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邃率领着五千豫州兵,一直夺路向西面逃窜,沿途他们与贼军接触过数次。其中的两次尤其凶险,羊邃迫不得已,只好命令部曲且战且退,一直向寻阳城的郊外撤退。
“羊大人,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呀,兄弟们且战且退,都死伤过半了,关键是大部分兵士都趁机逃了。我们这里还有千人不到的兵力,如果现在逃向已经被贼军占领的寻阳城,这不是找死吗!”一名偏将终于忍不住了,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唉,谁说不是呢,只是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刚才我们狼突豕奔,你发现没有,四面八方都布满了敌人。我们这些人要么奋起血勇,杀出一条血路,要么就是逃到敌人想不到的地方,然后化整为零,借助寻阳城外山多林密的地形,暗自潜伏起来。反正敌人的终极目标并不是豫州,更不是寻阳,等待他们主力走了,我们再徐徐图之吧。”羊邃一口气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他并不想部属误会,这个关口,人心的团结才是至关重要的。
“末将多心了,望羊大人见谅。”羊邃的话打消了偏将心中的顾虑,他回转身回到了队伍当中。
羊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振奋了下精神,带领着剩下千人不到的队伍,继续朝着寻阳城外的密林进发。寻阳城依山傍水,其东北面山高林密,短时间内藏个几千人的队伍,完全有条件。羊邃带着队伍迅速踏进了密林,老林子中那一种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时,一声断喝打断了队伍行进的步伐。
“什么人?”一群人迅速将前头带路的羊邃几人围在中央,厉声叱问。羊邃眼中,林子中突然出现的“野人”,着实吓了他一跳。
然而还未等羊邃反应过来,野人却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原来是羊大人,羊大人可还认识萧某?”领头的“野人”抹净了脸上的花泥,露出了本来面目。
“萧正峰----大人,怎么是你,还有其他人呢?”羊邃惊道,他实在想不通萧正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嘿嘿,不相信萧某是吧。”萧正峰撮唇学了两声鸟叫的怪声。
随着怪声的响起,一簇簇人头顶着草环默默出现在了密林中的各处。
“叶子!”羊邃惊喜道,没想到这时候还可以看到自己的亲人,可是他脸上的喜色一纵即逝,现下的处境,叶子出现在这个地方,可是万分凶险啊。
“萧大人,”羊邃板起了面孔,“你答应我是要带他们走出豫州的地界,到达安全的地方。可是现在怎么带他们来到此地,而且这里的人数好像也不对吧。”
“叔父,不必忧心,萧大人都已经安排好了,只是你们----你们输得太快了,导致我们寸功未建呀。”羊叶子有些苦涩地说道。
羊叶子的话让羊邃有些尴尬,其实按照他的想法,他们也本不该这样就败了,而且败得还是这么彻底。
“呵呵,羊大人,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介怀。至于带着这群新兵来到此地,实在是想让他们多历练历练。毕竟不经过战争的洗礼,他们就不会成长,这对他们以后是极其不利的。我这里还剩下两千五百人左右。其余的人都是这段时间行军训练淘汰下去的人,我都妥善将他们安排在了各地的郡县中了。这剩下的人,可都是能成为我大晋的精锐部曲的,所以我就想着将他们作为一支奇兵,趁着卢贼的军队与你们胶着的功夫,率领我这些人在关键的时候给敌人致命的一击。可是,没想到......”
“唉,也罢,羊某并没有责怪萧大人的意思,只是此地凶险,并不是长留之地呀。”羊邃脸色释然,只是还是摇了摇头地说道。
“呵呵,羊参军虽然这样说,但还不是将自己的这一支队伍带进了这片密林了吗?也许这里不十分安全,但是相比较外面,恐怕这里还可以暂避一时吧。而且卢循与徐道覆的目标肯定在京城建康,在这寻阳城中,他们只能留下一支偏师驻守而已。我们现在藏起来,等待时机,也许还可以立下些功劳呢。”萧正峰莫测高深地笑道。
“嗯。”羊邃抚须沉吟起来,所谓英雄所见略同,萧正峰果然有些见识。
“来来来,羊大人,先让你的人擦些我们近段时间制作的花泥,这在密林里可是实用----对防止蚊虫叮咬可有奇效。还有这草环,能很好地隐藏我军的行迹,还有......这些可都是你家羊叶子亲自参与的成果啊,凭着这几样,我们多次成功地躲避了敌人的巡林。如果不凑巧,真有被发现行止的,我们都及时地将发现的贼军解决掉啦。山高林密,敌人的重心又不在此,最后敌人中虽少了人,也都没多在意,毕竟这个时候,双方都要逃兵,我们这些人在这里也就有惊无险地待了一段时间了。”
“萧大人,此时我们这些人窝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啊。”羊邃对萧正峰细碎的介绍显然没有多大兴趣,他关心的是现在整个豫州的情况。
“嗨,羊大人,劳烦带领将士们在往里面走走,那里相对更加安全点。”
“悉听尊便。”羊邃自无不可地答道。
萧正峰留下羊叶子继续打前哨,羊邃则留下了大部分的部曲协助羊叶子,他只带着亲兵随着萧正峰向密林的深处前行。行走了一段时间,萧正峰在一处天然的山洞前停了下来,这里有一处低矮的断崖,崖面上一股溪流蜿蜒而下,从山洞的侧前方奔涌而过。溪流的另一边,有一面较为开阔的山石地,此时将近有两千人的队伍正在那里进行着动作训练,只是发出轻微的声响。
“这可是个好地方。”羊邃不禁赞道。
“萧大人,您怎么回来了。”洞口探出了个人头,正是胡亥。
“胡亥?”羊邃喊了一声,不太确定。
“参军大人,是参军大人!”胡亥兴奋地跑了出来,来到羊邃的身边。当他瞧定羊邃真人时,他眼圈顿时红了,他浑身不停地颤抖,再也说不出话来。
“怎么,你小子是不是以为我死了,看你一副活见鬼的模样。”羊邃笑了,能在此地见到胡亥,他也是感慨良多,但是他生性平稳,此时所有的感情都化作了一笑。
“羊大人,要不你们叙叙旧?”萧正峰笑道。
“不了,现在哪有闲情叙旧,萧大人还是谈谈你接下来的打算吧。”羊邃急急问道。
“嗯,到洞中去谈吧。”萧正峰率先向洞中走去,洞口很小,仅容一人通过,洞中却别有天地,洞腹开阔,洞中插着松油火把,洞中央还挖了个火塘,洞里的环境温暖且明亮。
“羊大人,这里随便坐吧。”萧正峰围着火塘坐了下来。
羊邃也不客气,坐在了萧正峰的对面,而胡亥则是站在了两人的身后。
“羊大人,其实萧某现在也没什么注意,本来的计划被打破了。现在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但是估计卢循的贼军待在豫州不会太长时间,我想能不能乘着他们大军离去,我们率军伺机收复寻阳城?”
“唉,萧大人,你的想法虽好,可是施行起来,却是千难万难啊。你知道现在的贼军是多少人吗?我亲自与贼军交战过,那江面上普天盖地可都是贼军的战船旗帜啊。他们战船高大,人数众多,我军估计不足,随着战事的推进,贼军涌现出越来越多的人,而我军不断拼杀,不断减员,最后我豫州兵就是生生被贼军人多势众的气势击败的呀!”
“羊大人的意思是说我们这里的人少了,不足以夺城。”
“萧大人,不是羊某泼你的冷水,实是兵战非儿戏也。我两万豫州的正规兵都被打败了,萧大人要想率着这新训不久的子弟兵,恐怕胜算渺茫啊。即使敌人留下的驻军不多,但是他们依靠寻阳城池,想要抵挡住我们这些人的攻城,恐怕还是可以做到的。”
“嗯,羊大人所言有理,要不然我们带领这批人,缀在卢循贼军的身后,伺机而动如何?”萧正峰提出另一种主张。
“我们是两条腿,而卢循的贼军是乘船行军,我们跑不过敌人,谈何的伺机而动呀。而且一旦敌人发现了我们,他们登岸拦截我们,恐怕不经过一番恶战,我们难以逃脱啊。”羊邃再一次否定了萧正峰的主意。
“有马,这寻阳城郊的北面有个官家的马场,有将近千匹的战马呢?”胡亥站在两人的身后,突然冒出来一句。
“哦。”萧正峰的眼睛亮了。
“两位大人见谅,卑职失礼了。”胡亥看着萧正峰亮晶晶的眼睛,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着骇人的光芒,他的心自是怯了。
“嘿嘿,没什么。”萧正峰有些急切地说道,“你刚才说这里有马场?”
胡亥没有说话,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
“是了。”羊邃突然一拍大腿,“我倒是把你这个豫州的地保给忘了。”羊邃转向萧正峰继续说道,“萧大人,这胡亥本是个浪荡货,年轻的时候就喜欢在豫州的地界游荡,不过也是那段时间的游历,他对这豫州各郡的地理形势、风物人情倒是熟悉的很呀。”
“呵呵,这我知道,这片密林还是他作为向导带着我们来的呢。胡亥你知道马场怎么到达吗?”萧正峰眼神灼灼,目中含着期盼。
“应该有些印象。”胡亥想了想,点了点头。
“嗯,好的,你今晚带着我与潘十二等人去探一探,等我们有了马了,机动性上面就优于卢贼的水军,那么这缀在卢军的身后,可就成了。”萧正峰有些兴奋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