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雅珏不是兄控,但是她却从小就对聂承焕高看一眼,倒不是因为镇疆王府的势力或是什么,而是因为聂承焕的独特人格魅力。
聂雅珏受宠这件事,是从她生下来那天就有的。聂雅珏身上有许多本朝不可思议的第一。第一个刚一出生就获得皇帝赐名的女儿,第一个刚出生三天就得了公主封号的公主,第一个满月时就被赐下公主府却还能住在宫里的公主,以及第一个得到皇帝允许可以随意出入御书房的公主。
这诸多的第一,并没有让聂雅珏在宫里过得有多好,从物质上来说,作为皇帝最为宠爱的女儿,她得到的都是最好的,那些地位差一些的妃子公主们,更是只能跟在她身后,捡她不要的。但从精神层面来说,聂雅珏是很孤独的。因为皇帝喜爱,所以没有妃子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和她一起玩闹,生怕她磕着摔着,要被皇帝责罚。
若只是责罚也就罢了,更怕的是,责罚之后,皇帝对这个孩子也就彻底没了好印象,那这个孩子在皇家的地位也就到此为止了。所以从小聂雅珏身边能陪着她玩的,只有那些十几岁的宫女太监们。他们哄着她顺着她,任她打罚责骂,不会有半点反抗,这也就让还在模仿别人时期的聂雅珏,变得嚣张跋扈。
直到聂雅珏五岁时,聂承焕第一次被镇疆王妃带进皇宫,遇到了聂雅珏。聂雅珏一贯的嚣张,对聂承焕颐指气使,一开始聂承焕还算能忍,即便想动手打人,也会想起王妃的教导,女孩子是用来宠爱的,不能打,打了女孩子的男子是没担当的男子,要被唾弃的。可一而再再而三完全不会看人脸色更不会反省自身的聂雅珏终于还是惹怒了聂承焕。
“喂,小不点,告诉小爷,你是哪家的?”又被聂雅珏用柳条抽了的聂承焕一把夺过了聂雅珏手里的柳条,冷着脸瞪着她。
“哼!你才是小不点!本宫警告你,本宫可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五公主,你最好乖乖的听我话,不然我就让我父皇灭你满门!”聂雅珏虽然有些怕冷着脸的聂承焕,可她到底还是被人惯坏了,只是怕了眨眼的功夫,便又生龙活虎起来。
“原来你就是宫里那个嚣张跋扈的五公主?”聂承焕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将手里的柳条在旁边的泥土里认真地埋好,又将自己手上的泥土全拍干净,才继续说道,“小丫头记住,我是你堂哥,聂承焕!以后见了我要叫承焕哥哥,知道了吗?”
说着,聂承焕便在聂雅珏的脑袋上敲了两下,脸上是满满的宠溺笑容:“这个,是你今天没有礼貌的惩罚,再有下次,惩罚翻倍。”
“你!你居然打我!”聂雅珏红了眼圈,就要跑去找皇帝告状。
“过来,今天堂哥再教你一条。对待长辈要有礼仪,对待长姐长兄亦如是。我若是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已经五岁了。”聂承焕拉着随时都可能哭出来的聂雅珏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我五岁时已经能够熟练地背诵《三字经》、《论语》,你呢,作为公主,你可有习字?”
“没……”聂雅珏小声地说着,脸色红红的,不自觉地就低下了头,“《三字经》好难背……”
“哪里难背了?”聂承焕笑了笑,回想了一下,便摇头晃脑地背诵了起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喏,是不是很简单?”没一会,聂承焕就将全文背完,开心地看着聂雅珏,“你不肯用心在书本上,自然会觉得难,但如果你将玩的心思抛开,一心看书,你就会发现,课文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真的吗?”聂雅珏将信将疑,早将聂承焕打她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可是我看到书,就想玩……”说着,聂雅珏的声音又小了下去。
“那……我来教你,你跟我学,好不好?”小小的聂承焕皱着眉头,小大人似的想了许久,才想到一个自认为不错的方法,“你今天如果能学会前四句,下次进宫,我就给你带好吃的冰糖葫芦作为奖励怎么样?”
“冰糖葫芦是什么?很好吃吗?”聂雅珏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满是不解。冰糖葫芦到底是什么呢?宫里为什么就就没有呢?
“冰糖葫芦啊……就是红红的山楂裹上一层透明糖稀串成一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吃起来又酸酸甜甜,你没吃过吗?”聂承焕很是惊讶,“我母妃经常买给我吃的!”
“宫里没有……那……承焕哥哥,我跟你学《三字经》,你给我带冰糖葫芦好不好?”小小的聂雅珏对小小的聂承焕描述的冰糖葫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就连平时讨厌的书本似乎也变得可爱起来了。
“不行,你要在我今天离开之前,学会前四句话,我才能给你带冰糖葫芦。”聂承焕一本正经地重复着自己的要求。聂雅珏见不能讨价还价,又迫切地想吃一次酸酸甜甜闪闪发亮的冰糖葫芦,只得乖乖应下:“好,我学会前四句,承焕哥哥就给我买冰糖葫芦!”
“嗯,来跟我读,人之初。”聂承焕摇头晃脑地说着,聂雅珏也有样学样地跟着摇头晃脑:“人~之~初~”
“性本善。”
“性~本~善~”
“性相近。”
“性~相~近~”
“习相远。”
“习~相~远~”
“好了,你重复一遍。”聂承焕板着脸,故作严肃地看着聂雅珏。聂雅珏怯怯地看着他,一双大眼睛不停地眨着,嘴|巴张张合合,也只有一句“人之初”反反复复。
“真是拿你没办法了……”聂承焕故作深沉地学着夫子的样子,摇了摇头,“来,再跟我读一遍。”
“人之初。一个人刚出生的时候。”
“人之初,一个人刚出生的时候。”
“性本善。他是品性善良的。”
“性本善,他是品性善良的。”
“性相近。天生的品性大多是一样的。”
“性相近,天生的品性大多是一样的。”
“习相远。后天的习惯就天差地别了。”
“习相远,后天的习惯就天差地别了。”
春日里的午后阳光,暖融融的洒满大地,聂承焕带着聂雅珏坐在被太监才干净了的石板上,一遍一遍不言欺负地教导着聂雅珏。尽管她总是记住上句忘了下句,尽管她总是前言不搭后语,聂承焕却没有丝毫气恼,依旧一遍一遍地重复着。
“世子爷,您在这儿呢!”夕阳西下,余晖满地,镇疆王府里的小太监看到两个小人儿互相依偎着睡在一起,短暂的惊诧之后,上前唤醒了聂承焕。
聂承焕揉了揉眼,迷蒙地看着眼前有些眼熟的小太监:“什么事?”
“世子爷,王妃要回府了,让奴才带您过去呢。”小太监毕恭毕敬地说着,眼角的余光却扫着那个依然抱着聂承焕熟睡的小女孩。
“哦。”聂承焕应了一声,总算清醒了一些,他看了看怀里熟睡酣甜的聂雅珏,想了想,抬头对着小太监吩咐道,“抱上她,小心着点,磕着碰着让她不舒服了,有你好看!”
“是,世子爷。”小太监偷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将聂雅珏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紧跟在聂承焕的身后,心里不停泛着嘀咕。都说镇疆王府的世子爷年纪虽小,却是温文尔雅,颇有儒将之风,然而怕是只有镇疆王府里的人才知道,看似软弱可欺的镇疆王世子,发起狠来,不比那些大人们差。
聂雅珏醒过来的时候,聂承焕早就跟随着王妃离宫了。聂雅珏不哭不闹,默默背诵着聂承焕教她的四句《三字经》,第二天更是主动跑到了偏殿,等待着夫子的到来。
聂承焕再次进宫已经是半月后,尽管那次聂雅珏并没有背出四句《三字经》,他还是按照约定,给聂雅珏带了两支冰糖葫芦。
王妃笑看着他,打趣儿道:“我们焕儿这是要带给谁?让母妃猜猜……”王妃做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心里却是已经有了想法,“是给上次陪你玩了一下午的小姑娘吗?”
“母妃,她不是普通的小姑娘。”聂承焕听到王妃叫她小姑娘才惊觉自己并没有和王妃说过聂雅珏的事,是以,便一本正经地解释,“她是皇帝伯伯最喜欢的五公主聂雅珏。”
王妃愣了一下,她蹙了蹙眉头,想说些什么,又没说出口,而是淡然的笑了笑:“原来,我们焕儿是和五公主交上了朋友。嗯……焕儿和五公主一起玩呢,母妃不反对,但是焕儿不可以欺负五公主,知道了吗?”
“焕儿没有欺负她,但是她都不识字,还野蛮不讲理,所以焕儿在教她学习《三字经》,冰糖葫芦是焕儿答应送她奖励。”聂承焕端坐在蒲团上,认认真真地和王妃解释着,好像自己做了什么特别厉害的事情。
“嗯,母妃相信焕儿,但是,焕儿是哥哥,如果五公主不喜欢读书,焕儿就不要勉强五公主了,记得了吗?”王妃嘱咐完最后一句, 便不再多说关于聂雅珏的事情,而聂承焕则郑重的点了点头。他记得夫子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