酒、看黄带、打麻将?在家里尚且如此,在单位即见一斑。难怪省厅对市局不满意,对一把手毫不留情地进行了调整,看来在干部的教育管理上确实是有问题的。”
里面几个人已经打起了麻将,不打的也在旁边钓着鱼(入份子)。客厅里,只有常乐一个人。
常乐想着不能再看下去了,起身往里屋瞧了瞧,见他们几个正打得热乎,便没有进去打招呼,悄悄走出了何虎虎家。
常乐出门见了风,一下便迷迷糊糊的,竟然忘记来时的路了。
他凭着印象东找西找,七拐八拐,好不容易才拐到一条大路上。
这时已是半夜,路上人车稀少,路灯也不太明亮。常乐站在马路中央,前后左右看着,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他是彻底迷路了。
正在这时,一阵自行车铃声传来。常乐像是看见了救星,连忙朝着铃声来处跑去。
来人正骑车前行,突然看见跑过一个人来,被吓了一跳,以为碰上抢劫的,正思谋着掉头逃跑。可是,借着路灯的光亮一瞥,觉得跑过来的那个人像是见过,定睛细看,不禁说了声:“常哥?”
常乐正想上前问路,听见来人竟然认识他,刚才还心急火燎的他,此刻忽地镇静下来。
常乐走到近前一看,原来骑车的人竟然是李小郭。
李小郭诧异地问常乐:“你跑到马路中间干什么?”
常乐一脸无奈地说:“我找不着回市局的路了。”
李小郭一听乐了,感到常乐挺有意思的,便指着远处一栋黑乎乎的楼说:“常哥,你走反了,那栋楼才是你们市局嘛。”
常乐不好意思地说:“哎,我一从何虎虎家出来就转向了。”
李小郭用手一指自行车后座:“常哥你上车,我送你回去。”
路上,常乐问道:“你这么晚了干嘛去?”
李小郭一听,生气地说:“你一提这个我就来气。”
常乐好奇地把眼睛往大睁了睁,问李小郭:“怎么了?”
李小郭接着说:“昨天,王彬给了我一盒药,说那是进口药,专门壮阳的,男人吃了能夜战好几个回合,可厉害了。我今天晚上喝了酒,心烧得不行,便给女朋友打了个传呼,让她一会儿到我宿舍来,她给我打传呼回话说半个小时就到。我估计她马上要到了,便提前打开了药盒。王彬说他同学卖这种药,说明书上提示一次吃一颗就管事了。我想今天晚上好好耍一耍,就吃了两颗。”
常乐听到这里,差点笑出声来,觉得李小郭特逗,便又问:“那后来怎么样了?”
常乐问到这儿,李小郭更生气了,在空旷的街道上大声地说:“什么怎么样,我等了一个小时,她也没来。可问题是药我已经吃了,马上就产生反应了。我那里就像着了火一样,咋也下不去。我气不过,出门就去她的宿舍堵她。正好与她同宿舍的同事去广场唱歌去了,于是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把事就给办了,这才解了心头之火。”
常乐坐在后面一路听着,听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出声大笑,由于重心不稳,差点从车上掉了下来。
常乐心想,这李小郭虽然说话比较粗,但看着为人挺热心实在。他连这种事都和我说,说明对我和王彬一样,没有距离感。
从今天这些奇闻乐事中,常乐看出清江的人比起清河这个小县城的人来,吃喝玩乐方面讲究了许多,但是他们的思想过于开放,看来平时在单位也不好管理。
常乐想起一句话“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清江就像一个大染缸,自己身处其中,可要当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