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垣揉着脸从地上站起来,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似乎是被那陡峭的绝壁吞了进来。此时此刻,仍然是面对着同样一面通天的屏障,身后却没有了凶恶的匪徒的威胁。
“这是怎么回事?”佑兹等人也纷纷从地上站起来,打量着周围的情况,他们所处的环境仍然是几座大山挤出来的沟壑之地,地貌也和之前他们一路跑过的沿途风景差不多。只是,眼睛所及的远处可以看到一处浅滩,是一处还未干涸的小溪,只是由于气温表面已经结了冰,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一层刺目的光。
蜷缩成一团的宁蓝终于鼓足了勇气睁开眼睛,也十分惊讶周遭的变化,喃喃道:“那帮家伙呢?”
佑兹伸手把他从冰冷的地上拽起来:“没跟着过来,你刚才看见……啊,当我没说。”
他知道宁蓝一直害怕地蜷成一团,因此没有继续问下去:“有没有后悔跟我们一起跑来这里?”
其实他想说,你一定后悔跑来这种荒凉之地受苦了吧,宁蓝将视线从绵延开去的山峰转向佑兹的脸,目光躲闪之间,却无法否定佑兹的问题,只能选择沉默。
少顷,他抬起眼帘,看向对于刚才惊险一幕毫不知情的少女,只看到成全和雀青已经在她身边检查她的情况了。
成全有些拘礼地束手站在一边,等着雀青用小手探查着糯米的体温:“嗯,似乎好一点了,你们再去取点溪水过来吧。”
成全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刚刚喂糯米喝下的溪水是哪来的?似乎是雀青直接就喂给她了,雀青一个小孩是怎么在短时间内跑到远处的小溪边,砸破冰面取出溪水的呢?
也许是他想错了,雀青给糯米喝下去的水可能就是水壶中原来的水。他不再纠结那么多,跟上火垣走向溪水边。他们的储备水也不多了,可以一起补充一下。
雀青等成全走远,这才舒了口气,将小手放在糯米的额头上。良久,糯米的脸色慢慢恢复了,接着张开了眼睛:“雀青?天亮了,怎么不叫醒我。”
雀青对她笑笑:“没关系,你想睡多久都可以哦。”
糯米揉了揉眼睛,身体的疲乏似乎也被一扫而空,她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那怎么行,这里不知道还潜伏着什么危险呢。”
他抓住她的手,肯定地道:“没关系,有我在。”
糯米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这才发现身后陡峭的绝壁,惊讶道:“哇,好高,而且好陡。诶,之前那些家伙呢?”
雀青扬起一个等待表扬的子衿笑容:“那些坏东西被我留在墙的那面了。”
糯米突然意识到什么,更惊讶了:“你是说,我们是从这边过来的吗?”看着雀青点了点头,糯米一下抱住了他,“是谁?谁做到的?能翻过这种地方的我还以为只有爹呢,没想到……难道是大师兄他们?太厉害了!”
雀青被糯米抱得有点难受,不过听到自己的功劳被抢掉就更难过了,他嘟囔着小嘴巴:“是我,唔……好难受。”
糯米这才放开雀青,看了看周围,其他人都不在周围,这才皱着眉压低声音问道:“是你?怎么回事?”
“你还把我当做普通的小孩子吗?”糯米哑然,她确实一直以来都把他当做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但她自然知道雀青的父亲是谁。
雀青继续道:“都是爹,我们一直没有离开南齐,父亲的力量也一直没有离开过我。他不喜欢让我留在你的身边,有好几次你面临危险的时候,他都一把把我拽住,更是强行让你忽略了我的存在。”
糯米静下心来仔细一想,确实有些时候她总觉得忘了什么。比如在遭到埋伏的刺客袭击时,明明就在身边的雀青,她本来想保护的雀青,在那一瞬间却像被什么左右了心神,就那样直接把他忘记了。
她看着他小小的脸庞,似乎亲眼看到了他当时慌乱失措的神色,内心里闪过内疚:“不,是我的错,没有照顾好你。”
雀青摇了摇头:“爹把我托付给疏莳姐姐,她不像你被爹做了手脚,但还是一样置我于不顾。不过,这里。”雀青指了指那陡峭的崖壁,“过了这里,爹的力量就无法左右我了,我自己也可以把一直被压抑的力量使用出来了。”
话音刚落,糯米便感受到周身的山体似乎震了震,雀青神秘地笑笑。这些似乎跟他有关,似乎又不是他做的。
雀青稚嫩的笑容在脸上没有停留多久便整个僵住了:“不好,我好像把什么东西给弄醒了。”
话音未落,他们脚下的整个山体都开始剧烈地震动了一下。爬到高处打探周围情形的黎才明险些重心不稳,从陡峭的斜坡上倒摔下来,赶紧稳住身形。
成全和火垣也停下手里的活儿稳住身体,对视了一眼,也都从对方的眼神中察觉了一丝不安。他们手脚麻利地把水壶拧紧,连忙赶到马匹旁。
糯米已经回到了黑美人上,其他人也纷纷上马,一行人继续向前跑去。
他们都没看见,在他们的身后拿出光滑的绝壁上闪过一片粼粼之光,下一秒,一颗空洞的眼睛在上面慢慢的张开了。
就如同有一个庞然大物在透过这面墙壁打量着渐行渐远的他们。
—————————分界线—————————
“将军,属下的确碰到了您之前提过的西秦军队。他们似乎是从中山里爬出来的,出现得很突然,我们几乎就要撞上,幸亏那些人提前发现了他们,我们才能在军队发现之前撤离。”
一个身披铠甲的士兵半跪在周临面前,显然给他下达命令的便是周临了,他现在正在向他复命,但不知为何周临确实一脸疑惑的表情。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士兵茫然的点点头,周临懵懂地拧了拧眉毛,突然明白了什么——那个家伙:“啊,是吗?令狐嵁,任务完成的非常出色,本将对你刮目相看了,回去等着领赏吧。”
令狐嵁欣喜地点了点头,便行礼告退了。
周临已经明白了这些被自己带来的军队,在自己奋勇杀敌后与自己分散,并碰到了另外一个“自己”,而那个“周临”向他们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不过,遇到了西秦的军队,看来他即刻带兵返回,无论我怎么央求,就只留给我一小部分战力是因为这个啊。那帮见缝就钻的西秦狗,每次都少不了他们的屎味!”
周临甩着自己的长刀,那是他使得最趁手的兵器。就在不久前,他们总算再次尝到了渴望数年的鲜血的滋味,此时他正在细心擦拭着上面的血污。如果细细看去,着柄厚重的长刀上有着非常多的繁复花纹,而周临正在将纹路中的血污慢慢拭去。
这大概是他唯一会做的一件需要耐心的事情了,而每当他拿起布帛为它净身,最后涂以松油来保护刀刃时,便是他最贴近这把平生挚爱的时候。
偏偏这时,又有一个人冲了进来,来人比令狐嵁要暴躁许多,人还未进到帐中,声音就已经炸了:“将军!那个叛徒一定要让我来亲自手刃!”
“郝雷旗长,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
来人正是战争中表现神勇的郝蕾,除了郝雷,其他的旗长都已经带兵返回。主要原因还是,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而他不愿回去便是为了报死去的赵伤的仇。
郝雷怒目圆睁,雪白的胡子都被盛世的怒火冲得炸了起来,他狠狠地跪在地上,恳求道:“将军!是我的疏忽,才让您指派给我看守的叛徒逃掉,之后趁机重伤了老赵!如果不是身后被捅了一剑,他又怎么会,怎么会死得那么惨!请将军给我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不然老夫到了地下又怎么和他交代!”
周临却兀自擦着手里的长刀,等郝雷说完了,他的表情也变得十分肃然:“既然如此,那最后一下就劳烦您了。”
郝雷哑然,想要再说些什么,周临已经提刀走出了营帐,他赶紧跟出去,却已经不见了周临的踪影。
等郝雷找到他时,周临已经在最终的裁决中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收刀站在了场上。刀面上的花纹淌满了鲜红的血液,在冰冷的空气中,挥散着仅剩的热气。
再向地面看去,那个叛徒少年已经口吐鲜血在地上抽搐了起来,他的喉咙不断地淌出鲜血,但显然一时半会死不了。
周临向郝雷走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剩下就交给你了。”
郝雷看着地面上少年不停翻腾的眼皮和双腿,愤恨使他随手抓起身旁一名士兵的武器,大吼一声便重重地砍下。
那少年的脑袋顿时被劈成两半,鲜血混着脑浆从褐色的头发上迸溅而出。
可郝雷没有停下,他仍旧高高地挥刀重重地落下,直到那双令人憎恶的三角眼如同死鱼一般。他才甩下手中卷了刃的武器,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