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阅读 > 五代十国纵横路

第七十九章

2017-02-04发布 2270字

司徒窦贞固的府第内,张灯结彩,高朋满座。

今夜,朝中权贵皆会饮于窦府,凡是朝中排上号的重臣,如杨邠、史弘肇、苏逢吉、郭威等人,皆一同赴宴,所以窦府内侍候的家丁、侍女一路小跑,不敢耽搁。

“今日在窦某寒舍设下此宴,为的是为郭公饯行,我等不如为郭公满饮此杯?”实贞固见席上气氛有些冷淡,便举杯开口道。

“为郭公践行!”众人纷纷冲着郭威举杯说道。

之所以有今日的宴会,并非是窦贞固太好客,而是近来大臣们为着郭威出镇邺都一事,吵得太厉害,昨日终于有了结果。今日隐帝刘承佑封郭威为邺都留守、天雄军节度使,枢密使如故,仍诏河北诸镇兵甲钱粮,见郭威文书立皆禀应,不得违抗,今夜窦贞固设下此宴,也算是为郭威践行。

关于郭威以枢密使的头衔出镇邺都一事,朝中大臣们意见不同,苏逢吉自然是强烈反对,其他人也各有各的主张。就是杨邠,他虽与郭威交好,但身为宰相,他更多考虑的是别人的不同意见。

史弘肇在这次廷议中,最终获胜,他邀功似的举起酒觞,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郭威大声说道:“昨日廷议,大家的意见是何等的不同,只有我史弘肇鼎立支持贤弟,今日借窦相家的酒,史某与贤弟痛饮!”

苏逢吉大感冤枉,他忍耐不住,举杯道:“彼此为的都是国家大事,并非私怨,史公何必介怀?”

杨邠身为宰相,也要一碗水端平,也举杯说道:“我意也是如此,大家为的都是公事。”

“杨、苏二公说的是,郭某不敢如此。”郭威也举杯道。

他暗恼史弘肇多事,虽然朝中将相为着他的事情激烈争执,但那毕竟是关起门来的争论,要是如此当众抖落出来,那不就是向全天下人宣布朝中文武不合吗?

这次事件,让郭威陷入了漩涡之中,既然朝廷只能派他郭威去镇守邺都,那么如果继续能以枢密使的职衔号令河北诸镇,自然是求之不得之事,否则纵是他郭威,也难以让河北各地的藩臣们遵从自己的调遣。如果不是这样,就不可能统一指挥和统一调遣,如果各自为战,更不可能让辽人知难而退。

但近日来朝廷之中的争吵,让郭威背上了个爱权的名声,所以郭威在廷议中,只好一言不发,坐等朝臣们争出个结果来,你们说怎么办,我郭威听着就是。

如今尘埃落定,郭威也算是得偿所愿,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不料,史弘肇酒意渐浓,又老生常谈起来:“安定国家,靠的是长枪大剑,毛锥子有何用处?依我看,文臣不足以同谋!”

王章尽管也看不起文人,但听不得史弘肇的这种论调,因为史弘肇将所有使毛笔的人都打倒在地,但王章身兼三司使,掌管国家钱粮,平日里不使长枪大剑,用的当然是毛锥子,闻言大怒道:“不用毛锥子,天下财赋何从可出?史兄未免太目中无人了吧!”

苏逢吉和苏禹珪闻言也是气急败坏。

“我这是就事实而论,天下纷争之时,王兄何曾见过文官们披坚执锐,浴血奋战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动辄引经据典,呜呼哀哉,不过是人云亦云,拾人牙慧罢了。”史弘肇讥笑道。

史弘肇的话引起在场的武官们,频频点头。

不看僧面看佛面,史弘肇这话打击面也太广,况且此间的主人窦贞固,也是个文官,窦贞固听史弘肇如此说,面上难免不好看,陪坐的文臣们,也个个不太高兴。

“今日窦某设宴,为的是郭公即将出镇邺都,史公不如多陪郭公饮上几杯?”窦贞固说道。

“窦公说的是!”郭威连忙称谢,又对着众位宾客说道,“郭某今日受命,北上抗辽,难得窦公及诸位厚意,郭某先干为敬!”

说毕,郭威仰起脖子,将满满一觞酒灌入腹中,但既便如此,宴会还是颇有些尴尬,人人各怀心事,少顷席散,各自怏怏归第。

次日,郭威入宫向皇帝辞行。

皇帝刘承佑也是愁眉不展,原因是他宠爱的夫人耿氏最近卧病在榻,日见憔悴,弄得刘承佑也是茶饭不香。

那耿氏生有绝色,又能哄得刘承佑开心,刘承佑本想立她为后,不料杨邠以皇帝登基不久,立后之事太早为由,拒绝了刘承佑的要求。眼见着耿夫人就要香消玉殒,刘承佑更是愤愤不平。

闻听郭威入宫辞行,刘承佑勉强更衣召见。

郭威毕恭毕敬地伏阙奏请道:“微臣就要出镇邺都,惟虑朝堂纷争。太后随先帝多年,经历丰富,陛下春秋正盛,遇有重事,不妨多禀太后知晓,依臣拙见,陛下应亲近忠直,远离谗邪!苏公、杨公、史公皆先帝旧臣,尽忠为国,愿陛下推心任之,必无遗失,至于疆场戎事,臣愿马革裹尸,为陛下分忧!”

刘承佑知晓苏逢吉对郭威屡有不逊之辞,见郭威反而推崇苏逢吉,不禁敛容称谢道:“郭卿老骥伏枥,朕心宽慰。”

郭威这次要出远门,一年半载是不能回朝的,本有一肚子话要跟皇帝说,但见皇帝频频打着哈欠,只好在心中叹了一声,告辞而去。

又过了几日,郭威领兵出征,郭威深知史德统极有将略,而且他麾下的兵马他使唤得又极为顺手,便想召史德统同赴邺都,威摄辽人。

史德统闻郭威领军北征,也屡次请求父亲史弘肇将自己调往郭威麾下听令。但郭威此去,已将开封禁军大部带往邺都,京师不免空虚,经过杨邠、史弘肇的商议和运作,朝廷调史德统镇守东京东边门户郓州,遂徙史德统由忠义军节度使迁为天平军节度使。

刘承佑看到这份任命却是心中高兴,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将史德统招揽到自己的麾下,洛阳论地位终究是陪都,人口众多,辖地又广,从洛阳移镇郓州,这暗地里是对史德统的一种削弱,对史德统的削弱就是对史弘肇变相的削弱。

洛阳乃中原水陆交通之大都会,政治军事地位也比较重要,杨邠与众臣商议,遂将高行周改镇西京,撤忠义军镇号,并徙慕容彦超移镇兖州,充泰宁节度使。

史德统的老丈人符彦卿早早就离开了兖州,在开封接了朝廷的诏令,已经举家前往青州。据说新任的平卢节度使符彦卿在之前的青州节度使刘铢的宅院里现的一口井中,塞满私盐,上面覆盖着粪土。

汉法极严,民间犯盐禁达一两者皆死罪,符彦卿据实以奏,朝廷却知而不问,但刘铢自此也就成了另一个王守恩,没了再授实职的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