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野薄雾,朦胧了山谷,弥漫在那一缕,澄澈的小路裹着疏雨,熨帖着翡翠一样的湖。
茅屋中,溯兮依旧安静的躺着,阳光透过纸窗照在溯兮的脸上,朱颜顿有红润,却依旧昏迷不醒,逸伦坐在床边,忧心的神色不离,而独臂紧紧握住她的手。
溯兮额上的汗珠打湿了发丝,面色焦灼,在她的梦境里重复着一件事情,那就是鹊儿惨死的片段,她的模样一遍又一遍的浮现,而只有血溅满了她的脸颊,还有那只无力挣扎的手,眼睁睁见它落下。
“鹊儿,鹊儿,鹊儿!”溯兮从噩梦中惊醒,汗水湿透了她的衣裳,没有泪水,留下了惨白的记忆,满泛杀意的神情突兀在她煞白的脸上。
逸伦受宠若惊,一把抱住受了惊吓的她:“溯兮,你醒了,终于醒了!溯兮!”
而溯兮面无表情,挣脱了赵逸伦,瞪着空洞的双眼,狠狠的问向逸伦:“鹊儿她……”
逸伦用手擦去她右眼流下来的泪滴,心疼非常,巴不得替她承受这煎熬:“鹊儿是个好丫头,她一定会早登极乐的。”
话落,有如寒日里一瓢冰水直浇在溯兮心头,冰冷的挖苦的笑容:“呵呵……哈哈……”
逸伦噤若寒蝉,从未有过的陌生:“溯兮你怎么了?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了,不能再吓我啊!”
溯兮也不言语,只是一味傻笑,逸伦吃惊,点住她穴道,替其疗伤,过后,她又睡了过去。
夜已深,一轮冷月高挂,茅草屋顶上,独坐,吮吸着寒意,望着月光,倾泻在她倾国倾城的容颜上,冰轮上,是鹊儿的身影,抚瑶琴兮鹊飞舞,鹊蹁跹兮歌嘹亮,歌嘹亮兮韵清爽,韵清爽兮笑靥存。案几上是她苦练的模样,一张张白纸呈现出越来越好的文字,整整齐齐,虚心受教,砚浓墨兮墨香存,墨香存兮苦作墨,苦作墨兮笑逐颜。望着淡淡清晖,溯兮眼神拂过一丝哀伤,秋波动人,忽而传来箫声,顺声望去,逸伦正坐在离自己不远处,吹着玉箫,恰似艰难,吹不出那等凄婉哀凉的意境,手不曾接好音韵,玉箫滑落,紫裙一摆,接住,挨着逸伦坐下,望月,独奏这冷箫,哀婉,凄凉,落寞,无助。
“寒风冽,漫漫长夜冷薄月,冷薄月,冰消穿透,柳缇不旧。零星冷落春夜里,草色烟光记春愁,记春愁,寂静如死,寒声碎梦。”逸伦望着这萧条之景,脱口而出。这首忆秦娥在悲箫声下,又是何等凄惨,怎不叫人黯然销魂。
夜深人静,箫落声止,回头望了一眼逸伦,倚在他背上,两人背靠背坐着,逸伦闪着泪光:“溯兮,你的伤怎么样了?”
溯兮呆若木鸡:“已无大碍。”
逸伦顿了顿,偏头,鼓足了勇气,是他思忖后的决定:“那明日我送你去兜罗绵山庄,好吗?”
溯兮可以感觉他在缀泣,却装着若无其事:“那赵逸伦呢?”
逸伦抽泣一下:“傻丫头,我当然陪你去啊!”
溯兮哦了一声,心念:我是问到了山庄你会如何?
只听逸伦道:“溯兮,这次出了赵府便无事了,你放心吧!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的。”
溯兮依旧哦了一声,逸伦吞泪:“晚了,早些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溯兮依旧哦了一声,逸伦已飞了下去,抬头望屋顶,泪不经意滑落:傻丫头,谢谢你成全了我,等我完成了娘交给我的使命,定会持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们不离不弃。
而屋顶,忍耐许久的溯兮终于任泪落下: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你有你的使命,我也要助我的姐姐,还要替我那惨死的鹊儿报仇雪恨,我惜溯兮不会再为了自己不顾一切了,这世上没有天真的爱情,我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你,博爱之王的儿子,注定了我们的命运。
悲叹造化弄人,可笑之至啊!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在你身边你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明明相爱却不能相守。
五更时分,天色微明,逸伦叫醒溯兮,朦胧中睁开双眼,看见逸伦红肿眼睛下清亮的眸子。
逸伦朝她清朗一笑:“我们该启程了。”
惜溯兮喘息微微起身,说好,这就走。两人一齐上路,刚出茅草屋就被军队团团围住,两人吃惊不已,逸伦一眼就认出是父亲的虎贲,为首的一名主将出来,作揖:“大人命小人请公子回家。”
逸伦冷笑一声,很是绝情:“我若说不呢?”
赵淮也不拖拉:“那就得罪了。”向后使一下眼色,队伍立马排好阵型,与逸伦大打出手,而溯兮呆呆的望着,眼神透出阵阵杀意。
十几个回合下,赵淮见拿不住逸伦,甚是着急,见溯兮,顿生一计,忙上去挟持溯兮,果然很容易便抓住了她,大呵一声住手!向逸伦道:“主公命令在此,还望公子三思。”
见状,逸伦又悔又怒:“赵淮,你堂堂一个副将,堪用如此龌龊手段?”
赵淮尽管不好意思,但为今之计便是最好的办法:“公子,为了大局,赵淮只能得罪了,再这么打下去只会损兵折将,原谅我的无知,还请公子跟我回去复命。”
赵淮话音刚落,传来溯兮的讽刺的笑声,这笑声让所有人震惊,竟从一个手无寸铁、倾国倾城的红颜口中笑出,就连逸伦也感觉陌生,连忙惶恐的叫了声溯兮。
延续了溯兮三分钟的笑颜,头微微一偏,道:“他真是仁慈,处处给你兄弟留下活命,你难道看不出么?”
赵淮向那些倒地的兄弟们望去,并无伤亡,方知是逸伦手下留情,自己竟一时着急用了卑鄙的手段。
溯兮看不起的眼神:“就你还当副将,配吗?”
赵淮虽挟持她却不能一二,干听着溯兮的挖苦,只听溯兮又道:“逸伦,你当真要带我离开此处?”
逸伦朝她点头,让溯兮放心。
那一刻,溯兮杀气重重,不必了三字从口中斩钉截铁的说出,只听背后一声,赵淮已经倒下,他的胸口是溯兮刺杀的匕首,逸伦怵摄的喊着溯兮!
溯兮妖娆望了他一眼,两根紫巾伸长几尺之远,裙袂摆动,优美的舞姿,让所有人沉浸其中,只有当时的回忆在耳边响起。
“你知道我最厉害的一支舞是什么吗?”溯兮冷漠。
逸伦摇头:“你的舞姿已到了巅峰,还有更厉害的么?”
溯兮点头:“当然,不过这些舞除了让人赏心悦目之外,便没有什么用处。”
逸伦道:“那支舞叫什么?有什么作用?”
溯兮冷笑,泛满杀意:“那支舞我从不轻易跳出,因为它叫死于安乐。”
它叫死于安乐不停的在逸伦耳边浮荡,焦灼的面色却无可奈何,目见一个个虎贲倒下,眼只怒视那个倾国倾城般的女子,不要在口中说不出来,此刻的惜溯兮令人如此觳觫,想阻止,却已经不能进入她的舞境。终于,数百名将士,一个不剩,逸伦呆呆的驻立那儿,溯兮扔了长巾,上前来握住他的手,冷漠的淡淡的言语:“赵逸伦,我们走吧!”
逸伦心痛的泪盈满眶,却仍然木头一般头也不回的随溯兮而去,偏着头望着她:溯兮,是你惜溯兮吗?为什么,此刻的你让我如此害怕,如此陌生呢?
来到城里,到处贴满了他两人的画像,逸伦不忍心:爹,你真要将我俩赶尽杀绝吗?两人只好乔装,找一个隐蔽处住了下来,好明天一早赶路。
赵府,书房中,赵普拍案大怒:“什么,全军覆没?赵逸伦好小子,为了她你竟敢杀我数百名将士。”
纯鱼见事态越来越严重,忙跪在地上:“义父,看来二哥铁定带走惜溯兮了,这下该怎么办?”
赵普轻叹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闭眼,纠结的表情:“既然他能一举歼灭我数百名将士,不留活口,他便不会对任何人手下留情的,只有一个人。”
听罢,纯鱼心里一清二楚,知道赵普说的那个人是自己,不等他说话,赵普扶起他:“鱼儿,能带回他们的,只有你了。”
纯鱼无可奈何,忸怩:“义父,可我毕竟是二哥的结拜兄弟,义父怎能难与我呢?”
赵普色挠,语重心长:“我知道这让你为难,可如今是辽邦公主主动求和,若我们不找回伦儿,便是欺君之罪,那时皇上便能抓住我赵普的把柄,赵府危在旦夕。”
纯鱼诧异赵普的言语,说皇上都敬赵普三分。
赵普点头:“对,正因为他敬我三分,遂不敢将我如何,可若他制我的证据颇足,时机一旦成熟,他便会将我一举歼灭。”
纯鱼望着赵普沉重的面庞,转念一想:义父掌握朝中大权,皇上若杀他,难免不狗急跳墙,可义父为何这么说呢?看来老狐狸阴险,我还是答应他吧!单膝下跪,道:“孩儿定不负义父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