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桑走远了,潘十二这才收起嬉笑的面皮,皱起了眉头,“卫主,按照目前的情状,这批豫州新军,也就勉强能够骑马行军,让他们在马上作战可是万万不行的。”
“嗯,其实训练这批骑兵,并不是要他们去作战的,只是让他们骑在马上,机动性变强而已,既然你说到他们能够骑马行军了,我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据汲桑的消息,我们可以初步推断,这留在寻阳城中的一万卢军恐怕是要对江陵城有所行动了。”
“不错,极有可能。”潘十二点了点头。
“这样吧,今天这一批训练结束后,我们回到密林基地中,聚在一起开个小会,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诺。”潘十二在马上拱手为礼。
萧正峰的效率很高,还未入晚,他们就已经得出了行动结果。由萧正峰为统帅,潘十二、胡三为副,统领一千豫州骑兵去驰援京城建康,而剩下的将近两千五百人则由羊邃与胡亥率领,他们是趁着苟林带兵出城之际,强攻寻阳城收复城池,还是火速支援荆州江陵城,由二将伺机而动。
第二天一早,萧正峰率领着豫州骑兵,匆匆出发了。而羊邃则带着大部分豫州子弟兵留了下来。
“羊参军,你为何不将叶子小姐留在身边啊,而让她跟着萧将军他们走呀,他们才千把人,而且都是些新训的部曲?”密林边缘,胡亥望着渐行渐远的骑兵队伍,有些不解地说道。
“胡亥,你觉得我们这边人多吗?”羊邃问道。
“虽然不多,但是总比萧大人那边人强,只是他们每人多了一匹马,但是这南边山多林密的,多了一匹马,不见得好使呀。”胡亥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嗯,你说得倒是不错,只是我们这边并不见得有多么安全呀,现在江、豫二州可以说尽在贼军的控制之下,而只有荆州的一些大的郡城还在据城固守,这片地区的整体环境不利呀。我担心的是,有些别有用心者,会趁火打劫。”
“羊大人,你这是何意,卑职不是很明白。”胡亥摇着头,一脸迷惑。
“嗨,你忘了西南面的谯蜀和北面的秦国了吗?”羊邃甚为担心地说道。
“你是说,他们......”
羊邃点了点头,“如果三面夹击江陵,你说江陵还能保的住吗,就凭我们这些人,去支援就是送死呀!”
“那我们是否趁着苟林出城的机会,拿下这寻阳城?”胡亥问道。
“拿下?说的好听,我们就这点人,怎么能够拿下寻阳城。攻城最为凶险,我们这点人恐怕就是将命都填上,也拿不下寻阳城。苟林留下驻守城池的兵力也起码与我们相当,十则围之,攻城的兵士起码是守城的十倍,才有可能拿下城池,我们这些人是远远不够的。”羊邃叹道。
“哎呀,我的参军大人,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们总不能一辈子窝在这个老林子里,等死吧?”胡亥有些沉不住气了,跺着脚说道。
“胡亥,你呀,就是毛躁,让我想想,想想......”羊邃深深皱起了“川”字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些兵不够呀,而且他有着私心,这些都是些新兵蛋子,都是豫州的未来,羊邃实在不愿意让他们白白送死。
就在羊邃纠结,萧正峰率领队伍一路高歌猛进的时候,大晋京城建康的朝堂上可是吵翻了天。
刘毅带着不足十人的亲兵翻山越岭,穿过高黎族的聚居点,终于九死一生来到了京城建康。他如今老神在在地站在朝堂上,面对朝堂上的争吵,闭目养神,始终不发一言。
朝堂上争论的焦点----围绕当前的情状,是继续留守建康,还是挟晋帝撤到北方,暂避一时。双方的人马已经争论了几天,并且渐渐有白热化的趋势。
主张留守的一派当然是以刘裕为代表,而主张战略撤退的一派则以右仆射谢混为代表。基本武官都主张留守主战,而文官则主张撤退,保存实力为先。
“陛下,按照刘毅大人所说,贼军现有十余万人,各式战舰千余艘,车马楼船更是络绎不绝,绵延长江两岸一百多里。如今敌人势大,我们还是跨过长江天堑,暂避敌人的锋芒。当敌人威势稍弱,我们再依靠长江天堑,缓缓图之,方为上策呀。”身为朝廷尚书左仆射,孟昶不得不为大晋皇室的安全考虑,他首先出班启奏。
孟昶的话,让刘裕心中一紧。这孟昶也是当年反桓同盟军的元老了,一向与自己共进共退,只是今天怎么......难道......
“孟大人,你此言差矣。现在正值国家存亡的关键时刻,你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贼军势大,我们只是从刘毅大人口中得知,又没有亲眼见到。况且贼军此次起兵,只是因为乘着大都督北伐之际而兴风作浪。现在燕国已平,大都督凯旋而归,威震天下。贼军定是闻风丧胆,不敢继续东进。即使他们奓着胆子东进,想必有大都督在,我们也能够取得胜利。”中军参军王仲德走出班列,意气高昂,慨然说道。
面对朝臣的争吵,刘毅一直低着头,不言不语。这一次豫州兵败,他是彻底输了,索性还有一条命在。刘裕本人貌似也没有怎么责怪他,但是刘毅心里明白,这只是暂时的,现在大战在即,所有的心思都在应付卢贼上,等到兵事结束了,那等待他刘毅的结果就是未可知了。不管怎样,现在这样的情景,还是少说话,少说少错,至于是战是退,他刘毅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王将军,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老夫只是就事论事,并没有针对何人的意思。只是自从卢循贼军发动判乱以来,老夫就判断江州之战,何无忌必败,果不其然,何无忌最后身死人手。老夫再断豫州之战,刘毅大人的豫州军也是凶多吉少,果不其然......”孟昶偷偷瞄了一眼站在右厢不远处的刘毅,见他丝毫没有什么动静,才继续说道,“不管怎么说,老夫这判断还算是准的,此次即使是侍中大人率兵坐守京城,也是九死一生呀。”
“孟昶,干脆你这仆射不要干了,沿着秦淮河支个摊,干个风水算命的先生,倒是更适合你。”王仲德武将脾性,见孟昶在朝堂上的一番言语,不禁怒道。
“老夫只是实话实说,王将军如果听不下去,大可不听,不必要对老夫进行言语攻击。”孟昶的“鞋拔子”脸本来有些凹陷,这下因为气愤就更加有“深度”了。
刘裕沉默着,刘毅也沉默着,谢混难得看到这刘裕团体的内部发生内讧,也乐得看热闹。晋帝高坐在龙椅上,看到朝堂之上,两位大臣挣得面红耳赤,而其余人则是小声窃窃私语,他倒是乐了。
琅琊王司马德文望了一圈朝堂上下,他知道是时候自己出场了,“孟大人、王将军你们都熄熄火气,本王知道你们都是体国为民的忠臣,只是出发点不同。这样吧,暂时散朝,我们改日再议,如何?”
“陛下,王爷,这老臣能等,可是卢贼的贼军可不会给我们时间等呀......”孟昶声音哽咽,大有哭天抢地之势。
“好了,暂时散朝吧,众位大人回去好好想想,我们明日再议!”刘裕站到了朝堂中央,他的声音不大,却是掷地有声。随后执事太监张如意发出一声尖锐的退朝声,众臣只好跪拜晋帝,走下了朝堂。
孟昶踏着小碎步,紧赶慢赶地来到了刘裕的身边,“侍中大人,我......”
“仆射大人不必说了,你今天所作的,我刘某自是懂得。但是你的这番言论,听在武官们的耳中,可是祸乱军心呀。你我相识一场,同殿为臣,我刘某可以不计较孟大人的话,可是数十万的北府将士听了孟大人的这番话,可不会对孟大人有所客气!”
刘裕表情平静,他说完之后,就转身离开了。刘裕语声淡淡,听在孟昶的耳中却犹如炸雷,曾几何时,刘裕对自己说话是这般冷淡了。我孟昶可没有对不起他,自从反桓以来,一直攻守同盟,当日所有人都反对你刘裕伐燕,只有我孟昶出言支持。虽然有一点私心,但也是人之常情啊,况且自己的堂弟孟龙符也葬身在了燕国的土地上,才最终赢来了你刘裕的不世之功。今天为了大晋朝,我孟昶必须把自己真实的心思说出来呀。也罢,不管怎样,千百年后,世人也会知道我孟昶是大晋朝的忠臣的。
孟昶郁郁地回到家中,他刚脱下朝服换上便装,管家就匆匆跑了进来。
“老爷,有客人来访。”
“什么人呀?”孟昶有点意兴阑珊。
“来人自称复姓诸葛。”
“诸葛?”孟昶皱了皱眉头,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说道,“让他到大堂来吧。”
孟昶整理了一下衣裳,缓步走进大堂,坐上了主位。
“哈哈,孟兄今早真是英武呀,居然不畏那刘寄奴的气势。”诸葛长民人未进门,声音却是传到了大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