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事,翌日一早,天光没有大亮,萧正峰尚没有睁开眼睛,就听见房门“咚咚咚”地响。
“卫主,我是老潘啊,您起来了吗?”潘十二站在萧正峰的卧房门外,边敲边喊道。
“老潘啊,进来吧。”萧正峰披着中衣就着床沿坐了起来。
“卫主,昨日商议的那事成了。”老潘一脸兴奋。
“什么,这么快!”萧正峰有些吃惊,昨天才让胡亥准备,没想到这小子速度这么快。
“走,去看看。”萧正峰急急地披上件襦子,罩上外衫,就随着潘十二走了出去。
“老潘,你让人把羊邃弄到哪去了,这里可是豫州的地界,小心被人发现了。”萧正峰随着潘十二走着,心里犯着嘀咕。
“卫主,您擎好吧,羊邃好着呢,您随我走吧。”
潘十二带着萧正峰一起过街穿巷,终于在一间里弄里停了下来。
望着左边一面破旧的木门,潘十二笑着敲了起来,“胡亥,胡亥兄弟,我们来了。”
“吱呀”,门打开了一条缝,胡亥招了招手,潘十二与萧正峰赶紧闪身进了门里。胡亥抻头望了望门外的左右,确定没有什么可疑的情况,又重新合上了木门。
“萧大人,潘队主,舍下简陋,让人笑话了。”胡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诶,说什么话,想当初我当大头兵的那会儿,还没有这样的房子呢,都是借住在别人家,你这已经很好了。哦,对了,羊邃大人呢,可不要太无礼啊。”萧正峰语重心长地说道。
“萧大人抬举了,大人里面请。”胡亥躬身一礼,做了个“请”的手势。
穿过小小的院落,就是胡亥家的中堂,来到中堂的门口,萧正峰有些呆住了,没有想象中的黑巾罩头,双手反绑,反而是个中年人悠哉自在地坐在堂下品着香茗。
萧正峰愣了愣,随即一笑,他望着眼前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人,“您想必就是羊邃羊大人吧,久仰已久,萧某有礼了。”
羊邃原先眯缝着眼正在仔细品茗,这时他听到人声,赶紧站了起来,“萧大人见谅,下官痴好这一口,见笑了。”羊邃转了转手中的茶碗,有些尬尴地说道。
“诶,羊大人您这可是雅好,您也是位雅人,我萧某能结交您这样的朋友,还真是三生有幸啊。”萧正峰打着哈哈说道。
潘十二被眼前二人的虚礼弄得浑身不自在,他重重地哼了哼声,表示了自己的不满。
“哈哈,你看我这手下的----算了,羊大人,眼下时间紧急,我们还是说正事吧,羊大人请坐。”萧正峰客套道。
“萧大人您请。”羊邃谦礼道。
双方东西对坐,萧正峰也就开门见山了,“看样子,胡亥兄弟,把萧某的来意都应该表明了吧。”
“嗯,胡亥那臭小子,有些毛躁了,还望萧大人原谅则个。”
听完羊邃的话,萧正峰与潘十二互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惊疑。
“哈哈,实不相瞒,胡亥乃是下官的心腹,他挨上板子,也是我故意为之,目的就是让他接近他很久不联系的族兄胡三,而看起来理所当然,当然终极目的是为了接近大人您呀。”羊邃笑意盈盈,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呵呵,呵呵......”萧正峰尬尴地笑道,这局中局设的,让自己真有点汗颜。
“萧大人,您代表的是朝廷,然而现在这个情况,我们刺史大人不松口,我们这些做将领的也只能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了。但是人人都有私心,我们戎马一生,对生死早已经看淡,可是这豫州的首府历阳是我们世代栖居的地方,我们死了倒是可以,可是我们的子侄们可要保全下来,他们可是历阳未来的希望。所以......”
“羊将军大仁大义真是令萧某佩服,您的意思我懂了,您是想跟随刘刺史同赴战场,杀身成仁,而又能保全自家的子弟免于战祸,是也不是?”萧正峰问道。
“嗨,”羊邃尬尴地笑道,“主要是面对卢循的贼军,几个行伍出生的老哥都不太看好,而且我们知道刺史大人与朝廷不对付,所以他执意迎战,而不听朝廷的统一调遣。我们是大人手下的兵,跟随大人自当是义无反顾,但是没有必要带着子侄们一同赴死。”
“嗯,你们虽然是刘刺史手底下的兵,可也是大晋朝廷的臣子啊,难道你们主帅抗旨不遵,你们不能群起而反之吗?”萧正峰做着试探,如果能成功策反这羊邃,那整个豫州的局势有可能犹自不同。
“呵呵,萧大人说笑了,现如今朝廷只派了你这么个监军下来,并没有具体的旨意。况且这么多年,朝廷大权旁落,各州镇各自为势,谁把朝廷的旨意当一回事啊。并且县官不如现管,也许我们几个只要在刺史大人面前稍微露点不满,就会脑袋搬家吧。”羊邃有些无奈地说道,“这次大战,虽然我们几个老哥不看好,但是刘刺史也不是庸人,到了战场,随机应变,我们并不是一成胜算全无。”
萧正峰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其实他明白羊邃的话只是自我安慰,如果他真有信心的话,也不会设局找到自己要保全自己的子弟兵了。
“羊大人,你们豫州的子弟兵大概有多少人,多了我也不好带出去啊。”现在羊邃有求萧正峰,萧正峰倒变得刁滑了起来,说起话来也变得意味深长。
“大都都是当地人家的子弟,本来就是父母亲安排进军中历练的,可是没想到要经过这么一场大战,所以平日里没多少操练,我们这些长辈实在不愿意他们白白送死,所以就有劳萧大人了。他们人数不多,刚好五千之数,平均都是十七八岁的后生,还奶得很呢!”
“五千啊?”萧正峰摸着下巴颌,故意沉吟道,其实他的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这五千人,又正是小犊子嗷嗷叫的年纪,只要稍加训练,再让北府老兵带着,经过一两次实际战役的操练,那可是一股不容小觑的战斗力啊。
“怎么?大人嫌多了,不好带出去吗?”羊邃有些急道,这五千的子弟兵,多是当地有名望家的子弟,即使家里没有名望,也大都是拖了关系,找到自己这一层的,抛下谁,都不好交代啊。
“嗯,人数是有点多,但是想想总会有办法的,只是一下子要弄出这么一大批人物出历阳城,恐怕不是易事吧。”萧正峰说这话却是真心实意,也是在向羊邃提出自己的实际困难。
“这个大人尽管放心,历阳城的各处关卡一律放行。只要让他们出了历阳城,走出豫州的地界,我们这些老人也就放心了。到时还要麻烦萧大人将他们编入朝廷的军中,照拂一二才是。”
“羊大人,现在贼军的兵锋所指,那是整个大晋,你让这批豫州子弟兵们跟着我,又能逃到哪里去呢,最后还是要面对兵燹啊。我说实话吧,他们跟着我,还是要去战斗,只是换了个主帅而已。”萧正峰似乎良心发现,对羊邃倒出了实情。
“哈哈哈......”羊邃大笑道,“羊某征伐一生,可以说一朝当兵,终生不悔,那些娃娃子如果战死沙场,那就是他们的命。如果他们能够通过军功,封侯拜将,那也是他们的造化。羊某现在做的也唯一能够为他们做的,就是为他们选择一名好的主帅,而萧大人的威名,羊某虽然寡陋浅闻,但也是知道一二的。而且羊某听说凡是萧大人的兵,皆是英勇无比。萧大人早年的事迹虽有耳闻,但却不甚上心。但伐燕的临朐一战,萧大人身先士卒,尽显威名。长沙郡保卫一战,萧大人的荡寇军更是勇破敌阵,最终保全了荆州一地。这些都令羊某好生佩服。”羊邃站起,对萧正峰长揖一礼,“羊某代豫州百姓先行谢过萧大人了。
“羊大人太抬举了,萧某愧不敢当啊。”羊邃的举动,反倒弄得萧正峰有点手足无措了,他赶紧站了起来回礼,本来是想趁机敲一敲羊邃的“竹杠”的,可是话说到这份上,萧正峰也不好开口了。
“萧大人,豫州的物资,不管人力、物力、财力都用来赶造各式战船了,所以羊某只给这五千子弟兵准备了十日的口粮,其他的,羊某只能拜托大人了。”羊邃说完,朝着萧正峰又是一礼。
萧正峰心里暗道----果然如此,这羊邃如此多礼,实是因为他拿不出太多的“干货”的缘故啊。算了,自己也不算太差钱,毕竟是五千的战斗力,养军队本来就费钱,就让自己先垫付着吧,总有一天会收到利息的。
“羊大人放心吧,只要我们能够顺利出城,出城以后的事,一切都包在了萧某的身上。”
见萧正峰答应了,羊邃喜上眉梢,“那羊某这就是准备了,大战在即,此事宜早不宜迟啊。”
“嗯,好的,羊大人还是尽快吧。”萧正峰同样说道。
等到羊邃离开,潘十二闪身走了进来,他的身旁还跟着一脸怒气的胡三和一脸尬尴的胡亥,“卫主,好个局中局,倒是我们着了他们的道了。”
潘十二有些不忿地说道,自从加入了京口卫这还算自己遇上的头一遭,虽然对方没有恶意,但是不能掌控事情的主动权,而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这让他感到有些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