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国和心如交臂喝酒后,建国说:“心如,这杯酒下肚,就奠定了咱俩的夫妻情。今生今世,我会永远爱你。别看建国个不高,泰山压顶不弯腰。天塌下来你别怕,有比我高的人顶着呢。”建国说话的表情很滑稽,心如不由得笑了说:“尽说大话,我还以为你来顶呢?”又说:“建国哥,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都会始终不渝的爱你。”建国嘿嘿笑了,用筷子敲着盘子说:“当啷格当,当啷格当。闲言碎语不要讲,赶紧吃饭是正当。不能让你挨了饿,那样,对不起俺的丈母娘。当郎格当。”心如不由自主笑了,两人开始吃饭。
吃罢饭,建国问:“你下午上班吗?”龚心如用手绢擦嘴后说:“我跟师傅请了半天假,专门陪你。”“那好,咱们先休息一下,下午去看云妹妹。”两人回到了招待所房间,对面床坐了,建国拿出自带的茶杯倒开水说:“两人喝一杯吧,公共杯子最好别用。”心如说:“是的!”说着去关门。建国赶紧拦住说:“别关!你没在外边跑过,旅馆饭店逮男女关系像抓特务一样。不过企业招待所可能好些?”
心如坐回床边,心情复杂的看着建国说:“建国哥,你说,咱俩算不算自由恋爱?”建国斜靠在床头上闭着眼说:“当然是自由恋爱,而且是一见钟情。”龚心如瞅着建国,乜斜一笑说:“要是一见钟情,我才看不上你。”建国坐了起来问:“你反悔了?”心如说:“我致死不悔。我是说,其实有个人一直在为我们暗中做媒,她就是云姐。整个前坪公社走得只剩下我和云姐了。我调到公社小学教书,有机会和云姐接触多了,才感到云姐是充满了人格魅力的大姐。我们聊天时她总说你好,她说,别看建国成天嘻嘻哈哈,其实建国对人真诚无邪。别看建国个子矮小,其实最具男子汉的胸襟气度。令我不由得想起我们在一起排演样板戏的日子,回忆起对你的印象,就这样你的形象渐渐在我心中升华了。那时我就想,要是再见到建国哥,我一定说,我喜欢你!”
建国坐直了,若有所思的看着心如说:“也是的,仅凭我这模样,别指望和哪个漂亮姑娘一见钟情。如果不是凭借云妹妹的人格魅力,提前在你心中塑造了我的光辉形象,随便换个人做媒,一见面我是一厢情愿说再见,你是客客气气说掰掰——掰开的掰啊。”心如说:“也不能这么说,归根到底,建国哥你是好人,也许一见不能钟情,但百见就会钟情。”建国呵呵笑道:“问题是靠媒人牵线,一见不能钟情的话,再见就没机会了。”
建国说得兴奋起来,笑着问:“心如,我比你大三岁吧?”“是的!我今年二十三。”“哈哈!”建国开怀大笑,“男大三,抱金砖。”心如呵呵的笑了说:“错了!是女大三,抱金砖。”建国歪着头欣赏着心如,反问:“男大三,抱什么?”心如陶醉在爱情的幸福中,脱口说:“男大三,抱金山。”建国看着娇美可爱的心如,想起了初见她时开玩笑说的话:“当心有人想抱你这个金娃娃哟!”走过去猛然抱住她说:“金山我抱不动,我抱你这个金娃娃。”
龚心如也回忆起这句话,她清楚地记得建国这句话“有人”指的是龚秃子。猛听到建国要“抱金娃娃”,心里咯噔一下,脸刷得红了,连忙把头别到一边,使劲推着建国说:“你……你……”建国顺着心如的脸看过去,门没关。便蹑手蹑脚走过去轻轻的把门碰上,按下了内锁按钮。
建国走回心如身边,心如坐在床边垂着头,建国把她揽在怀中,亲吻着面颊说:“心如,你怎么哭了?我发誓,我一定好好的对待你,绝不欺负你。”心如只是默默地流泪。建国吻了她的眼睛又吻嘴唇,火热的夏天,火热的姑娘,火热的恋爱,火热的情感,肌肤相亲,两人很快进入了角色。
建国站起整理着衣服,突然有人敲门,龚心如慌着站了起来,建国很快去开门。服务员来送开水,把新瓶放下,旧瓶拿走,回头审视着他俩,警告说:“跟你们说明白,招待所不允许留宿女同志过夜!”建国嬉笑着问:“那白天可以留宿了?”
服务员是三十多岁女性,说起话来语焉不详,“白天也不能过夜,抓到了,我们要扭送派出所的。”由此推断,所谓“过夜”应指男女发生关系。说完,服务员走了。建国回头向心如吐舌头说:“好险!差点被逮了个现行。”龚心如捂着胸口长吁了口气。
两人又小坐了一会,建国看看表说:“走,咱们去看云妹妹。”两人起立整理衣服后出了门。心如问:“我穿这身衣服好看吗?”建国欣赏着说:“好看!女孩子适应穿裙子。”心如嗤嗤的笑着说:“适应!今天幸亏穿的裙子,要是穿裤子……”建国也傻笑起来,想起一段故事说:“你别看文哥相貌堂堂,道貌岸然,我们三个,其实他最坏。好像是上初二的时候,我们住的地方离解放公园很近,夏天黄昏后,蚊子出主意说到公园去逮‘野兔子’。我和雷哥还真以为是去逮野兔,我们三个翻墙进公园,原来是跟踪谈对象的,看他们亲嘴,蚊子的心眼特多,他说发现了秘密,谈恋爱的女的穿裙子不穿内裤。”
心如捂了嘴直笑:“我说你今天表现得这么老练,原来从小就有师傅教唆。”建国笑着说:“其实我们哥三个,都不坏。处于那个年龄段的少年,对于女性和恋爱有一种神秘的向往。雷哥是小地方转来的,那时他很傻也很土,打那以后,总觉得女孩子穿裙子不正经,反对萧云穿裙子。你几时看过萧云穿裙子?”心如笑道:“我说云姐怎么不穿裙子,原来如此。”
说话间便到了医院。医院是利用过去生产队的一排平房做临时门诊部,职工医院正在建设中,预计年底竣工。平房当头,是间小卖部,建国走的口渴,买了三支雪糕给了心如一支。萧云在护理室正给一个五六岁的男孩挂吊针,男孩胖,血管不好找,扎了两次才扎上,好在男孩皮,不哭。挂好后,萧云走过来,建国笑着送上雪糕说:“犒劳你,云妹妹。”
萧云接过雪糕说:“没见过这么小气的,买半支冰棍送人情。”刚咬了一口,雪糕就只剩棍了,萧云赶紧抖落白大褂上的奶油冰渣说:“连半支也没享受到,一毛钱的人情只咬一口就没了。”建国笑着说:“好心没好报,反落了一顿挖苦。”萧云笑嘻嘻地看着他俩说:“瞧这一对宿命鸳鸯,已经双栖双息形影不离了。”说的心如脸红了,不好意思的一笑说:“云姐,你好坏!”
建国脸皮厚,说:“有云妹妹做红娘,就是老鼠和猫也能谈恋爱。为谢你的大媒,晚上我请你。”萧云调皮的说:“我什么时候给你们做过媒?你俩是王八看绿豆,对眼了,干柴遇烈火,自燃了。”说得两人噗哧笑了起来。萧云又认真的说:“建国哥,晚上有地方住没?我来给你找个地。”建国说:“不用,就住你们厂招待所。等下班后你过来啊!我看你怪忙的,也不打搅了。”这时,有病人来打针,建国和心如先走了。
下班后,萧云简单的抹了下身子,换了件月白色的连衣裙。裙子无袖齐肩,整个胳膊裸露,V字领,酥胸微露,在当时很性感。领口裙摆镶有咖啡色花边,左胸刺绣牡丹,紧身束腰有裙带,领口下有两颗宝蓝色装饰扣。天热,萧云想理个齐耳短发,谁知理发师傅手艺太差,越修越短,竟然理成不男不女的发型。萧云并不讲究,说:“算了!算了!省得我梳头了,反正我上班是戴帽子的。”萧云原本生的大气典雅,这样一来倒使萧云变成摩登女郎了。当萧云款步走近建国身边,建国还在嘟囔:“这个云妹妹,怎么还不来?”萧云走到他身后说:“哎!建国哥,你个子不高眼睛倒怪高?”
建国和心如一起看过来,两人惊呆了。心如说:“哎呀!云姐,咋像换了个人似的,认不出来了。”建国更是兴奋的说:“古为今用,洋为中用,推陈出新,古典式的摩登女郎。”萧云莞尔一笑说:“这叫‘删繁就简三秋树,标新立异二月花’。”建国说:“经不起表扬,一说话,又回归本质。还是那个‘说话爱引经据典,动不动就耍小性子,神似林妹妹的云妹妹’。这不是我说的啊,这可是你那位貌似宝哥哥,心似薛大爷的文哥哥对你的评价。”
萧云嗔笑说:“建国哥也学会含沙射影了,我哪里耍过小性子?文哥又哪点像薛蟠?找打!”建国赔笑说:“别打。我向你赔天大的不是还不行?”“怎么赔?”萧云含笑问。建国笑着请萧云入座,“陪你吃饭,民以食为天,这不是赔天大的不是?”
三人落座,慢慢吃饭闲聊。心如说:“云姐,你理的这发型真好看。”萧云迷离的眼问:“这不男不女的还好看?”心如说:“显得你可洋气。”萧云说:“大概是这件裙子衬的。我从来不穿裙子,今天见你穿了裙子很好看,特有女人味,找出来穿了,可能和原先老土的形象反差太大,让你们刮目相看了?”
心如说:“这件裙子的确很洋气,做工也考究,哪买的?”“不是我买的。”萧云是不喜夸耀的人,“我土了吧唧的,哪懂这些?是我那个未来的姑子姐,她在上海外事部门工作,可会欣赏,给我带了一件,压在箱底一直没穿。”
心如问建国:“你说,我要是像云姐这样打扮,好看吗?”不是慎重话题,建国一般是不经大脑过滤的,随口说:“那就不一定!气质不一样的人,穿同样的服装留同样的发型,效果不一样。云妹妹身上有着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她的可塑性大,穿什么都好看。怎么打扮都不为过。比方说同是穿旗袍,知识女性穿了,显得优雅大方婀娜多姿,青楼妓女穿了,就会觉得矫揉造作卖弄风骚。”心如闻言,眼圈一红,咬唇含泪说:“你——”
萧云察颜观色愤愤不平的说:“建国哥!干吗又胡说八道!”建国方醒悟,对心如说:“你什么时候学成了林妹妹,动不动就眼泪巴沙的?我又不是说你。你要是喜欢这裙子,我叫文哥从上海给你买一件寄来。”心如说:“得了吧,我还是穿老土点好,免得你说是卖弄风骚。”
三人海阔天空说到半夜方散去。第二天一早,建国和心如相别,萧云心如送他上了火车。从此他二人谈起两地书式的恋爱。还好,两地不是很远,每隔半月,一月,心如就去和建国相会度周末。建国驻地条件比较宽松,一人住间寝室,心如去了,食同桌,寝同床,俨然过着小夫妻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