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实了工作问题,萧云心里很高兴,不觉想起艾丽娜,问:“阿姨,你是不是对艾丽娜的第一印象不好,有意为难她?”杜金凤噗嗤一笑说:“没有为难她,我是照顾她。你看她劳动起来那样子,人家比她个头还小的姑娘都能抱一摞砖,她端上两块砖,晃悠悠的那像劳动?这种人,一看就知道,当农民五谷不分,做工人四体不勤。你说,她能做什么?分个技术工种,她干不了,坐办公室,她干不好。总得给她找个合适工作干吧?”萧云一想,真还是,摇摇头,笑道:“阿姨,你观察人挺仔细啊!”
电话铃响了,刘指挥长去接电话,刚哼哈了两句,便说:“小萧,你来接电话吧,你未婚夫打来的。”萧云赶紧去接电话:“唉,文哥,我正在刘叔家吃饭。你事先也不跟我打招呼,搞得我好被动。”蚊子说:“没关系,刘叔是咱爸的老部下。唉,云妹妹,给你分了工作没?”萧云说:“当护士。声明,是我自愿的啊!杜阿姨叫我当会计,我……”
蚊子急促的说:“你是苕吧!会计是干部,到时好调动。”萧云生气的说:“我愿意!我向往医生这一行,这工作在我心中很神圣。”蚊子赶紧说:“行行!我理解,在你心中有个医生母亲的情结。当护士也不错,总比干工人强。”“唉,文哥。你怎么瞧不起工人阶级?”
蚊子在那头呵呵笑了:“云妹妹,咱们先不争。我已经毕业了,一切如愿似偿,分到上海海关工作。”听得出,蚊子很得意。而且“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情景跃然而出:“云妹妹,我好想马不停蹄的赶到你那里去!”萧云一阵激动说:“文哥,我也好想你!你来吧。”
回到大寝室,女工们坐在床上三五成群的聊天。龚心如见萧云笑眯眯的,问:“云姐,给你分得啥好工作?肯定是坐办公室。”萧云不想卖弄,低调的说:“老本行,当护士。”“好哇!白衣天使。”龚心如反倒替萧云骄傲。
“好什么呀!”艾丽娜一脸不高兴,说:“成天和病人死人打交道,接触的不是病毒就是细菌,还不如当清洁工呢。只不过名义上比我好听。”萧云不想和她争论,顺着她话说:“说的是!护士是为人体做护理工作,清洁工是为大地做护理工作,咱俩都是卫生工作者。”萧云的话把大家逗乐了。不过,艾丽娜怎么听都觉得是在挖苦她,哼了一声,扭了脸过去。
萧云很兴奋,对大伙说:“告诉大家一个惊人消息:去年十二月二十日,福建莆田有位小学老师叫李庆霖的,给毛主席写信告御状,诉说了咱们知青的苦难生活。今年四月二十五号,毛主席看到了这封信,并亲笔回了信:李庆霖同志,寄上三百元,聊补无米之炊。全国此类事甚多,容当统筹解决。”大伙惊奇地问:“你怎么知道的?”萧云不想说是在厂领导家看了文件,顺嘴说:“我是仙女下凡,当然有先见之明。”
龚心如自打和萧云接触后,对萧云特别佩服,帮腔说:“是的,云姐真是仙女。哎,云姐,后来呢?”萧云便把看来的,听来的,叽里呱啦都倒了出来。说到周总理要求全国各地要严惩迫害奸污女知情的坏蛋时,大伙纷纷说:“该!把这些坏蛋千刀万剐了!”和大伙义愤填膺的情绪形成反差的是,龚心如的脸刷的白了,声音不禁颤抖起来,“这……会是真的?”
过了两天,蚊子来了,他穿着属于那个年代最时髦的衣服,深灰色隐条涤纶西裤,月白的确良短袖衬衣,在一个小站下了火车。萧云正在站台上等他,蚊子恨不得立马拥抱萧云,但那个时代公开场合不允许这样做。两人相视一笑,萧云去接蚊子手里的提包,蚊子说:“不重,我拎吧。”
两人过了铁路道口,顺着一条砂石路向工厂走去。蚊子望着远处的厂房,感叹说:“又不是三线工厂,怎么离市区这么远?”萧云说:“这个厂规模还挺大的,计划职工有五千人,现在才招了两千多。厂里还有职工医院,子弟学校。”蚊子炫耀说:“老爸二月份就跟刘明德打过招呼。都因李庆霖向毛主席告了御状,现在全国都在批走后门。所以这事也不好向你明说。”
萧云宽慰说:“我被招出来,也不属走后门。好多不如我的也出来了。艾丽娜也出来了。”“她?”蚊子笑笑,“她能搞么事啊?走路怕脏了鞋,吃饭怕脏了嘴。成天装个小镜子在脸上照,长得也就那样!”萧云笑着说:“所以,杜阿姨特别照顾她,让她做清洁工,扫垃圾。”蚊子呵呵的笑着说:“那不等于杀她?”萧云嬉笑着说:“那里,人家还瞧不起护士呢。说护士成天和病人死人打交道,接触的不是病毒就是细菌。”
蚊子扭头看着萧云说:“你还莫说,艾丽娜说的有道理。云妹妹,你也是,干嘛不搞会计?”萧云不满的看着蚊子,反问:“搞会计就干净了?钱才脏呢!文哥,跟你说实话,不是为了你,我就在农村干一辈子赤脚医生了。你知道吗?走的时候,我去国美家看陶奶奶,奶奶尽管嘴上说祝愿我走,可我从他们的眼神中分明读出了他们希望我不走的哀怜和企盼。那时我的心都碎了,我责备自己的良心,我应该走吗?要知道,贫下中农需要我。”
“哎哟,云妹,我也需要你。”蚊子油滑的说。“是啊,文哥,谁叫我爱上了你?为了爱,我和良心妥协了。”萧云十分动情,顿了一下又说:“所以,希望文哥能支持我,做护士挺好的。”蚊子顺着话说:“当然,白衣天使么。其实我和你一样,分到海关做卫生检疫工作,也是和细菌病毒打交道,这不是夫唱妇随嘛。”萧云说:“是妇唱夫随吧!”两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