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唐朝中后期,藩镇割据、派系林立,为适应连年战争的局面,朝廷专门设置了枢密院,置枢密使和副使若干,把军政大权握于一己之手以便宜从事,枢密使的职掌范围扩大到了极限,枢密使的地位迅速上升,权侔相当于宰相。
唐朝的枢密院有一个显著的特点,那就是整个机构几乎全都有宦官充任,这些宦官集团为了加强对各地藩镇的控制,派出枢密院官员到各地充任监军,成为皇帝名副其实的耳目。元和初期,陈宏庆和陈宏志兄弟二人从龙有功,从一名小小的宦官一跃成为了枢密院大员,陈宏庆身为大哥自然是做了枢密使、陈宏志为枢密副使。
同为枢密院副使的还有当时一个不起眼的小宦官,他就是当时太子李恒的贴身太监王守澄。这个王守澄虽然年轻,可是仗着与太子李恒关系匪浅,成功地出任了当时所有太监都羡慕的枢密副使。枢密院几乎成了唐朝中后期孕育宦官集团的优良之地,宦官们在皇宫大内为了生存,不得不依附在枢密院的庇护之下,渐渐地形成了一个坚固的宦官联盟,涉及众多太监的利益。
元和十四年,宪宗皇帝李纯为了加紧收复河西失地,重新启用了被冷落多年的凤阁莺台平章事裴度。裴度,字中立,河东闻喜人,唐朝中后期著名的政治家、文学家,宪宗元和时期拜宰相,裴度是朝廷中力主削除藩镇、平定割据势力的代表人物。唐元和七年(812年),他以知制诰的身份,成功地完成了安抚河北魏博镇田兴(弘正)势力,使之归顺朝廷,得到了宪宗的嘉奖,拜中书舍人。不仅如此,宰相裴度还是朝廷当中力主收复河西的先锋人物。
在裴度主政凤阁莺台期间,无论大小政策都会遭到枢密院和闲散司徒府的反对,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宰相已经与枢密院成为难以化解的死敌。裴度身为宰相,自然与枢密使陈宏庆到了一种水深火热的地步。为了彻底打垮这个阻碍国家发展与团结的宦官机构,裴度一出山,就准备烧出一把大火,建议宪宗皇帝狠下决心一举铲除宦官势力。
裴度的这把烈火很快就逼得枢密院与司徒府做出了激烈反应。在听说这个消息之后,时任枢密院枢密使的陈宏庆在最短时间内来到了司徒府。经过一番商议,长安县令李逢吉建议韩弘从两个方面出手化解危机。韩弘和陈宏庆本以为李逢吉有什么高招,可是一听说李逢吉只是想通过宰相来缓解矛盾,那颗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儿。韩弘深陷的皱纹流出了清晰的汗水,他用袖口轻轻地擦着汗水,低声问道,
“逢吉,你刚才所说的话虽然有理,可是我认为并不可行!”
“司徒大人,如今的宰相早就失去了原来的刚正,恐怕我们只需稍微示好,他们就会转向我们,到时候裴度一人势单力孤,皇帝陛下也奈何不得!”
“话虽如此,裴度的影响力绝非以往的主政者所能相比。这个裴度在朝中担任宰相多年,虽然中间被冷落过一段时间,可是并不影响他的威信。只要他振臂一呼,恐怕没有人敢不附和!”
“是啊逢吉,司徒大人言之有理,对待裴度此人,我们决不能等闲视之。依我看,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陈宏庆也认为韩弘的看法有道理,因此否认了李逢吉收买其他宰相的建议。无奈之下,李逢吉脸色一沉、目露凶光,低声说道,
“二位大人,实在不行,我看我们只好走一步险棋!”
陈宏庆和韩弘听了李逢吉的话语,精神一振,低声问道,
“什么险棋?”
“当年宪宗皇帝初立之时也是借助了宦官的势力,若非如此当年的李纯早就成了政治牺牲品,何来今天的荣华富贵。如今李纯忘恩负义,居然想要过河拆桥,那就不能怪我们不义。”
说话间,李逢吉伸出右手掌一横,做出了一个杀的动作。韩弘和陈宏庆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伸出了手掌捂住了李逢吉的嘴巴。李逢吉挣开了二人的手掌,厉声说道,
“二位大人,逢吉这么说是为二位大人感到不值。想当年,若不是枢密使大人出手相助,李纯怎么可能坐上皇帝的宝座,现在他不顾往日的恩情,居然听信了谗言想要置大人于死地,下官心里不服!”
“逢吉,不可胡说,宪宗皇帝雄才大略,就算老奴受点儿委屈又能如何?”
“哈哈哈...,枢密使大人这句话恐怕有点儿口是心非了吧。您想一想,枢密院还有那么多太监,一旦裴度撤销了枢密院,这些太监失去了保护的屏障,恐怕很快就会遭到裴度的毒手,到时候,枢密使大人您恐怕也难逃厄运吧!”
“你?”
听了李逢吉的一番分析,陈宏庆的内心开始发凉,李逢吉虽然说的露骨,可说的却是事实。陈宏庆回想起了当年拥立还是太子的李纯登上大宝的时候,惊心动魄的场景历历在目。虽然陈宏庆和陈宏志二人成功地拥立了宪宗皇帝,可是他们二人都不愿意提及那段往事。
今日这种情景,李逢吉旧事重提,不外乎是想让陈宏庆故技重施,大不了再拥立李恒做新的皇帝。陈宏庆的脸色很是苍白,很显然对这件事情还没有信心,站在一旁的司徒韩弘拍了拍李逢接肩膀,轻声说道,
“逢吉,废立之事非同儿戏,岂可轻言!”
“司徒大人,时间不等人,这件事还是趁早吧,否则一旦错过了机会,我们将悔之晚矣。”
“你说的这些,本官又何尝不知,只是宪宗皇帝雄才大略,在皇宫自内根基很深,岂是先皇所能相比?”
“司徒大人您忘了,李纯虽然根基很深,可是枢密使大人控制的枢密院却成了宫城的一道屏障,只要枢密使大人振臂一呼,相信枢密院所有的宦官都会响应,到时候控制了李纯,整个宫城就是我们的。”
“即便如此,外有皇城和外廓城,就算控制宫城又能如何?”
“大人不要忘了,只要我们控制了宫城,挟天子以令诸侯,到时候凤阁莺台的那些宰相全都成了砧板之上的鱼肉。”
听了李逢吉的分析,韩弘认为在理,低头沉思。李逢吉所说的建议虽然看起来冒险,可是操作起来很简单。要知道,顺宗、德宗年间均有废立的先例,陈宏庆和陈宏志兄弟二人更是亲身参与过废立。
事情到了这一地步,纵使陈宏庆心中不愿意,可是也由不得他了。当天晚上,陈宏庆回到了枢密院,找来了自己的弟弟、枢密副使陈宏志说道,
“今天我在延英殿听说皇帝陛下准备撤销枢密院,你怎么看待这件事情?”
“哥,宪宗皇帝都是我们兄弟二人拥立的,要不是我们,他当年怎么可能坐上皇帝的宝座。现在他要是忘恩负义,我陈宏志决不答应!”
“你呀,说话总是这么不过脑子,说这么大声就不怕被人听见么?”
“大哥,你忘记了,这个枢密院就是我们兄弟二人的,里面所有的宦官可都是我们的人,就算听见了又能如何?”
“哎,皇帝陛下怎么就那么糊涂,去年听了李涓的鬼话,居然准备收复河西失地,要知道河西之地已经沦丧了几十年,那是简单的事情么?”
“谁说不是呢,宪宗皇帝一定是疯了!”
“不,他没疯,他现在翅膀硬了,居然想着要铲除我们这些碍眼的宦官!”
陈宏庆说完这话,兄弟二人相拥而泣,都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陈宏志素来强横,在太监当中并不多见,经常欺负同为枢密副使的王守澄,弄的王守澄对他们兄弟二人怀恨在心。陈宏志并不甘心成为宪宗皇帝的牺牲品,他抬起头擦了擦眼泪,拍着陈宏庆的肩膀说道,
“哥,居然李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那我们不如先下手为强!”
“你的意思是?”
“现在我们兄弟二人依然控制着枢密院,不如我们现在就发难,提前控制宪宗皇帝,杀光那些魅惑君上的宰相。”
“就算杀了这些宰相,依然会有其他人顶上,依我看只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才能保住我们兄弟二人的性命!”
说话间,陈宏庆的眼神之中闪过杀机。刚才在司徒府,陈宏庆之所以表现的迟疑不决,并不是因为陈宏庆心慈手软,而是陈宏庆是一个城府极深的老太监,纵然是与自己有同盟关系的司徒韩弘,他也并没有从心底信任。因此,当李逢吉建议向李纯下手的时候,陈宏庆才表现的优柔寡断,迟迟不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