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找不到他的亲人确认这件事情,我每天捧着那本笔记本看也始终不是个办法,至少我要知道,他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的,笔记本上能给我的信息,不过就是我们从相遇到相知的过程,我从来没有像是现在这样的疼惜段新民,原来和我相爱是这样痛苦的事情。
最后我还是想到我们共同的朋友闵晨,早前我将他的电话拉入过黑名单,现在从黑名单之中提取出来,再一次拨打,被告知电话已经停机了,他换号码了,我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我到底该上哪里去找一个能给我答案的人,难道我现在要去四川吗?
去安徽找一下婷婷是吗?电话也是联系不上,她压根就不想搭理我了,我过去的话,也找不到人,索性就在山城之中一天瞎转悠,很多时候我走的都是我们曾经走过的那些道路,走的久了一些,我就感觉到他可能是还没有回来,应该是上外地去了,我试着给他写信,一封一封的写着,保存起来,对照他的日记本我曾经写过无数的回信。
半个月之后我只好回到了首都,我在首都的那一段日子,只能看着儿子做康复治疗,他的意志力很坚定,恢复的也相当不错,当我问他是否还想去出国的时候,他的回答是肯定的,车祸只是一场意外,并不能改变他崇尚自由的性格,他说他以后是不会选择结婚的,也不要小孩子,我就笑,那是你的自由是你的生活,妈妈不会去干涉你。
找一个能和你观念相同的人就可以了,不管是男人女人的我都能接受,我心里承受能力还是很好,所以我根本就不在乎他到底要过怎样的人生,儿子呵呵的笑,难得的是你现在终于不管我了,可为何我会有些不自在?
九哥依旧是我儿子的护工,全程免费,我回到首都的时候九哥问我找没找到段新民,有没有他的消息,我摇头说没有,他抿嘴笑,没有就对了,你怎么能找的到他,看他说话的样子,他似乎知道全部的事情,憋了这么长时间,我现在终于有些憋不住了,我就拉了九哥出来,单独问问他。
医院住院部有一片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里栽种了一些花草,虽然叫不上名字但却十分璀璨,和这医院沉闷的气氛格格不入,我们坐在长椅子上,刚好阳光斜斜的照耀下来,能直接照耀在我们的肩膀上,我看见树枝上的一对麻雀,情意浓浓的似乎是在说些小情话。
我还是习惯了耿直的办事情,开口便问他,是不是知道段新民的下落,他抿嘴沉思的时候我预感到可能笔记本上写着的都是真的,而那个时候九哥看我的眼神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怜惜,他是在可怜我,而我没想过要可怜我自己,我只想要知道他在哪儿,要是他走了,我也想知道他是葬在了哪儿,有时间我总是能和他去说说话的吧。
九哥的言外之意是让我忘记段新民,当他没在我的世界之中存在过,这样我就不会感觉到难受了,现在的寻找是在残忍的给自己一个伤疤,一个一辈子也好不了的伤疤,可我已经三十八岁了很快我就要步入中年,很快我也将死去,还有什么是我不能接受的,就算是他先走了,也该让我知道一下,他是怎么走的吧,走的时候是不是找过我,有没有喊着我的名字,这些我都想知道。
而我最想知道的是,该死的,为什么从开始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以来,他生病不告诉我,我知道他生病之后,他濒临死亡的时候,不通知我,我在国外那么长的时间,我是崩溃的,他这样做无异于是雪上加霜,他在剖开我曾经的伤口,并且在上边撒了盐巴,段新民我一辈子都要恨你!
九哥他还是不愿意说,我帮助他说了出来,结果最差的不就是他已经死了吗?还有什么样的结果是差劲的,哪怕是他变心不要我了,也好过他现在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我神色忧伤的看着围墙外的天空,那是一种压抑的淡蓝色,我似乎能从那云彩的后边感知到我一生悲哀的感情路。
总归是我动情的,真正喜欢的一辈子也得不到手,只要是我不喜欢不留恋的,他就一直纠缠在我的身边,几乎是不离不弃的,我当时就忍不住一声苦笑,坐在我身边的九哥却是毫无意外,他只是伸出手臂要将我揽进怀中,而我拒绝这样过分亲密的接触,孩子想必是知道他的身份的,九哥不可能不跟我儿子说他自己的光辉历史。
现在我是不想过多的去干涉我孩子的生活,不然我怎么可能对这一切默不作声,我一定会找我的孩子说个明白的,至少不是像这样假装没有听见的略过就算。
“你真心想去见见他?”
“真心的!”
那天站起身的时候,九哥也看着围墙外的天空,他说他的一辈子都乌金的颜色,有种说不清楚的肮脏,可能一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事情就是认识了段新民这样的一个男人,他是尊敬他的,于是之后他被影响的不再去犯罪,但是现在段新民却是冷冰冰的一把骨灰,葬在了陵园之中,他曾经去的那个陵园,现在就是他的归宿,他的墓地是自己花钱买的,在救治的那一段时光里边,他没有一天不在想念我。
九哥在得到我肯定的回答之后,唏嘘了一句,他总算爱你也值得了,弥留之际还是喊着你的名字,无数遍的,他说他能看见你的笑脸了,所以他是可以安息的那个人,他要求将我的照片给他看最后一眼,而要九哥千万不给我打电话,不要影响我,因为他知道我儿子在那个时候都还是昏迷不醒的状态。
九哥说的都是那个时候的场景,我几乎可以回到那个时候,看到他每天的生活状态,第一天便是他送我走的情景,在他回去之后,他独自一个人在沙发跟前看着电视,但是很快身体上就出现了不适应,他甚至感觉到呼吸困难,于是他将电话打给了九哥,而九哥叫上救护车将他送进了医院之中。
抢救是漫长的,他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一刻,他的一辈子都在自己的脑海中回放,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一生之中最快乐的时光,那是在认识我以后的日子,他从未这样认真的爱过一个人,所以在西安的那一段光阴,他是痛苦的,他心中一阵抽痛,因为回忆里边我回到了我前夫的身边,我们一家三口看起来那么的和谐,而他算作什么,怎么看都是个多余的存在,他终于忍受不住了。
医生在抢救的时候,已经是切除了一部分癌细胞,但是已经扩散的太厉害,根本就没办法全部切除,要是全部切除的话,肺部都要全部撤销掉,那样等于是直接将他弄死,手术只能这样结束,他很快就被送回了加护病房之中。
婷婷和他的关系这几年淡漠了不少,段新民生病之后,她也很少来过电话,从来不问他的病情,可能是因为她妈妈说了太多对段新民不好的话语吧,她妈妈是恨段新民的,因为感觉那个时候,她是被段新民无情抛弃的,他是没什么钱去支撑女儿的生活的,可是她妈妈是有钱的,再嫁是个有钱的老板,于是就这样被比下去。
段新民也没指望过她来给自己养老,所以手术之后,告诉九哥,这件事告诉婷婷她想不想来是她的事情,完全没关系,但是却完全不可以告诉我,他说了苏珊现在的事情更加的紧急,就算是现在给她电话她也回不来的,不要打扰她了,她是个苦命的女人。
而九哥知道他心里是很想念我的,好希望我能在他的身边陪着他,后来婷婷也总算是来了,但是也没怎样的关心,就是淡漠的过来做做样子而已,段新民每次看见都会感觉很揪心,于是后来便不要他们来了,他手里的那些钱,都是当年我给他做生意的钱换来的,他将一部分钱存到了现在,为的就是给自己一条后路,他早就想好了,他不要靠着谁,所以就连墓地也是个人去买的。
丧葬的团队都是他提前去预约好的,给了人家钱,只要医院给出他死亡的消息,那边的人就会前来给他办丧事,一切都不要家里人动手,能去的就去,不想去的也就拉倒,九哥死佩服他的,段新民看的真开啊,要是他的话,他是不能接受的,可不管是怎样,到底是接受还是不接受,最后葬礼之上的那些事情,还是闹出了不少令人寒心的笑话,这些都是后话。
到底最后还是有些支撑不住,想着九哥能给我打一个电话过去,只可惜那个时候的我正好是在手术室外边,我整个人都无法支撑我自己,所以那个电话我没接到,九哥想要再打一次的时候,他阻止了,兴许是没了勇气,他说苏珊应该要有更好的生活,是我耽搁了她,我原先就不算是正当的爱着她的,她这些年来一定是后悔了,我记得她说过,她说自己后悔了,说出那样的话,我真不记得我自己是什么时候说过我后悔那样的话语的。
可是他居然能记得那么清楚,还一直因为这件事耿耿于怀,不管我后来怎么样的解释,似乎都无济于事,我想我是恨我自己的,要是我能接到那个电话,我一定会回来的,不惜一切的代价我都要回来陪着他,可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处,人都已经不在了。
问九哥婷婷去四川是真是假,九哥的回答有些模棱两可的,他说或许她只是在躲避你的,你想一下那工作那么好,她会辞掉吗?我当时也有些相信九哥说的话语,可我心里不明白的是,她为什么要躲避我,她爸爸不在了,我难道会跟她去索要什么吗?
心里真心挺难受的,我对婷婷也是蛮好,原以为真心可以换真心的,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局,她在躲避着我,是因为她拿走了最后段新民剩下的那些钱,也就是她在葬礼上闹,之后那些丧葬团队给了她,本来那笔钱,段新民是要给我的,因为他感觉自己从我这拿走的钱已经太多了,至少要还一点回来给我,可是婷婷拿走了,就为了那几万块钱,她居然躲避不肯见我,我感觉这一切有点像是个冷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