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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惨案和葬礼

2017-02-16发布 5584字

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之前的阿格妮丝准尉和阿尔塔瑞纳少校,两个人的表情都定格在了刚才谈话的那一瞬间,宛如一片战场的大街,此刻沉默得异常可怕,只剩下那名骑兵掉头骑马飞驰远去,口中兀自高呼着,“公爵回来了,公国万岁,”这样的声音。

时至此刻,还根本没有人敢相信这条突如其来消息的真实性,在短短的两天时间内,他们没有任何人相信这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消息,或者说他们对于刚才自己疯狂的一面更加难以置信。

实际上,整个城市现在已经陷入了诡异的安静里面,偌大个艾斯普瓦城,十几万人口,竟然现在鸦雀无声,除了城市中隐隐约约传来的宣布公爵归来消息的传令兵的呼喊声,就只剩下了风声。

人们在沉寂之中面面相觑,他们站在自己同伴们的尸体旁边,两眼空洞的看着自己的杰作,经过一个晚上的疯狂暴行,这座城市当真像是经历了战争一般,狼藉遍地的景象谁都无法想象,这竟然就是他们这些自诩为公民们所做下的。

当地平线上那一杆金色麒麟旗帜,伴随着低沉而且有力的脚步声出现在人们视野的时候,所有的艾斯普瓦人才醒悟过来——————原来公爵真的还活着。

第一个人沉默地离开这里,他放下手中兀自还握着的一块石头,等他提着自己的行囊蹒跚着朝后面走的时候,他的行为终于带动了一大群人。

当沉默再一次降临的时候,就只剩下了一地狼藉以及看着人群消失的,兀自还站在一起的士兵们。

没有人欢呼,没有人高兴地流下眼泪,就连那些狂热分子口中的效忠高呼声都没有带动人们的情绪,而且那声嘶力竭的声音下,甚至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沉重,夹杂着一丝嘶哑诉说着他们刚才也是热血冲上头顶的一群人之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此刻的太阳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耀眼,兴许是浓烟遮住了天际,那一丝阳光都布满了一层让人感觉压抑的晦暗。

收到消息的德诺克斯此刻已经带着整个公国所有的高层人士,在国防部直属卫队和卫戍团的护送下来到了城西迎接公爵,这些人的脸上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轻松感,更有些人在暗中庆幸,他们没有对于继承人的事情操之过急。

若不是那些袅袅烟雾以及城中低低的啜泣声,否则还真会以为这里仍旧处于一片安泰和平。

很快,近卫军的前锋已经到了城里,护送着公爵马车的骑兵部队在德诺克斯等人的面前停了下来,随着车门的缓缓开启,所有人的视线都望向了那里,没有人不想验证公爵阁下还活着这条消息的真实性。

在人们满怀焦急和期待的注视下,那道标志性的黑色身影出现在人们的视线内,所有人都忍不住欢呼雀跃,尽管现在的萧索场面为这阵欢呼蒙上了一层阴影,但至少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可以不用再逃亡了,只要公爵还活着,他就会率领公国的军队把卡斯提人赶出去。

“公爵阁下,”德诺克斯率领着众官员呼啦啦一下就迎了上来,除了德诺克斯的脸色有些沉重外,大多数人都充满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虽然很难区别哪些是装出来的,但至少表面上人们都对公爵还活着感到庆幸。

不过德诺克斯在这种轻松下还有别的事情要担心,作为军队的直接领导人,他才能不足的一面彻底表露无遗,现在的局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他的心有余而力不足造成的,要是他足够果决,那么平民的伤亡,城市的损坏也不至于这么严重。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现在德诺克斯这位国防部长的声望可谓说是一落千丈也丝毫不为过。

人们都在为自己的利益庆幸或哀叹的同时,此刻却没有人真正留意到此刻他们的领袖那一丝疲惫,神色中无法掩饰的憔悴,那眼中的血丝尤为明显,他没有任何笑意的脸上,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对现在的一切感觉愤怒。

甚至也没有人意识到,原本应该随同公爵回来的人没有出现,只剩下了公爵孑然的身影。

“骑兵已经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林世举叹了一口气,浑然没有了往日的沉稳有度,“明天召集所有主要负责人到公爵府开会,现在你们都该做什么做什么吧,我只要求你们尽快恢复城市的原本面貌。”

“遵命。”

德诺克斯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挥挥手,身后的人群们立刻让开了一条足以容纳马车驶过去的道路,他们沉默地目送着公爵马车在近卫军的护送下朝着公爵府而去。

“部长先生,”正当德诺克斯也要离开时,身后一道声音又叫住了他,他回过头一看,却是威尔准将,这位已经不在正规军的人,却是即使是他这个国防部长都不敢轻视的对象,毕竟和公爵一起从发迹到现在的也只有这么一人而已,而且他洁身自好,从来不涉及任何人的利益,对于那些络绎不绝的来访者就算是全部拒绝,也没有人敢对威尔使脸色,不过这种孤立的状态让不管是陆军还是海军的人都对他颇有好感,德诺克斯立刻站住了,面上带着一丝颇为勉强的笑容,摆出了一副和善的面孔。

“您去为公爵夫人准备葬礼吧,这件事情除了您以外没有人有资格操办,”威尔拄着金色的手杖来到德诺克斯面前,尽管他在平时也是以郑重示人,但现在任何人都能够看出威尔的严肃完全是发自内心的,那一丝黯然无法掩饰。

这个消息立刻让所有人再一次愣住了,就连的德诺克斯也是一脸震惊,“您刚才说什么?公爵夫人她...........”

“是的,你们没有听错,公爵夫人在围场被刺杀了,”威尔沉重地点点头,手在微微发抖,他扫视一遍在场的所有人,那些人不由自主地向这边靠拢过来,他再次提高了声音,“公爵一家在围场被卡斯提人的刺客伏击,这一切都不是假消息,我们在第一时间内已经派出了骑兵通知这条消息,可惜路上中了埋伏,有人截杀信使,所以消息迟迟没有办法传递出来,公爵阁下担心晚了会发生大事,所以亲自带人连夜赶回来。”

“据我所知,此次的狩猎活动是迪姆川人筹办的,近卫军的人负责担任护卫,他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公爵夫人!”

“该死的卡斯提杂种,战场上打不过我们,现在却搞这些阴谋诡计!”

“幸好公爵平安无事。”

“我们应该严惩这些杂种,将那些城里的卡斯提人全部抓起来!把他们吊死,尸体挂在城头上!”

“不光是公爵夫人被刺杀,”威尔摇摇头,让众人全部安静下来,“公爵府总管卡罗尔小姐以及特蕾莎公主全部都被掳走,公爵阁下命令部长先生现在严密盘查,近卫军的人还留在围场搜索,这一次是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卡斯提人竟然会这么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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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府。

“砰”的一声,公爵府的大门缓缓关上,发出一阵极有质感的闷响,伴随着最后一道阳光被厚实的大门挡住,一楼的会客厅里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窗帘缝隙之间透出的一丝丝阳光照射进来,不过给人的感觉相比于全部陷入黑暗更显得压抑。

只有这间宽敞的会客厅里面,某一个地方一个暗红色的小小物体正在发着暗淡的光芒,在它微弱光芒的照耀下,能够依稀看到一道人影,他的半个身体几乎都陷入了柔软的天鹅绒垫子里,那颗暗红色的物体正在他的手上。

那张被黑暗笼罩的脸庞,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丝晶莹剔透的东西,顺着脸颊缓缓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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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以后,应公爵要求,原本应该是请公国全体官员前来参加的国葬,此刻以一种颇为仓促的姿态在艾斯普瓦城里进行。

由于这场葬礼太过于突兀,以至于筹备时间只有短短的三天,甚至规模都不大,但饶是如此,这场葬礼还是非常隆重,只是康丝坦丝的那一口水晶棺椁就是靠数百名工人加班加点完成的,仅仅是这口水晶棺椁,就花费了公爵府三分之一的私帑,不过这场葬礼的隆重之处还是在于气氛,城市中,从公爵府通往使徒大教堂的路上全都是用鲜花铺成的,就连城中各个标志性建筑楼顶上都全部用康丝坦丝最爱的月季花铺满。

林世举知道康丝坦丝不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所以这场葬礼花费倒并不是很多,鲜花就是这场葬礼的主旋律,不过各个细节他都是亲自把关的。

距离骚乱平息时间并不久,所以城里各处还可以看见冲突之后留下来的一滩又一滩的暗红色血迹,人们自发地来到公爵大道前面,浑身穿着肃穆的黑色,不管是基督徒还是穆斯林,甚至印第安人,他们知道公爵夫人生前是一个坚定的天主教徒,所以不同信仰的人在此刻暂时放下了争执,整个城市皆是这种宁静严肃的黑色,伴随着这些点点斑驳的血迹,让人觉得增添了几分莫名的沉重。

今日的阳光显得比较慵懒,朦胧的云层笼罩在上空,显得灰暗而且萧索,使得城中的气氛更增添几分压抑。

从公爵府,一直到使徒大教堂,这条路线将会经过公爵大道,使得现在人行道早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自发吊唁的人们将整个通往公爵大街的巷口街口堵了一个严严实实。

所有人都保持了一种可怕的安静状态,数万人的场面却只有寥寥的咳嗽声,而他们已经这样保持了一个上午。

直到近卫军护送着送殡车队缓缓驶来,当先开路的奏响挽曲的礼乐队手中乐器齐鸣声灌入人耳,人群似乎才终于活了过来,他们纷纷抬起头来,默默地注视着最前面四匹白马拉着的一辆承载着巨大没有盖上棺材盖的金丝水晶棺椁,在那里面,公爵夫人康丝坦丝女伯爵身穿雪白的长裙头戴镶满珍珠的牛角冠冕手捧鲜花正以一种恬然安静的沉睡姿态缓缓从人们眼前过去。

年轻的公爵夫人安详而且倾城倾国的容颜除了那一丝苍白之外,几乎没有人相信她已经长眠在这里。

紧随着公爵夫人棺椁的是公爵阁下的马车,今天公爵林世举没有了任何额外的精力去关注外面的人群,他的眼睛从没有离开过那水晶棺椁里面安详的身影。

如果说林世举在她彻底冰冷之前还有一丝幻想,渴望自己所经历的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或者康丝坦丝在最后一刻突然睁开双眼,那么到了现在,他已经完全只剩下了悲伤和肝肠寸断的感觉。

林世举从来没有觉得心中如此的难受,他头一回发现失去自己所爱的人是多么的痛苦,而且他甚至还来不及为自己往日对她的忽视说一声对不起,康丝坦丝却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不管林世举一个人的时候如何哀求,如何的说服自己要坚强,但饶是如此,他的眼泪也不知道流了多少。

康丝坦丝的离去,林世举恍然之间才发现自己又成为了孑然一身的上位者,他又不得不戴上面具,毕竟作为一名统治者,他必须要塑造出冷面的形象,而在此之前,只有康丝坦丝才真正了解他,她才是他唯一倾诉的对象。

不过现在似乎随着即将离开的寒冬,她也离开了,康丝坦丝静静地躺在白色的盛装里,她就像是一朵雪花,随着风伴随着春的到来,走的悄无声息。

沉默的气氛凝结了一切,那一丝严肃和沉重更是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人们只听见清脆的马蹄踏在水泥石板路上的声音,以及马车轮子转动,还有旗帜随风飘扬发出的呼拉拉声,默默地看着车队驶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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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徒大教堂,当身着戎装的近卫军抬着康丝坦丝的棺椁放上主殿内高台上的时候,来自艾斯普瓦就近各地的官员们已经早早就座,他们每一个人都身穿肃穆的黑色服装,整个大殿内没有一点杂音,除了透过殿宇穹顶,标志着葬礼即将开始的鸣钟沉响声,以及在鸣钟声间隙间能够清晰听到的外面排成方阵的近卫军举天鸣枪的齐射声。

随着一阵闷响,主殿的大门缓缓合上,人们的视线不约而同向着那边看去,全身身着黑色的林世举缓步而来,人们纷纷站起身,随后低头抚胸施礼,天主教徒们则在胸口划着十字,沉默伴随着他向着高台一步一步走去。

林世举不想走得太快,他甚至有意识地控制住自己的步伐,到了越近的位置,他迈出的步子就越小,他害怕自己看见她的面庞时自己又会哭出来,或者他会脑子一热下令终止葬礼,把康丝坦丝带回家,就像她只是睡着了一样。

不过饶是他再怎么坚强,泪水也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落在了脸颊上,林世举感受着那一丝温热,在模糊的视线下,他伸出手去,却只感受到一片彻骨的冰凉,那早已经失去了血色的脸庞和水晶一样冰冷。

他良久的站在棺椁面前不忍离开,没有公爵的命令,教堂执事也不敢盖上棺椁,一时间就这么陷入了沉默。

葬礼主持人是艾斯博文大主教,他静静地来到公爵身边,轻声提醒,“公爵阁下,葬礼是否开始?”

林世举回过神,他深吸一口气,随后点点头,“开始吧。”

林世举在教堂执事恭敬谦卑的引路下,走到了台阶上面的主座,这本应该是属于公爵座位,他从建国以来还没有坐过,艾斯博文随后又从执事手中接过金色的公爵冠冕,这顶冠冕只在林世举接受加冕的时候戴过一次,金色的八个角似指引着世间的八个方向,五颜六色的宝石在上面闪闪发光,雕刻着麒麟纹饰的金色刻痕深深地闪耀着。

林世举抬头望了一眼头顶上的两尊雕刻在墙上的天使捧着火炬的慈爱俯瞰图,他们的后面是一面镂空五彩玻璃窗,折射进来的光束正好洒在他的头顶冠冕上,这种物理的折射现象让人觉得他才是真正得到了天使召唤而坐上这个位置的。

头一次,他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康丝坦丝这样的女人,她应该上天堂吧?

当林世举在发呆的时候,艾斯博文已经开始了诵念,在他的面前是一本足足有他的脑袋那么厚的一本充满着沧桑的古书,书身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种枯木一般的古老气息。

等林世举的神智从回忆往事点点滴滴状态下回忆过来之时,所听到的是艾斯博文声情并茂的致辞,尽管对于他林世举从没有什么好感,但今天他的态度却有了些许的转变,“....................我们静望着夫人安详的容颜,仿佛她并不曾离我们而去,她像入睡一样躺在那里,我们知道她并不是去世,而是作为一位安静的休憩者等待着上帝被唤醒的那一天,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那就是在天堂,在上帝的怀抱里和天使的微笑中,我们还能够看见彼此的容颜!”

“共同唱诗,使逝者安息主怀!”艾斯博文声音哽咽着,他高举起手臂,在一片轻声啜泣中慨然出声。

片刻之后,伴随着教堂唱诗班的吟诵,沉重而且肃穆的歌声直透殿宇,这声音越来越响亮,将整座城市团团包围,而后汇集成汪洋大海,似乎就连大西洋的海水都染上了悲伤,咸腥的海水成了泪水汇集的地方,满载着哀痛流向远方。

在使徒大教堂外面聚集哀悼的人群中,有一道白色的飘逸身影,他抬起头看向天空,那张阿拉伯人的脸孔在阳光下镀上了一层金色,他的一行清泪挂在脸颊上,手中拿着一瓶装满可菲斯的珐琅玻璃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