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走吗?”
我站起身来,眼神掠过沐寅的时候停顿了一会儿,随后问道:“长宁公主和你的那场婚事不欢而散,依着长宁公主的脾性,她又是被皇帝给宠惯了的,这样当众悔婚的事情有多打脸这当然也不用说,我担忧的是,长宁公主或许会对画画不利。”
沐寅听闻之后也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长宁公主会对此事耿耿于怀甚至报复?”
我哀叹一声:“毕竟我不是长宁公主,不明白她心中怎样想的,但若是我是她的话,我也不会甘心自己的一场盛世婚礼,就这样被来历不明的一个女子给破坏,甚至宠爱了自己十多年来的父皇,还对自己说出那样的话,换做是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不会轻易接受。”
“怕就怕的事情是,画画她不是真的公主……若是画画是真的得话,那倒还是好的,有皇帝为她撑腰,可惜就是,画画她不是真的啊,你想想,画画她既然不是皇室的人,她这样与长宁公主对上,一介平民,拿什么和当朝最受宠爱的公主抗衡。”
我哀叹:“画画怕是有麻烦了。”
沐寅听闻之后,眉头上也是难有的担忧神色,不过一瞬间的工夫他又恢复如常,他道:“长宁公主毕竟是一国公主,这样的事他不会做的很明显,沐画只要不出沐府,长宁公主不会对沐画怎么样。”
我笑了笑,道:“你说的是,画画只要不出这个沐家的大门,的确不会有什么事,不过呐……”
我晃荡着手臂一步一步朝着门外走,到了拐角处后,才碎碎念道:“明剑可挡,暗箭难防哦……”
我抽空往后瞟了一眼,沐寅的神色上带着一些浅浅的忧虑,我笑着凑上去道:“画画的事情倒也是个棘手的,性命的事情也是要照顾的,画画又不会武,手无缚鸡之力,又是一个女子,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
“在她周围加派人手和暗卫护着她便可。”
沐寅终于开口,只是面色上带着一些难掩的哀色,这样的神色太复杂,我竟然一时间都没有猜透这其中的含义,只好停下不语。
我一路朝着画画的房间里走去,边走还边望着沐寅的面色变化,心下不时想起,自己什么时候这样看着沐寅的脸色了?果然还是画画的功劳。
我笑了笑,转念一想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道:“沐家的开支已经很大了,若是再加派人手,还要去海选暗卫,若论这身手敏捷的高手……你不就是一个吗?”
这话一出,沐寅的脸色瞬间便有些变化了,我也没有说话,沐寅便一直跟在我的身后,直到再次过了一个转角之后,他好似才回神过来,望着面前的院落,他愣了愣。
“我们这是去哪?”
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是去看画画吗?你怎么了?”
沐寅摇摇头,好像在示意他没事:“沐画不在房间里头。”
我“嗯?”了一声,狐疑地望着沐寅:“不在房间里?那去哪了?”
沐寅的视线望着远处的方向,好像没有要回答的意思,我等了等,见他还没有要答话,我便想再问一次的时候,他就淡然开口。
“花园。”
我一愣,这沐寅也真是的,之前就说了和他一起去看望一下画画,他倒好,一路跟着我走来,拐了那么多个弯,这都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这就给我来了一句人家画画不在房间里。
我皱着眉头急呼呼地望着沐寅,总感觉他这样以前从来都不知道发呆的人今日却总觉得他这个人一整日都处于恍惚的状态,不过……
“你怎么知道画画她不在房间里,还那么准确地知道她在花园?”
沐寅并不是那种会关心所有人的人,自然也不会这样清楚的知道别人的位置和走向,若是以前的话,问他画画在哪里,他怕是就会淡然地回答他自己不知道。
怎么可能还像今日这样回答,准确地指出来画画的所在地。
我笑了笑,见他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便也没有继续和他说话,只是调转了步子,朝着花园的方向再次走去。
身后沐寅待立在原地没有动,他望着前方迈着步子往前边走的穿着男子服饰的女子,嘴角含着一抹苦涩的笑意:“你又怎么会知道,我是故意跟着你一路走了错误的方向,却没有指出,只是因为……我想和你单独,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走完一段路……”
“因为以后,这条路,或许就会有另外一个人陪着你走了。”
……
我朝着花园的方向走着的时候,忽然发现身后的脚步声竟是没有跟上来,我恍惚地回头去看了看,才发现沐寅的身影仍旧停留在原地,我抿着嘴,朝着他的方向喊了喊:“沐寅!”
沐寅这才回神过来似的,他提步缓缓跟在我的身后,不过片刻,他又走到我的左边,于是我们就变成了并肩走着的景象。
面对这样的沐寅,我也没有多说什么,就是觉得沐寅今日好像变得格外不对劲一样,以往的他可从来都没有这样失神过。
我愣愣地在一边想着事情,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走到了花园里,前方的声线低低传来,清脆地声线令我觉得异常温暖又熟悉。
“昀姐姐。”
我回神过来,抬眼望过去的时候,才发现画画正站在花圃里,手中拿着的白瓶雕刻着点点梅花,那样的花色,是美的。
画画显然已经看见了我,以及我身畔的沐寅,她从花圃里头慢慢地踩着泥土朝着我的方向而来,我看着她没有什么事一样的神色心下便安心起来,这样起码代表着,画画在天牢里的时候,并没有接受到他人的严刑拷打,这样便就够了。
直到画画缓缓地从花圃里头走到我的身前,我这才仔细地将她全身上下都看了个遍,这毕竟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妹妹,亲如妹妹一样的感情,怎样都是无法割舍的。
“昀姐姐,你回来啦。”
我“嗯。”了一声之后,便道:“天牢里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人对你不好?”
“不曾,昀姐姐。”
画画低低地冲着我回答道,只是她地神色上带着一些哀痛,那样的表情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还不待我想完,画画便又道:“我都听说了,昀姐姐,我不值得你这样的,放弃了相权,和人共坐这个位置,沐府的境地以后便……”
“我知道,只是这些,都没有你重要。”我叹息一声,望着她现下平安无事地模样弯起嘴角的笑意,“你没有事便好,你若出了事,我这宰相一位坐的,也实在是太憋屈了一些,连自己的妹妹都护不好。”
“昀姐姐……”
我笑了笑:“好了,以后别说这样可以放弃你我自己独善其身的话了,这样的事我是做不到的,你是我的妹妹,这辈子都是。”
画画的眼眶中开始泛起红晕,仿佛有晶晶亮的泪光在其中打着漩涡,在我的注视下,她才堪堪憋住了流下来的眼泪。
“嗯。”
我笑着弯起眼,瞧着她手中的白瓶,诧异问道:“这白色瓶子……你……方才在做什么?”
画画的神色上瞬间便变得娇羞起来,这样的女儿家态很明显,想看不出来都没有办法,能令画画露出这样女儿家态的模样,这个世界上,怕是除了沐寅这个人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人了。
我愣了一下,便适时收住这个话题,随即想起来什么事情一样,对着身边的沐寅道:“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什么?!寅哥哥你受伤了?!”
我一顿,画画的声线便登时传了过来,带着满满的担忧和忧虑,仿佛是生怕沐寅有什么大碍一样,我默默地在一旁摸了摸鼻子,不知道怎么接话。
“寅哥哥,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怎么都没有提起来过?都怪我,我竟然不知道寅哥哥有伤在身……”
“这个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怎么可以说是怪你?没事的,一点小伤而已。”
他们的对话在我耳边回荡着,我眨巴了一下眼睛,插嘴道:“那个……画画啊,伤在背部,看起来很严重的,流了好多血……画画啊,你带着你的寅哥哥快回房间看看。”
“哦哦,对。”画画好似猛然回神过来,又像是刚刚经过我的提醒之后,才猛然间反应过来。
“寅哥哥,我们走吧。”
画画伸出手去欲要搀扶着沐寅,看她的样子那便是要扶着沐寅回房里,再看看他的伤势的表现,沐寅的动作有些僵硬,我看得出来沐寅的不自在。
沐寅巧妙地躲避开来画画上前欲要搀扶他的手,避开之后好像又意识到这样的动作有些不妥,他又颔首道:“不用了,一些小伤而已,没有大碍的。”
画画的面色上闪过一些僵硬,然而只是一瞬,她好似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依旧欲要上前扶着沐寅:“寅哥哥,看一下总归是好的。昀姐姐都说你流了那样多的血,怎么可能会没事……”
我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默默地点了点头,其实也是,沐寅背后的伤一看便知道有多重,他也只是休息了一个晚上而已,怎么可能会好得这样快。
而且,他背后的伤口我看见过,那样的整齐划一的伤口,那分明就不是自己不小心留下的,那是站着不动分明是给人打出来的伤,:也就只有鞭伤才会这样严重。
想到这里,我朝着沐寅的方向点点头,又冲着他眨眨眼睛,心里也是默认想要他去看看的,伤口若是没有处理好的话,也会留下不小的麻烦,画画是个细心的姑娘,让她来处理的话,也不会发生什么变故。
“画画说的对,伤口总是要处理好的,她来我也放心,你就跟着画画去吧。”
我这话一出,沐寅的神色也暗了下来,我也隐隐猜出来沐寅神色的变化的原因,只是我也没有想要多说什么,只是朝着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也希望他这样做。
他这才收住了拒绝画画的动作,顺着让画画搀扶着他,我对着画画道:“画画去照顾沐寅,好好处理一下他的伤口,我还有要事和父亲谈。”
“好。昀姐姐是要去找老家主吗?”
我淡淡地“嗯”了一声之后,便道:“有些事情想要问一下父亲。”
“好。”
我瞧着画画应声之后,沐寅便跟着画画一起朝着回去的方向走,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看着他们并肩离去的背影,让我想起来方才我和沐寅来时的样子,也是这样并肩齐来。
心中没有烦忧,有的却是一些欣慰,若是他们能一直这样下去那该有多好,画画会得到她想要的东西,沐寅也能拥有一个爱着他多年的女子,他们可以生活在一起,幸福地直到老去。
那该有多好……
只是,这些,我却总觉得有哪些是不对的,反而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在心底里越来越浓烈。
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我晃了晃脑袋,将这些不好的情绪都强行压下去,调转方向的时候,我却隐约地发觉到沐寅走着的方向和我是背道而驰的,只是我转方向的时候,眼角余光中看见他仿佛停下了步子转头过来看了我。
我依旧笑了笑,心头一种奇怪的感觉也蔓延而来,这有什么好看的呢?同住一个屋檐之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大抵都是天天见的,这又有什么好看的?
我笑着举步离开,面对着和沐寅相反的方向离去,我朝着父亲所在的书房而去,也就没有看见身后沐寅一直停在原地目送着我的背影,一直都没有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