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常乐来到徐文杰办公室,交上了写好的建议书。
徐文杰高兴地说:“你出手是越来越快了,哈哈。”
常乐自谦一笑:“按照你的思路,我写了个初稿,里面有些想法也不一定成熟,你好好给改一改。”
徐文杰忙让常乐坐下,自己点了一支烟,边抽边看着稿子。常乐在一旁耐心地等待着。
徐文杰并没有拿起笔边看边改,而是一页一页地往下看。
徐文杰用了十几分钟,把稿子看完了。他掐掉已经不冒烟的烟头和常乐说:“你具体说说稿子里面加的一些新观点和新想法。”
常乐和徐文杰现在亦师亦友,也就不用客气,直接说了自己的想法:“按照你的思路和要求,我在具体写的时候,上实料、出干货,实实在在,没有过多讲形势道理。第一部分简要写推进市、县、乡镇三级体制改革的必要性和紧迫性,篇幅不到五百字。第二部分精练提出当前三级体制机制和干部管理中存在的突出问题,主要是机构重复设置、职能交叉重叠、干部因人设岗、队伍机制不活等,篇幅约一千字。第三部分是整篇稿子着墨最多的,篇幅约五千字。这部分呢,主要针对上面列举的问题,一一提出解决对策和建议。其中精简综合部门,合并办案单位,推进综合执法,以及改革用人机制,建立干部上下交流通道这些,是我的一些想法和思路,事先没有征求你的意见。有不成熟的地方,你尽管修改就是了。”
徐文杰听了,习惯性地眼睛一眯,笑着说:“我很满意这个稿子。这样,你去复印一份给我,咱们先放着。等有合适的机会,就把他寄出去。”
常乐听徐文杰说让放着,有些纳闷,忍不住说:“咱们快马加鞭,再好好修改一下,直接寄走不就行了吗?”
徐文杰连忙摆摆手:“不在这几天,先放着吧。”
常乐见他如此吩咐,只好照办了。
谁知,这一放就是两个多月。
正在这时,国家正式实施政府机构改革,全面推行公务员制度。
燕西省成为全国推进政府机构改革的试点,果不其然,XXX部门实行国家直管。
这个重大消息传到清河县,人们立刻像炸了营似地乱了。
对于清河县这样一个位置偏远、消息闭塞的地方来说,这次机构改革来得非常突然,从接到文件,到动员部署,盘点资产,收编人员,几个环节下来,仅用两个月时间,已经全部尘埃落定,局里的干部们来不及反应,便糊里糊涂地被划归直管了。
晚上,常乐和方妍在办公室聊天。
方妍说:“这些天人们都在吵吵体制改革的事,有说好的,也有说不好的,我们所长今天召集大家开会了,专门强调统一思想,正确对待改革。”
常乐因为建议书的事儿,这几天心情不佳,听方妍这么说,便加重语气道:“这次改革从长远来看肯定是好事,古人讲,天下大势,顺之者昌,改革是大势所趋,跟着大形势走就对了。”
方妍了解常乐的心思,见他这样说,暗想:“还是我的常乐稳重,处变不惊,遇到不顺心的事也能压得住。”
这天,徐文杰叫常乐到办公室,他有些闷闷不乐,没有说话,而是随手递给常乐一份文件。
常乐接过文件一看,是一份内部情况通报。第一页最上面有一行领导批示:“东山市局吕靖同志的建议很好,对于加强改革后的工作提供了有益参考,值得褒奖。我们要多倾听基层的意见和呼声,为提高全省XXX工作水平提供决策参考。”落款是:裴君。
徐文杰面带失落地说:“看来,咱们慢了一拍啊。”
常乐同样心情不爽,他拿起那份通报,仔细看了看,然后对徐文杰说:“徐主任,这个吕靖提的建议,和咱们写的不在一个层面上。他提出十个方面的建议,都是典型的四六句子,总共也就一页纸,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似有投机取巧之嫌。而咱们写的这个建议,是针对整个全省改革提出来的,针对性和实操性更强。我觉得完全可以给省厅领导寄过去,和他比一比。”
徐文达看了一眼常乐,长叹一口气:“算了吧。”
常乐真搞不明白徐文杰为什么突然这么消极起来,刚开始的时候,他可是积极张罗此事的啊。唉,关键时候,他怎么掉链子了呢。
过了几天,常乐在徐文杰办公室见到省厅下发的一份简报,他翻到最后,赫然见落款上印着“撰稿人:吕靖”。
吕靖因为一份内容说不上精彩的建议书,竟然被裴君大加赞赏,直接调到省厅工作了。
常乐觉得心里特别憋屈。
多么好的机会,他和徐文杰本有可能和吕靖一样到省厅去的,这可是常乐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要知道,一个干部从乡到县,再从县到市,而后从市到省,如此大的跨度,其难度可想而知。许多干部,从参加工作直到退休,也难以走出县城。而他们这次原本可以一步到位的,常乐想想,真是太可惜了。
对这件事,常乐一直耿耿于怀,但又不好意思当面质问徐
文杰,可憋在肚里又实在难受得很。
过了一段时间,他慢慢静下心来,细细思量此事,便也想通了。也许这个机会本来就不属于他,老天不让他跳起来摘桃子,便是要他一步步踏踏实实地顺着台阶前进。
直到有一次,局长李世荣对他说:“上划的时候,徐文杰找过我,说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后备干部,不想归上级直管,而是想留在地方,到乡镇任副镇长。我也和县政府多次协调过,无奈当时已经冻结人事关系,后期再操作已经晚了,才就此作罢。”
常乐这才明白徐文杰为什么迟迟不往出寄建议书。搞了半天,他也是黑屋里打算盘——暗中盘算啊。只不过,两头盘算的他,最终竟然什么都没捞着。
徐文杰自己也是哑巴吃黄莲,苦在心里没法说。他现在才明白当初不听常乐的话给省厅递建议书,而是一味傻等县里的承诺是多么地失误。而机会稍纵即逝,等再想抓住,已然不可能了。
徐文杰还有一个心结,就是对常乐的内疚。因自己的私心,让常乐失去了绝好的上进机会,但以他的个性,这一切又不愿跟常乐挑明了说。
唉,一切随缘吧。
徐文杰在自己性格的短板上吃了亏。可他仍然没有像常乐那样深刻反思过,导致后来命运之神再次降临时,他又忘记前痛,做出了不恰当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