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公爵夫人的离去,整个公国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狂热情绪中,如果要用一个词语来概括的话,那就是悲愤,连续数天,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是要求严惩凶手的示威人群,他们甚至有些人驻足在使徒大教堂墓园区的门口,虽然不曾破坏墓园的宁静,但他们自发地为公爵夫人举办了祭奠仪式,几乎每天都有人来,而且人数还在不断增加中。
在得知了公爵回归的消息之后,几乎每一个人都忘记了那些“打到古巴的卡斯提人,”在他们心目中,没有公爵打不败的人,那些卡斯提人就是他们的手下败将。
公国上下本就是好战的群体,他们在优军政策和强调军队荣誉的宣传下以战争军事为荣,现在受到了这么一场大的侮辱,几乎每个人都想要洗刷公爵夫人在他们自己国土上被刺杀的耻辱。
短短几天的时间,征兵处的募兵人数几乎翻了三倍之多,虽然得益于对于公爵的信任,人们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但在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的有意挑唆下,城中的卡斯提人还是受到了极大的“关照”。
这些卡斯提人要么是移民,要么是商人,有公民证的还稍微好一些,至少警察们会对他们进行一些象征性的保护,但那些没有移民证的就惨了,往往不但被盗贼光临,就连警察们也不会管他们的安危。
这些现象发生在公国各处,毕竟艾斯普瓦人和卡斯提人打了这么久的仗,前者本就有那些深受后者剥削的印第安人,全国上下都弥漫着一股仇视卡斯提人的情绪。
在这种现象有愈演愈烈的苗头之时,林世举果断派出了在这次镇压骚乱有大功的卫戍团,全城都开始严厉打击这种破坏安定团结的行为。
与此同时,在军事执法部内部设立的军事法庭也正在为这场刺杀事件进行审判,从国防部长到普通的国防部人员,甚至是近卫军都有人受到了弹劾,至于官僚系统,警察部长查理曼也受到了图德诺的弹劾,毕竟他麾下的警察是第一个逃跑的。
公国内部军事和政治是分得很开的,就连审判系统都是两套,要是军方有人犯事,监察部也只有弹劾的权力,审判必须有军事执法部下面的军事法庭进行。
在这一系列事情中,林世举相信是某个环节出了岔子,所以做出的判决比以往更加严厉,从德诺克斯到工作人员,他全部都从重判决。
头号责任人彼得少校被革除军职,流放到了北方殖民行省去协助殖民地建设,这个原本应该一鸣惊人的少校军官就这么仓促的结束了他的军事生涯,八年后他在雪原中为了救一个移民而落下悬崖,就连尸骨都没有找到。
德诺克斯由于在这次骚乱中表现不力,被解除国防部长职务,保留第一舰队司令官职务戴罪立功。
查理曼,这个追随林世举起家的老人之一,原本极有可能被外放到某个省区成为一方大员,现在也只能想想了,他被暂时解除了职务,派往军事学院学习。
除了这些人,还有很多人因为这次的事件必须负责,他们当中有些人被直接处死,有些人则被流放到了北方,包括近卫军的两个营长。
其实在公国,被流放才是最重的刑法,死亡只不过是目的和需要而已,林世举是很愿意让那些人发挥余热的。
在北方,他们不但得和原始人作斗争,每天睡在寒风中,吃着欧洲下层人才吃的石头一般的黑面包,而且一切繁重的体力活都要做,建设城镇,铺设道路,开发森林,几乎每一天都有人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死去,何况那里缺医少药。
短短几天,由公爵亲自签署命令流放的人达到了三百多人,处死的人才不过一百多而已。
面对这些层出不穷的暗杀风云,林世举深深地感觉到整个公国上空都笼罩在这种阴险的阴影里面,他实在低估了现在的欧洲人对于刺杀的热情。
事实上,整个十六世纪就是处于暗杀的一个世纪,无数的欧洲达官贵人都命丧刺客之手,就连现在的教皇陛下利奥十世都受到过无数刺杀,哪怕是他的死因也有可能是因为饮食被下了毒。
更为可怕的是,现在的公国高层普遍都没有意识到暗杀的严重性,哪怕是公爵都差点被刺杀,更别说那些官员们了,公国的士兵被训练是作为战场上作战用的,对付这些阴谋诡计却是力有不逮。
林世举真的非常后悔,卡罗尔被刺已经说明了在安保工作上自己的严重失误,现在又害得康丝坦丝命丧黄泉,他立刻下定了决心,敲了敲书房暗室里面自己身边的一个白色石柱,一名黑衣人立刻从不知道什么地方走了出来,他的步伐悄无声息,只有伴随着步伐带起的风传入林世举的微弱声音,“公爵阁下。”
“把你们的头儿叫来,我猜他现在应该已经憋了很多的话要多我说。”林世举挥挥手,他的声音透露出一种往日完全没有的疲惫感,这几天他一直都呆在这间密室内,因为他害怕当看见家里的陈设时会唤起内心中的思念和悲伤。
黑衣人悄然退下,就想来的时候一样消失在了黑暗里,过了不多时,密室内的一个书架突然翻转过来,阿霍诺坎那略带着谦卑和恭敬的身影从里面走出,他走到林世举面前,随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这当然不是西方人的礼节,而是阿霍诺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听说的东方家奴会对自己的主人采用这样的方式表示效忠,所以他有样学样,不过他不是欧洲人,所以看上去倒没有什么不和谐。
阿霍诺坎在这个位置上呆的越久,越能够体会到权力的重要性,他深深地知道,自己的军事情报局在公国内部虽然名义上负责对国外的行动,但实际上他的地位要比弗雷德里这个后来者高上一些,林世举对他的信任也更深,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也是经由他来完成的。
阿霍诺坎的受仇恨程度已经有超过图德诺的趋势了,他明白自己的权利完全是自己的主人给予的,要是一旦自己成为了没有实权的人,那么自己离着死也不远了。
如果说有谁听到林世举死去的消息最为惊恐,那么绝对是阿霍诺坎了,这家伙甚至没有出现在德诺克斯的官邸集会中,因为那个时候他已经准备随时逃跑了。
说到底,阿霍诺坎现在就像是一只老鼠,一旦失去了靠山,他绝对不会有什么善终。
阿霍诺坎今天表现得颇为惊惶,也不知道林世举是不是有问罪的打算,所以他跪下来的声音都比往日重上很多,他知道林世举根本不用杀了他,只需要革除他的职务就足够了。
“我今天叫你来不是别的,也不是为了惩罚你,”林世举的话让阿霍诺坎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我要你和弗雷德里那里所有能够动弹的人从现在开始放下别的工作,全力寻找卡罗尔的下落,近卫军在明,你们在暗,我提醒你,那群人不是一般人,但我不管过程只要结果,现在是证明你们有没有用的时候了。”
“遵命,公爵阁下!”阿霍诺坎立刻信誓旦旦地保证,他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显然对自己的工作是很有热情的,那种热情就是在暗中窃取对方生命的快感。
“我不要活口,也不在乎那个什么特蕾莎公主的死活,但我要你保证卡罗尔的安全,否则你把自己装进麻袋里,抱着石头跳大西洋吧!”
“是的,我一定不会辜负公爵的信任!”
“弗雷德里是你原来的属下,把他调动起来不是难事,我会让他协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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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天之后,公爵府来了一群新人,这些人就像是原本就在公爵府里面,只是出去几天过一般,每一个人都像是在这里很久了一样,他们根本不用任何人教导就熟悉了工作,就连公爵府原本的下人名字都能够叫的清清楚楚。
他们当中有男有女,很快就和那些原本对于他们这些新人感到好奇的佣人们打成了一片。
而此刻,林世举正在书房内见到一个人,阿霍诺坎在旁边殷勤地介绍着,“公爵阁下,这位是塔里娅 博伊斯福德,是一名威尔士人,出生于爱丁堡,她是一名牧师的女儿,她十五岁的时候她的父亲因为反对教会在苏格兰征收的战争附加税,被人陷害之后被英国人处死,她潜入那名陷害她父亲的牧师家中,把他的脑袋割了下来,挂到了爱丁堡的城头上,此后她参加了威尔士反对英格兰的民间起义军,不久起义军战败,她被抓住之后逃走,在法国人的帮助下成为了协议里面交换人之一。”
林世举听着阿霍诺坎的话,眼睛却扫视着眼前站着的这个女人,心中的惊讶一点都不亚于阿霍诺坎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不过他的涵养功夫很好,心中震惊却一点也看不出来。
眼前的这个女人,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十五岁就敢杀人的,也完全看不出来她已经经历过战争,那双眼睛林世举只在自己麾下的身经百战军官的眼中才看到过,又或者说她一点也不像是应该出现在阿霍诺坎麾下的人,她那一双蓝得像是天空一样透彻的眼睛,冰冷而且平静,但是里面却似乎蕴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深邃,似乎是掩饰在自己内心深处的某种感情,那也许是对于自己身世的一种无力感,她没有像是那些下人一样戴着头巾,如瀑布般的金色秀发看上去柔顺而且颇有一种旷世出尘的感觉。
她就这么站在那里,粗糙的侍女服装无法掩饰住她的缥缈气质,长期的训练让她的身材看起来是那么的完美。
那一刻,林世举倒觉得这是一位公主,而不是一名杀手。
阿霍诺坎嘴角颇有一种笑意,但是声音依旧是那么的沉着,“塔里娅目前是军事情报局经过长期训练准备担任护卫任务的特别成员之一,她的格斗技能也是最好的,所以我挑选了三十名精干的人员,由她带领到了公爵阁下的身边担任护卫工作。”
林世举虽然见多了世面,但能够在这个时候让他觉得有一种奇怪感觉的人还是足以说明魅力非凡,塔里娅从头到尾都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林世举定定神,觉得这个时候尚自处于康丝坦丝的悼亡期间,自己现在这样有一种浓浓的愧疚感,他只得看向阿霍诺坎,“她识字吗?”
“公爵阁下,塔里娅在学术上的造诣不如她的格斗技巧。”
“很好,”林世举点点头,他站起身来,“从今天开始你负责书房,这里在此前都是由..........玛蒂尔达整理的。”
以玛蒂尔达为首的康丝坦丝陪嫁人员还是留在公爵府内,林世举也没有任何把他们赶走的打算,这让这些人全都松了一口气,不过玛蒂尔达作为公爵夫人的近身侍女,她的名字还是会让林世举想起康丝坦丝,他不想再见到她,以免让自己的怀念情绪更浓几分,几乎就在葬礼回来第二天,他就把马蒂尔达调到了总管处,让她当公爵府的副总管。
阿霍诺坎本来是想让塔里娅当林世举的近身侍女,负责他的起居以及日常安保工作的,没有想到林世举将她派到了书房打杂,他愣了一下,却根本不敢说什么,只得唯唯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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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林世举在城中进行肃清行动的时候,艾哈布瓦的军事学院内,教务长办公室。
“德诺克斯长官对你很感兴趣,他在被革除职务的头一天还特意下令在全军表扬你,”俄尼佩里斯坐在他的金丝楠木高背椅上面,看着眼前一脸严肃的阿格妮丝,“不光是他,就连威克斯特将军和我们的卫戍队长都对你赞颂有加。”
“非常感谢各位长官的信任和褒奖,”阿格妮丝对这一切都显得非常平静,对于一个军校生来说在各部高级长官面前大放异彩实在是一件以后晋升足够的资本,但她却丝毫没有任何的喜悦之情,“不过教务长,我有一件事情不太清楚。”
“你说。”
“德诺克斯长官为什么会被罢免职务?”
“那是因为作为一名军人,他没有履行自己的职责,维护国家安定,反而差一点让整个国家陷入危险的境地。”俄尼佩里斯始终用一种笑容和慈善看着自己的这位优秀学生,丝毫没有在意她是一个女人,“他没有对自己的敌人进行惩罚,当然会被革除职务。”
“可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敌人,我们那天晚上面对的是艾斯普瓦的公民!”
“在他们拿起武器对抗军队的时候,就不是什么公民了,他们是敌人。”
“可是教务长,我不明白,”阿格妮丝语气有些激动,“要是我们要把他们全部杀光,那我这一身军装还有什么用处!我认为德诺克斯长官没有果断地采取行动不是他的错,而这正是说明他才是最关心这座城市的军人,一个冷血的军人是恶魔!”
“阿格妮丝,”俄尼佩里斯没有任何生气的征兆,他微笑摆摆手,“未来的路还很长,你需要到战场上去真正见识过,才知道什么是军人,到时候你会发现,一名军人必须是冷血的,你先下去吧。”
阿格妮丝敬了一个礼,她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走出了教务长的办公室,来到了铺着一层红色地毯的长廊里,看着走廊尽头吊篮上面挂着的金色麒麟旗帜,脑海中闪过一张她只是在远处看到过就再也无法忘记的充满和煦笑容的脸颊,她不由得开始神思不属——————想不到公爵阁下是如此的威武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