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胡雪岩的行礼已经预备好了,而漕帮的兄弟也已经派人前来拉行李去往码头,只等着坐上船就可以回杭州了。谁料到突然冒出来一个王德榜。
看到王德榜胡雪岩楞了一下,王德榜不是在福建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松江?
“王大人,你怎么来上海了。地方官员擅离职守可是大罪,你有什么事情写信告诉我就好了!”胡雪岩为王德榜担忧道。
王德榜一挥手,说道:“你别给我操心,快慰左大人想想办法吧!”
胡雪岩愣了愣,说道:“我说的可是实话啊,你这要是被人发现告到京城,非要降级不可。”
王德榜扶着马车坐下来,说道:“我这是回京述职,恰巧路过,可不是什么擅离职守。”
胡雪岩闻言一喜,一般只有官员调动的时候才需要该官员回京述职,如此看来,王德榜估计要升官了。胡雪岩于是一拱手:“哎呦,那得恭喜王大人了,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里赴任?是不是左大人想把你调到甘肃去?”
王德榜说道:“你说的都是风凉话,来来回回几千里,光坐车都把我老腰坉折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当什么官都是挂个名头,没有在户部补实缺,却有实权。平日里作威作福,到年底拍拍屁股就走,也不用去京城……”
“王大人,你这话说的就有些没良心了啊,我怎么算是拍拍屁股就走呢?”
王德榜不再提这一茬,说道:“先别管这个,你这是要是去哪?大包小包的,你该不会是钱庄破产,正打算私逃吧?”
七姑娘看到这人和胡雪岩十分熟络,要说的话也不是一两句,就把漕帮的弟兄支开,说道:“这位大人,我们还是到前厅说话吧。”
王大人看了七姑娘一眼,又看了看胡雪岩,他在杭州城的时候见过胡雪岩的妻子翠环,看了一眼七姑娘,知道这是胡雪岩的小妾。他本就是个泥腿子出身,只念过一年私塾,是跟着左宗棠积累军功才做到现在这个位置的,肚子里墨水少的实在可怜。他知道这些有钱人对称呼辈分极为讲究,可是他又不知道称呼小妾应该怎么说,想了想他思绪有些乱,直接喊道:“听弟妹的。”说完也不再回头,直接朝着前厅走去。
王德榜这么一说,让七姑娘心里十分高兴。本来打算让丫鬟去倒茶的,听了这一句“弟妹”,立马自己拿起茶壶朝着后厨走去。后厨没水,七姑娘也不想再劳烦已经准备好回家的下人,自己下厨开始煮水。
前厅里,王德榜一坐下又问道:“你这府上怎么搞得跟逃荒似的,一个个鸡飞狗跳,也没人来招呼。不过看着一个个喜滋滋的也不像是逃荒啊。”
胡雪岩说道:“我打算会杭州过年,这里既然不住,索性就给下人们放假了。”
王德榜眼睛睁得大大的,问道:“你还有心思回杭州过年?”
胡雪岩疑问到:“怎么?不可以吗?”
王德榜说道:“你知不知道陕甘那边的将士们现在穿的还是陈年的老棉套,一个个冻得鼻青脸肿,别说是剿匪了,就是站在那里不动都会自己冻死。你怎么有心思过年呢?”
“不会吧,我们不是刚刚送过去十万两银子吗?”
“那些够干什么用的?曾国藩那老贼拍拍屁股就走人了,留下一屁股债让左大帅来还。那十万两银子发发拖欠的军饷就见底了,剩下的买了一些粮草,也就没有了。我都为左大帅着急啊,你看见我嘴上这火泡了没有?我都急成这样了,你怎么就还能安心回家过年呢?枉左大人还把你引为知己。你,你竟然如此……”
胡雪岩看王德榜说着说着竟然动了真火,赶忙说道:“哎,你也别着急了,这事儿着急你也没有办法啊。副将广东两省能调用的银子我们已经都给左大帅凑过去了,再要那也是没有的。”
王德榜苦着脸说道:“这不是没有才找你吗?有我早就给大帅送过去了。你就不能想想办法?”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想办法,要是不出意外,估计左大人的军饷已经在路上了。”
王德榜闻言眼睛一亮,说道:“怎么,你自己掏腰包给大人送了些银子?送了多少?”
看到王德榜色眯眯的眼睛,胡雪岩无奈地说道:“不是我掏的腰包。”
“不是你套的腰包?那哪里还有银子?”
“是浙江的协饷,也是十万两。”
王德榜听完一愣,转而歪着嘴说道:“这破事儿你说他干什么?浙江的协饷等着捻匪剿灭之后估计也送不过去。”
“不不,你就信我一回,这次应该是真送过去了。我侄子王德义在上海做事,在浙江藩库那边也有些门路,我自己在那边也有几个朋友。这两方面的消息都显示,半个月浙江藩库里就有十万两银子的调动。江南制造局需要的银子很早就已经到位了,而这十万两银子要是往户部押送的漕银,就更不可能了,漕帮的消息是浙江的漕银八月份刚刚送过。所以这笔银子应该就是协饷的饷银。我们这边虽然没有收到消息,但是左大帅那边肯定已经收到信儿了,不然以他的性格,我这边收到的信件早已经有十几封了。”
王德榜听完有些诧异:“你这漕帮藩库都有门路?”
胡雪岩点了点头。
“那李鸿章那边的消息你还不是门清儿!这太厉害了!”王德榜欣喜地说道。
胡雪岩说道:“门清儿肯定是也说不上,但多少能知道一点。”
王德榜拍拍屁股,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我还以为你没把这件事情放在信上呢。不过你说这李鸿章好端端的怎么给左大帅送银子了,这不合常理呀。”
胡雪岩面带微笑,说道:“这个可就不能告诉你了。”
“一定是你小子捣的鬼?说说看,你给李鸿章下什么套子了?”王德榜本来要走,现在又返回来,一脸狐疑地看着胡雪岩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