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皮得到任务,骑着快马,晃晃悠悠往长安赶去。心想一个体验穿越的姑娘能遇到什么危险?所以也不着急,一路东看看,西瞧瞧,将近傍晚,才赶到长安。不想刚到城门口,就见城门口一棵大树上贴着一张告示,一群人围着看。那告示正是嗜武所写,内容是细数欧阳如兮罪状,并立誓要手刃这恶女人云云。牛皮皮一看,登时大惊,这欧阳如兮,正是他第一个要保护的客户。当下飞身进城。
还好此事全城惊动,也好打听。赶到康王府门前时,见地上横着许多尸体,有男有女;这里一只胳膊,那里一条大腿,此处血正殷红,彼处血迹已干。还正有十几二十个大汉正举刀自刎。大汉们前面不远处,站着嗜武,杀气腾腾。牛皮皮来前已见过欧阳如兮画像,环顾四周,看见欧阳如兮正脸色苍白的站在那里,忙施展已在游戏里练了一年多的脚上功夫,扛着她翻墙过院的跑了。
不多时,二人出了城。牛皮皮疑惑:这样一个外表柔弱的姑娘,怎么会卷进这种仇杀中来,对方还是他们公认的玩家中最能打的嗜武。他不知道,这件事情主要是因她而起;他更不知道,这事情到目前为止,还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欧阳如兮慢慢回过神来,先是哭了两个时辰,后来又笑了一会,最后陷入一种莫名其妙的呆滞状态。牛皮皮看过了嗜武的告示,但觉得嗜武所说要么是有所误会,要么是夸大其词,这姑娘不像那么歹毒的样子。要真如告示所言,那牛皮皮也会惩罚这女人,但不见得会杀了她,更不会像嗜武那么残忍。但无论如何,他现在的任务是保护她。
二人出了城,到了寄放马匹的旅店。安顿女的睡下,牛皮皮到楼下大堂里坐坐。刚喝了两杯酒,两个持剑的男人匆匆进店,往大堂墙上贴了一张告示,就匆匆向外赶去。牛皮皮拖住两人:“两位兄弟,这急匆匆的,是有什么事情?”
二人道:“墙上告示里写的有,我们二人还有要事,来不及跟壮士细说,壮士勿怪。”
说完要走,牛皮皮不放手:“两位莫怪,在下武夫,不识字,还是两位给说说为妙。”
两人待挣脱,发现全然挣脱不开,知道对方有些本事,忙道:“正好,我们便是要找壮士这样的英雄人物。壮士可曾听说今天长安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牛皮皮笑道:“略有耳闻。”
两人道:“我们正是为这件事。现在长安城内外,谁不敬仰嗜武先生?无奈先生以寡敌众,恶女被恶徒趁乱救走,先生正追,被闻讯而来的官府缠住。更可恨那‘铁字营’的鹰犬们也闻风出动,先生再是英雄了得,又岂是‘铁字营’的对手?终于被打成重伤,押在牢内,怕是要性命不保。我等感其侠义,特联络天下英雄,今晚便去把嗜武先生救出来。”
牛皮皮听过“铁字营”的名声,便道:“你们这一时半会能联络几个人?怕是救不出人来,把自己也折在里面。”
两人凛然道:“我等行走江湖,只敢舍生取义,不敢弃义偷生。便是死了,黄泉路上有众位好汉陪着,也比当缩头乌龟要强。”
牛皮皮也慨然道:“两位高义,在下佩服。虽然不才,愿效犬马之劳。两位先行,在下随后就到。”
两人说道众人约好在长安北门会合,便拱手告别。
牛皮皮忙上楼取拿兵器,叫醒欧阳如兮,叫她千万小心,不可到处走动。不想这姑娘有严重的起床气,醒来大哭大闹,牛皮皮无奈,扔下她出门去了。
快到北门,远远看见灯火通明。原来官家早得到消息,关上了各城城门,增派了人手。各城守军眼看城下人多,还各持兵刃,便向上报了个贼匪叛乱,这时正等上面命令。众山林好汉攻惯了寻常山寨,但对长安城却是无可奈何,只在城下叫骂。
牛建国找个僻静所在,三下两下跃上城墙,又小心的接近城门,趁人不备,跃到城门顶上。此处最高,能俯瞰全城。正在细细观察,就听见身后有人道:“阁下好功夫。”
牛皮皮忙回头,见阴影里站着一个影子,身边倒着几具尸体。那人冷冷道:“在下‘铁字营’铁鹰。今夜受命守护北门,阁下若识相,就原路返回吧。”
牛皮皮不想多生事端,从怀里掏出一块夜光玉石雕成的牌子。这牌子上没有半个字,只是青底玉石上雕着一株桃树,桃花开的正浓,夜里发出明亮柔和的粉色光芒。铁鹰忙拱手道:“原来是落英山圣使。小的有公务在身,请圣使自便。”牛皮皮拱手回礼,又问:“不知‘铁字营’怎么走?”铁鹰脸上顿时不好,颤着声音道:“既然圣使要到铁字营,天大的事,小的也得相陪。”说完跃下城墙,在前面带路,不多时,两人就到了灯火通明、护卫森严的衙门。
这衙门门口石碑上刻着“精忠守义,铁血丹心”八个大字,看来正是铁字营所在。守卫们见是铁鹰,也不阻拦,不多时,二人就到了大厅。厅上或站或坐许多人,见二人进来,也不起身,更不说话,只是冷冷看着。铁鹰命人将大厅中间那太师椅搬下来,请牛皮皮入座,便恭敬地道:“请圣使稍坐,小的去请我们头目。”说完匆匆向后去了。众人听到铁鹰称呼牛皮皮圣使,大感意外,这世上可称圣使的只有两种人:皇上的人,及山上的人。这两种人都很厉害,众人坐着的忙起身,站着的更恭敬,低着头,不发一言。
一会后面出来几个人,一样的黑帽黑袍,匆匆跪在地上:“不知落英山圣使驾临,未能远迎,请圣使降罪。”厅里的众人闻言,大惊失色,也忙跪在地上,噼里啪啦,碰倒几个椅子。
中间的黑袍老者又道:“铁字营铁忠启禀圣使:我铁字营原为江湖帮派,后受先帝大恩,自愿归顺朝廷,前前后后,将近百年。其中或有心或无奈,行过许多恶事,偶尔想起,在下也深恨不已。虽不知圣使驾临所赐何罪,但我满门无不悦服,甘愿领罪。只求圣使法外开恩,放我满门儿童性命。老夫斗胆,万望圣使应允,在下感激万分!”
原来,游戏官方虽不能微观上控制人物的想法行动,但在宏观上还是有许多控制办法的。其中,派落英山剿灭超出控制的人或帮派,就是其中行之有效的一种。许多年来,除了落英山周边,只要落英山圣使来访,便意味着灭顶之灾,极少有意外。
牛皮皮深知这一层,听到铁忠一番话,忙道:“老英雄磊落,但实在是多虑了。在下前来,是因在下一个叫嗜武的朋友得罪了老英雄,特来请罪。”
铁忠闻言大喜,忙道:“我等私自揣摩圣使来意,罪该万死。圣使要人,本该立刻请上。无奈此刻不便。不瞒圣使,陛下听闻贼人们以营救嗜武英雄为借口,伺机作乱,已将英雄请到宫中。不如我们这就动身,圣使出面,嗜武英雄定然无恙。”
这铁忠办事雷厉风行,一面安排备车备马,一面赶紧更换朝服。不必细说,不多时,一行十几人到了皇宫门外。禀过守门将军,车马通过外宫宫门,进入外宫。此时,守门将军早派人到禁内报讯。不一时又到内宫宫门,诸多品阶不高的铁家人留在门口,只剩三人陪牛皮皮改乘宫中马车继续前进。过了七八个宫门,换了七八次车马,进到最后一扇门时,铁忠等三人已是步行,只牛皮皮坐在辇上。这辇直抬上大殿门口,随行的太监高声道:“化外神仙牛皮皮先生到!”此声刚落,就听到门口一个掌礼太监高声道:“皇上口谕:牛先生世外神仙,今日驾临,未能远迎,已是失礼,万不可自降身份、再行君臣之礼,使朕罪上加罪。请铁爱卿代朕扶牛先生进殿。钦此。”铁家父子跪下听完,铁忠忙起身扶牛皮皮下辇进殿。
牛皮皮进得殿内,只见这大殿虽用料不力求金碧辉煌,但自有一番大气磅礴;两边文武虽个个颜色恭顺,却藏不住一身龙虎之气。大殿之上,一位十二三岁的小皇帝正笑盈盈的站在龙椅前面,笑道:“神仙一路辛苦?”
牛皮皮忙拱手还礼道:“谢陛下赐恩免跪,此等旷世殊荣,山民万死不能报。”
小皇帝笑道:“仙人快快请坐。仙人不跪,理所应当。先生说免跪是旷世殊荣,其实不然。我这朝庭上还有两人不用下跪,也是神仙般的人物。先生可想见见?”
牛皮皮坐在早备好的椅子里拱手道:“三生有幸。”
小皇帝笑着指指龙椅旁边一人道:“这是我朝镇远将军令狐子远,不用我说一言一语,便将我这朝臣们整治的服服帖帖,这是安内之功臣;更厉害的是镇远将军之父、安内王令狐峰爱卿,不用我派一兵一将,就将我这九州治理的妥妥当当,彼为攘外之良将。”
此言说完,牛皮皮深感这小皇帝机勇过人,只是锋芒太露。偷眼看去,朝堂上大多大臣毫无表情,只少数几个或愤愤看向令狐子远,或惭愧的满脸通红。令狐子远旁边站着的毛先生闻言赶忙跪下:“启禀圣上,安内王父子不避嫌疑,殚精竭虑,实为报先帝及陛下厚恩;不敢贸然请陛下亲政,是怕小人趁机作乱,祸害朝纲。待陛下春秋稍盛,安内王父子必将还政于陛下,以全周公之义。”
小皇帝笑道:“毛先生不必惊慌,也不必讲周公辅政、武王伐纣这些典故。有你等忠臣能臣,朕便能安安心心的做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说这些是想告诉牛先生,若有什么大事要事,大可与令狐爱卿一家商量,天下都知道,他们就是朕。”
令狐子远冷冷一笑,欠欠身子道:“令狐一门,深谢陛下。陛下命臣与牛先生商量要事,那臣自当奉命。”说完转身问牛皮皮:“不知牛先生一路风尘,有何指教?”
牛皮皮不看他,向小皇帝拱拱手道:“启禀陛下,落英山出了件大大的怪事,与一位叫嗜武的壮士有莫大关系,听说此人正在皇宫做客,在下特来问陛下借人。”说完,手指轻轻一动,将那毛先生大穴隔空一点。顿时,毛先生能听而不能说,能看而不能动,焦急万分,却无可奈何。
小皇帝惊问:“哦?仙山出了一件怪事?敢问先生,是怎样一件怪事?”
牛皮皮道:“我落英山旁有座不忠山,山上有条不孝河,河边有片不仁林,林后有个不义村。最近,村民被奸人下了怪毒,毒不致死,但村民个个行为怪诞不经:儿子呵斥父亲,爷爷孝顺孙子,奴婢呵斥主母,奴才鞭打老爷;不但是人,连家犬之类,也开始撕咬主人,如此种种,实是闻所未闻。我们打听到,一个叫嗜武的壮士清楚其中曲折,特来相请。”
令狐子远等人听出来这是在辱骂自己,但迫于落英山势大,只好忍气吞声,不发一言。只小皇帝哈哈大笑:“这等事情,世上原是有的。令狐爱卿,那位嗜武先生,可在皇宫之中?”
令狐子远答道:“启禀陛下,此人煽动贼匪作乱,已被臣拿下,关在外宫大牢。此时,叛军正在城外攻城,若非臣等早得消息,恐怕叛军已攻入皇宫了。”
牛皮皮笑道:“将军此言差矣!在下刚从城外进城,只见良民请愿,未见叛军攻城。”
令狐子远道:“恕在下愚钝,因从未见过握刀之良民,持剑之请愿,所以将他们当作叛军贼子。倒叫先生见笑了。”
牛皮皮又道:“启禀将军,在下已打听的清楚。原本那群良民是赤手前来请愿,但见城门紧闭,守军增多,以为是什么王爷啊、将军啊造反,便各自回家取上兵刃,以报陛下爱民之心。如此说来,全是一场误会。”
令狐子远正待开口,小皇帝忙道:“令狐爱卿,朕刚读书时,不解‘反民逼官‘的意思,朕的老师说,字要从右向左读,从没有’反民逼官‘,只有’官逼民反‘。朕深以为然。现在爱卿父子辅政,政治清明、海晏河清,绝不会逼民造反。将军刚到长安半年便生叛乱,这等与爱卿声誉有损之事,朕绝不相信。爱卿以为呢?”
令狐子远被小皇帝的话噎住,不能说是,那就上了小皇帝的当;更不能说不是,那就是承认了他父子治国无方。
小皇帝见其不说话,满意的笑笑:“看来令狐爱卿与朕果然同心,都认为这不是叛乱,而是误会。至于嗜武先生嘛,令狐爱卿,不如我俩玩个游戏,学诸葛亮与周瑜,把放或不放都写在纸上,可好?”说完不等令狐子远回答,就吩咐左右取纸笔。
不多时,笔墨上来,令狐子远只好依言写字。为维护令狐家权威,自然写了“不放”。小皇帝也写完,煞有介事的让太监将两张纸都折住,交给两个太监捧着,站在殿中。小皇帝笑道:“史官,快记着,一会就写进你的史书里。且看我君臣如何同心同德,来,当着大家面,打开!”两个太监打开,只见一个写的是“放”,一个写的是“不放”。毛先生在那焦急万分,心里叫苦。
小皇上看见,装作惊讶的道:“哎呀,不好。史官,你就当没看见;各位爱卿还有牛先生,你们也当没看见。我们写的不一样,若有人传出去,指不定外面传成什么样呢。来,我重写一下,你们切记当作没看见。人言可畏,不得不防悠悠之口。”
令狐子远也明白过来了:小皇帝这话是对自己说的。说什么人言可畏,那是告诉他,若是小皇帝把写的改了,传出去就是他令狐子远逼着改的,说不定还会传成拿剑逼着改的。仔细一想,不管他写啥,这小皇帝都是赢家。忙道:“臣愚钝,未能体会圣意。臣看皇上大可不必更改,是臣错了。嗜武先生是贵客,自然来去自由。”说完,疑惑的看看毛先生,深恨毛先生关键时刻不发一言。
牛皮皮手指一点,那毛先生顿时恢复,立马大叫道:“不可,不可!”
小皇帝疑惑:“咦,朕说刚才怎么不对劲,原来毛爱卿未发一言,着实奇怪。爱卿说不可,什么不可啊?”
毛先生见木已成舟,说什么也于事无补,只好道:“臣是说不可让二位先生即刻离去,自然要设宴好好招待一番。”小皇帝笑道:“那是自然。”令狐子远闻言,狠狠瞪了毛先生一眼。毛先生心想,今天被狠狠耍了一把,小皇帝已难对付,这牛先生更是有些妖术,令狐一门若要成就大事,必不能让这二人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