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容勾唇笑笑,笑意不达眼底:“本宫倒不是信不过国师的本领,只是国师现在隐瞒本宫太多事了。本宫心里,到底不安。”
向哲道:“长公主多虑。向哲纵然是有天大大本领,也不敢欺瞒长公主。”
曲容轻笑出声,也不知道是讽刺还是嘲弄:“国师心中自然有所定计,本宫也不便多言。只是轶合王妃与轶合王世子进京迫在眉睫。还请国师早做打算。”
“这是臣分内之事,无需长公主费心。”向哲为曲容添茶:“向哲也有一事不明,请长公主解惑。”
“何事?”
“不知道长公主,几时会对庄王痛下杀手呢?”
曲容听闻向哲此言,并不多言。只是起身对着向哲伸出手:“天色已晚,本宫便不多留国师了,国师请。”向哲看看还未昏暗下来的天空,却也不推诿,站起身来与曲容告辞。曲容还礼,却听得向哲说道:“长公主无论准备何时出手,都请三思而后行。庄王固然不可同行,代王却也并非是明主。”
曲容早知向哲的意思,听闻此言并不觉得稀奇:“国师应该也知道,除了代王,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向哲道:“世人只道虎父无犬子,却不知道若是父亲无能,孩子也难逃此类。”
曲容不在意正视自己所遇到的问题和大梁的弊端,但这并不能意味着她喜欢与向哲探讨此类事情,她只是送客:“国师慢走不送。”向哲拱手离去,他知道,曲容必然是已经听进去了。
庄王看似仁慈明德,却只不过是一条挂着人皮的毒蛇。代王看起来似乎已经满足了长公主府平南王府镇北侯府这三方的所有要求,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认为选择扶持代王有何不妥。但曲容知道,代王有一个致命的,无可回避的缺陷。这个缺陷现在看起来还并不明显,但只要这个缺陷爆发,就可以把三家所有的心血付之一炬,使其灰飞烟灭,不留半点痕迹。
代王从骨子里,只是想做一个扶持社稷的肱骨之臣,要让这样的一个人坐上皇帝的宝座,未免有些太过于强人所难。那个宝座,那身龙袍,那顶冕旒,从来不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可以掌握的。曲容生于皇家,见过了太多有野心或者没有野心的人。她往往只需要一眼,就能明白眼前之人是真的平淡无争,无此所求,还是欲盖弥彰,刻意伪装。庄王无疑是后者,代王,却是真正的无心此道。
曲容知道,哪怕到现在,代王对于皇位也没有生出志在必得的信念。他只是认为自己生在皇家,必然要争。不争,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只是觉得无论是为了自己,为了镇北侯府还是为了他的母妃他都有必要去争一争。他的行动不是出于他自己心中对于皇权的渴望,而是处于他从小被刻意培养出来的一种义务意识。若在平常人家,寻常事中,这绝不是不可忽略的缺陷。可生于皇室之内,置身夺嫡之争,这便是最为关键的一环。曲容没有把握代王可以一直坚持下去,权力的争夺漫长而残酷,没有坚定的信念或者是贯穿一生的执念,谁也走不到最后。
可除了代王,其余的人,更加不是明主。
曲容长叹一声,再不多想。
向哲回到渝国使馆,正好遇到从渝国使馆内走出来的云湘。苏然还在门后依依不舍的送别着美人,云湘已经不管不顾的离去。向哲不出所料的看着云湘离去甚至有几分慌乱的背影,对着苏然说道:“看来齐鹏程把事情办得很好。”
苏然现在是看见向哲就心里不爽,却也不敢真的惹着向哲,只得一翻白眼,念经一般的说道:“师兄神机妙算,师弟万分钦佩。那齐鹏程受了师兄几句指点,闻弦歌而知演绎,已经将师兄想让他说得悉数说了。只是现在还有一事需要告知于师兄。司马兴义那厮想念师兄实在是想念的紧,已经在他的宰相府等不了了。就请师兄快去看看,免得他等的望眼欲穿,日渐消瘦。”
向哲皱皱眉头,司马兴义怎么在这个时候来到了国师府。他看一眼苏然:“以后好好说话。”
向哲信步走回自己的房间,司马兴义显然已经等候多时。向哲已经多年未曾与司马兴义再如当年在师门之时促膝长谈了。对于司马兴义如今的心性秉性,他都已经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他并不前行,只是站在门口看着司马兴义。
司马兴义并没有客随主便或者主客有别的意识,他十分自觉的煮茶烫酒,好像这里就是他的宰相府邸一样。听见向哲推门而入的声音,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对向哲问候道:“于海师兄,你回来了。”
向哲走到司马兴义对面:“司马师弟。”
司马兴义道:“于海师兄有两位复姓司马的师弟,不知道师兄是在叫哪一位?”
“无论哪一位,你们都是我的师弟。”
司马兴义走到向哲身边:“师兄好计谋。司马复是渝国变法之人,兴义是大梁掌权之相。师兄不费一兵一卒而得两位如此助力,师弟真是望尘莫及。”
向哲轻笑:“师弟太过于抬举师兄了。若不是师弟还记得师兄,师兄又怎能请得师弟相助。”
司马兴义的声音忽然变冷:“这是最后一次了,从今以后,你我二人形同陌路,死生不复相见。”
“只要师弟这一次帮我,从今以后,师兄绝不会再叨扰师弟半分。”
“于海!”司马兴义突然怒喝,用手指着向哲:“你早就不是于海了,你是向哲!”
向哲抬抬眼皮:“你也早就不是司马师弟了,你是司马兴义。”
于海或者向哲,司马师弟或者司马兴义。粉饰太平,终究分崩离析。
“最后帮我一次,就算是为了尘长老,你也要帮我。我要让屈淮见到一个人,你必须帮我。相信我,这对你没有害处。”
屈淮进宫面见梁帝,一口咬死自己未曾杀害轶合王府一人。无论梁帝如何威逼利诱,屈淮都未曾松口。他威望犹在,也不好用刑。梁帝无奈之下,只能将他又关在刑部的监牢里。
“谁?”
“云湘。”
翌日,梁宫。
梁帝躺在龙榻上合眼小憩,顾淑妃坐在梁帝身边轻轻为他摇着扇子。她的禁足在屈淮出事的当天就被梁帝解除了。这几天她一直陪在梁帝身边,同寝同食,尽心侍奉着梁帝。也许是因为连日来的疲惫或者对后宫之中其余妃嫔的心寒,梁帝对于温柔和善的顾淑妃是越发的宠爱。顾淑妃日日随王伴驾,温顺恭敬的伺候在梁帝身前。而她如此尽心尽力的效果显而易见,她亲生的六皇子已经在梁帝的允准下回到了她身边,只是她的公主研,却依旧没有着落。
克职蹑手蹑脚的走进来,他现在比起刚刚接手内监职位时要熟练多了。知道眼下这位顾淑妃才是六宫之中最受宠的妃子,更是不敢怠慢。看着梁帝已经睡熟,便对着顾淑妃禀道:“淑妃娘娘,昭华郡主求见。”
顾淑妃停下为梁帝扇着扇子的手:“可是陛下的传召?”
“是。”
顾淑妃站起身来:“陛下正在午睡,让昭华郡主等一会也无妨。你在这里守着,我去陪陪昭华郡主。”
昭华郡主站在议政殿中,恭敬的等候着梁帝的到来。顾淑妃在她身后唤道:“昭华郡主。”
顾淑妃乃是礼部尚书顾远泽之女,昭华郡主的姐姐殷华郡主便是嫁给了顾淑妃的弟弟顾靖安。顾府与平南王府之间自然算不上如何陌生。只是议政殿内人多眼杂多有不便,二人自当以礼相待。
昭华郡主对着顾淑妃行礼:“淑妃娘娘。”
昭华郡主行的是男子将领通用的抱拳礼,顾淑妃先是有些怔愣,随即便明白过来:“郡主还是男子心性啊,快起来吧。陛下还在午睡,郡主还要等些时候。”
昭华郡主淡淡道:“无妨。”,又观察着顾淑妃:“淑妃娘娘怎么来了?”
顾淑妃走进两步:“本宫多日不见嘉德长公主,甚是想念。听闻平南王府素日与长公主府有些来往,便来与郡主探听些消息。”
曲容早已经将自己的打算和与顾淑妃的种种告知了昭华郡主,此刻听闻顾淑妃如此急切之言,自知她是爱女心切。再看顾淑妃如今行貌,但见春水忧愁繁星,身量纤瘦娉婷,便明白顾淑妃已经是等不及了。便对顾淑妃出言道:“昭华明白淑妃娘娘的心意,长公主早已有言,靳清之孙靳仁,才华横溢,年少有为,当为公主研之夫婿。只是进来九州元帅一事使得长公主多有分心,这才怠慢。”
顾淑妃自然明白昭华郡主与自己提起屈淮的意思:“长公主需要我做什么?”
昭华郡主道:“靳仁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刑部侍郎,如何迎娶公主?那赵坤心术不正,还望淑妃娘娘多多进言。”
顾淑妃看看身后:“郡主不是不知道本宫现在的为难,本宫刚刚复得圣宠,万不敢明知故犯。”
昭华郡主道:“自不用顾淑妃冒险。只请淑妃娘娘动用另一位娘娘便也是了。那娘娘与赵坤联系千丝万缕,只可惜如今身在禁足之处。”
赵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