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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穷寇

2017-02-11发布 3547字

名门荆枝

何耿耿

今生

三十三•穷寇

残酒洒在白梅上,滴滴答答的落下来。

身后,一个黑色的影子落下来,剑眉刀刻,眼眸如墨。

破风高大的声影出现在华连远身后,仍旧是黑衣墨发,黑布覆面。

默默的跟上了华连远。

华连远负着手,在假山群中转着出来,来到宽敞的河池边。

“京城有消息了吗?”终是不耐,华连远冷冷的开口。

仍旧是那毫无起伏的声音,“还没有,苏儿传消息说,沈贵妃最近盛宠优渥,风头无量,因她的一个侍女叛逃,沈遏云最近对苏儿疏远起来,没探听到其他的消息。”

“沈家呢,华连闻呢?”华连远低声怒吼,压抑着心中的愤怒,近来京城中消息越来越闭塞,他自己远在边疆,鞭长莫及。

荆歌的话虽然刺耳,但也是事实,自己沉浸胜利的喜悦中,却忽视了最重要的京城、圣心。

破风低声答道,“还没有消息,噬风去后,所有的消息传递正在重建,故而迟了些时候。”

华连远不再说话,鹰眼半眯,一丝阴冷之气闪过。

没有消息又如何,兵来将挡,难道我华连远会怕了华连闻那个蠢货吗?

荆歌一语成谶,十三天之后的中午,皇帝的谕旨便下了,命令华连远率军,追击穷寇,将南成军赶至西光县一带,再行班师。

其实早在凯旋的当日,华连远就应该率师追击,彻底将南成军驻扎在北召边境附近的军队一举震慑,一劳永逸。

但是华连远不会这样做的,军中的众人也仿佛都遗漏了这点,忙着庆功,忙着歌功颂德。直到现在。

宣旨的是谢长齐,这个前不久才因为军粮运输迟延被皇帝责罚的谢家长子,对着皇帝摇尾乞怜,摇身一变,成为了西南镇运使,得意洋洋的骑着高头大马,仪仗煊赫,前来宣旨。

荆歌跟在队伍最末,随着华连远一起跪拜接旨,他散发的冷厉之气,三丈外就能感觉的到了。

宣旨完毕,谢长齐也还算是不笨,后脚马上就出了城,施施然回去了。众将也不敢看华连远,前段时间恭贺他即将凯旋回京的将领,此刻都没了声音,支支吾吾的行了礼,便回去了。

司徒将军也阴沉个脸,本以为即可就能回京,现下又要披革上战场,再加上他本就看不惯前几日众人对华连远的恭维,他本就自持功高,对华连远一直是表面上恭敬,现下大胜,功劳全在他,近几日来,连表面上的恭敬也不见了。此时看着华连远的一张臭脸,也随意行了礼便离开了。

寒冬腊月,寒风刺骨,可现在没有什么比呆在华连远身边更让人不寒而栗的了。

众人皆已经退下,宽敞的中军帐已经空无一人,荆歌站起身子来,走到华连远旁边。默默的站定。

此时已经不用荆歌在说什么了,华连远并非蠢人,他会知道该做什么的。现状已经坎坷,看样子,华连远最近在京中势力受挫,竟至于到现在接旨为止,竟不知道谢长齐已经官复原职,还能耀武扬威的来给他宣旨。

帐中两人,一个站立,一个坐着,默然无声,只有远处传来的士兵操练声,声声震天。

“之前是我错了,”华连远半晌开口,左手撑着头,看着地面,神色不明。

“大将军,京中局势变化如此大,追击南成军迫在眉睫,三皇子恐会从中作梗。”

“他恐怕恨不得我死在外面。”华连远甩手,将那圣旨怒掷在地上。

荆歌默默走过去,弯腰,捡起了圣旨,重新递给华连远。

“大将军,你刚回依蒙道时,曾有一队死士截杀与你,可曾查到是何人豢养的死士吗?”荆歌神色平静。

华连远接过圣旨,抬头看着荆歌,道,“死士的身份,怎会轻易的被人查出。”

也就是没有查出了了,荆歌与华连远对视,一字一句:“那夜的死士,是沈培齐亲自调教。将军可曾听过“歃血”?”

“可是歃血近年来已经没有听闻了,江湖上传言,兔死狗烹,歃血,早已不在人间。”

“大将军既然知道歃血,当然也知道沈家豢养的死士的厉害,歃血虽然已经不再,但是沈家豢养的死士,仍是地底下最强悍的一只秘密队伍,当日能截杀大将军,今日之令是他们的得意杰作,自然也已经为将军准备好了大礼。大将军尚未回京,然而京城已经暗流涛涛。”

“不管是什么暗流,也得吞的下本宫才是。”华连远站起身子来,平日的不可一世的王者之气,在他身上重新苏醒。

“大将军既然已经做好了准备,荆歌拭目以待,此次随军,请让荆歌跟随。”

“若无校尉,今日的南征,也不会如此胜利。”华连远满眼是笑,那笑容可以称得上亲切,“虽然本宫在外多次提及司徒将军的功劳,但是在本宫心中,当然明白,今日的一切,谁的功劳最大,本宫必不会忘了校尉。”

“不敢当,”荆歌不欲与他接梗,“大将军,荆歌先告退。”

从华连远营帐出来,荆歌在军营中四处转悠,想着此次出征,不知多久会回城中,什么时候还得去准备点易容的东西才好。

依蒙道的冬天就要过去了,脚下的土地不再是硬邦邦的、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前几日一场春雨下来,今日又暖阳高照,天空一碧如洗,校场上,兵士们正在一如既往的练操,荆歌走过,看见秦家兄弟正在演武,周围齐蛮子和魏延和其他的一堆小兵围着,正起着哄。

秦家兄弟一直以来修习刀法,这次却比拼的是拳法,荆歌不由得停下脚步,远远的看着。

秦季永和秦上延均是身形高大的人,自小习武,身子也比旁人强健,长相也相似,但是常言道,相由心生,秦季永忠厚沉稳些,秦上延跳脱些,眉间神情总是疏狂些。

两人比斗向来是真刀真枪,这次也不例外,竟是真打。

两人拳风凛凛,秦季永那拳劲力厚重,刚猛的风扫过脸颊,秦上延身形忽然一晃,敏捷如豹,蹲身躲开那拳,忽然从秦季永臂下钻过,钻过那一瞬,他竖手成掌,一章劈向秦季永脖颈。

秦季永察觉到,猛地弯身,但是比不上秦上延光雷之势,只觉脖颈一痛,秦上延已刁钻地钻去他身后,顺手连击,手速快得瞧不清,第二腰椎到第三腰椎,连点四处!

秦季永只觉腰间奇痛,呼吸不畅站立不稳,蹬蹬后退间,竟就地一铲顺势滑倒,倒下时,双腿猛力一踢,正中秦上延膝盖弯,两人齐齐摔倒。

吭!

旁边人都爆笑起来。

齐蛮子和魏延赶紧上前去将二人扶起来,齐蛮子大笑:“秦季永啊,看你平常练刀法时把你兄弟压得翻不了身,竟也有今日壮士断腕的时候啊。”

“是呢,看你刚刚不是自己结结实实的倒下,看还伤不了上延分毫呢,这是伤敌三百,自损一千啊。”魏延也凑过来洗涮秦季永。

“什么伤敌三百,自损一千啊,老魏啊,我看你是书读少了吧,人家三百,我们一千,这算哪门子的胜利啊。”秦上延也掸掸身上的土,毫不留情的嘲笑道。

一堆人都笑了。

秦季永也笑,“上延的拳法,我可是比不上了,看来以后比刀的时候,我可不能手下留情啊。”

“大哥还说,你什么时候手下留情过啊。”秦上延故意装怪,学着戏腔,“看来~你我兄弟之间,终将一战~”

几人都笑的前俯后仰,连周边操练的小兵也都好奇的伸过头来。

荆歌远远的看着这一切,突然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那时候虽然过着刀口舔血,受人摆布的日子,然而歃血之间的情谊,却足够让自己一直支撑着走下去。那段美丽的时光,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唯有自己孑然一身,孤独的在这世间行走,不知前路还在何方。

日头突然有些大,荆歌眯起了眼睛,不知是阳光刺眼,还是心里太凉。

秦季永一个转眼,远远的看见了荆歌。

瘦弱的少年独然一身,站在暖阳下,身边是空旷的校场,不时的有士兵从她旁边跑过,微风拂起她的衣袖,整个人,看上去,仿佛要即刻乘风而去。

秦季永不由得止住了笑,定定的看向荆歌。几人看她如此,也都停下来,顺着秦季永的视线看了过去。

阳光下的少女睁开了眼睛,不见苍凉。

几人看着这情况,都向荆歌走过去。

几人给荆歌见了礼。

荆歌已经恢复过来,微笑着仰头看着眼前的几人,很好,都恢复过来了,便看着秦家兄弟,微笑颔首道,“两位的拳法可真是精彩。”

秦上延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秦季永也笑了,“上延比我厉害些。”

“各有千秋而已。”荆歌看着秦季永的眼睛,微笑着说。

“校尉刚刚在这里,想什么啊,这么出神。”秦季永想起刚刚看到那幕,终究是问出。

荆歌停顿了一下,脸色有些淡,默然片刻道:“不过是一些往事而已。”

荆歌的神情不太好,几人都不不好在说什么,齐蛮子适机插话,转移话题道,“校尉,听说今早皇上下旨,让咱们继续将南成边境军赶到西光县一带是吗?’

“是,大将军不日就要下令了。”荆歌道。

“西光县那儿我知道,也不算什么大地方,但是沿途地形复杂,又是历来的南成边境范围内,皇上怎么想起让我们打到那儿啊?”魏延道。

“不过都是圣上的旨意,咱们这些人不过是听令而已。”齐蛮子不急不缓的说道。

几人聊了会,便有荆歌门前守卫的军士赶来告诉荆歌,有几个营的事务要处理,荆歌便走开了。

剩下几人继续回去看场上的比武,唯有秦季永回头不时的看着荆歌的背影,那瘦削的背影在空旷的背景下,更显萧条,不知为何,想到荆歌刚才一刹那的神情,有些心疼,态然若失,心思也不向之前一样热热闹闹的看着比武。

秦上延察觉出来,凑过去道,“大哥,最近你是怎么了,老是这样魂不守舍的。”

“可能是最近太久没打仗了吧,骨头都乏了。”秦季永笑道。

“哦,”秦上延闷闷地,也不知道到底是信了没信。

两人也都不再说话,转过头去继续围观场上的演武。正巧一个兵将挑战齐蛮子,他都乐呵呵的上场了,场下的气氛更是热烈,秦上延将刚才的情绪抛过,专专心心的看起这场擂台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