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人已经请来了。”
书房门口传来吴叔的声音,正在签文件的吴一白手里一顿,眼神沉了下来,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心中不安,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带她进来。”
“美籍华人Alex,从事心理方面治疗近二十年,经验丰富。”吴叔的身后跟着一位年纪约四十岁左右的男子,介绍给吴一白:“目前为止,没有过失败的案例。”
“成功的几率…有多大?”吴一白问。
“轻微的MDD,适当的心理治疗和药物干预,成功率很高。”Alex很有信心:“请您相信我的水平。”
吴一白点点头,试探性的开口:“如果是心里干预…或者记忆植入…你有多少把握?”
“记忆植入?”Alex一愣,她在来这里之前并没有说要做这个。
“对,记忆植入。”吴一白下定了决心一般,站起来,本来意气风发的男人一连串的打击后,现在必须要撑着拐杖,才能走路,可见陆暖安的事情给她造成了多大的痛苦。
吴一白承认,从来没有在任何风雨面前退缩过的自己害怕了,就在陆暖安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她才彻彻底底的感觉到了绝望的滋味。
面前的Alex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什么,吴一白只听进去一半,记忆植入这个办法,也是她偶然听别人说起,记忆篡改后,会忘记很多事情,只记得医生让她记住的事情。
如果真的能成功,一定要让陆暖安忘记所有的事情。
只留下和那些作为自己“儿子”的记忆,事情还能像她部署好的发展下去,那该多好。
如果能再听嬉皮笑脸的陆暖安叫自己一声“老头子”,那该多好…
十天后,吴叔站在陆暖安的房间门口,手里拿着门钥匙,身后跟着两个保镖和Alex,开门前,和Alex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给了她一个放心的手势。
打开门,Alex跟在后面进来,首先是讶于整个房间的白,那种不属于这个世界上的一种,绝望的白色。
然后在落地窗前,她看到了她的病人,骨瘦嶙峋,眼巴巴的蹲在地上,看着窗外的陆暖安。
感觉到有人进了房间,陆暖安下意识的往窗边缩了缩,抱住腿,惊恐的看着她们:“你…你…”
吴叔叹气,对身后的男子交代了几句,便走了出去。看着房间里只剩下男子和陆暖安。
“its okay,relax,I m here for you.”
慢慢走到陆暖安面前,Alex先用温暖的声音让陆暖安放松下来,在尝试性的进行催眠。
Alex的手抚摸上陆暖安的后脑,安抚着,一下又一下。好像被这种温暖包围住了一样,陆暖安放松了警惕的神经,双眼也开始涣散无神,半分钟后,失去了意识。
治疗过程持续了几个小时,吴叔和她带着的人守在外面,寸步不离,直到里面传来敲门声,打开门,看着擦着细汗的Alex和她身后倒在床上睡的香甜的陆暖安,吴叔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
“MDD,治愈需要些时间。”Alex收起手帕,和吴叔一起出门:“给我几天的时间。”
“好,请您尽快。”吴叔挺直了后背,对昏迷中的陆暖安毫不在乎,像个机器一般传达着吴一白的命令。
“植入记忆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我不能保证任何的后遗症。”
Alex再次的重申了一遍。第一次见到吴一白,听了她的要求之后,她已经说过,植入记忆篡改记忆都不是催眠里提倡的做法,容易造成记忆混淆,严重可能导致更严重的精神疾病,况且记忆植入并不是Alex擅长的领域,还有一部分的植入失败。Alex曾建议除了至于MDD外只做一些简单催眠就好,可吴一白却坚持做记忆植入。
“这就不麻烦您操心,接下来我们会看着办的。”吴叔都这么说了,Alex耸耸肩,在吴家的另一件卧室住下,着手准备接下来的长时间干预治疗。
好吧,她Alex只是一个拿钱做事的人,签了合同和免责声明,接下来的,就是“治疗”和收钱了。
只是这次的治疗对象竟然是吴先生的儿子。Alex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陆暖安到底受到了什么刺激,能让父亲做到这种地步,未免也太过残忍了。
“现在看我的眼睛,回想昨天…三天前…一个个月前…三个月前…一年前…有没有看到什么…?”
时间飞逝,所谓的治疗也在一点点的进行中。
好像被这磁性的声音吸引,陆暖安迷迷糊糊的:“有….”
“是不是你在国外上学的样子…”Alex和陆暖安对视。
陆暖安的严重闪过一丝疑惑,很快再次陷入沉沦:“是…”
“你开心的样子,看到了吗?”
“是…很开心…”
“很清晰的画面,对不对?”慢慢引导着陆暖安,Alex刻意压低了声音:“半个月前,你回国了,吴先生去接你回家,你很开心…”
陆暖安点头。
“现在我数三个数,三个数之后,你就会睡着,再醒来的时候,发现一个很长的梦….一、二、三!”Alex打了个响指,陆暖安整个人立刻往后仰了过去,倒在床上,睡的香甜。
Alex长吁一口气,看看怀表的时间,正好三个小时。
现在的陆暖安,比起以往的活死人,已经是好了太多太多,整个人胖了一大圈,虽然不能和三年前相比,看起来也是个正常人了,脸颊不再凹陷,双眼在非催眠的情况下也能有些神采,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擦擦汗开门出去,今天是治疗的最后一天,很意外的,吴一白也出现在房间门口。
“不出意外,她醒来后会记得植入记忆里,她去了美国华人区念书,认知较深入应该不会出现偏差,但你们要保证尽量避免谈及她出国的细节,我怕她的记忆会混淆。”Alex对吴一白说,后者点点头,Alex疑惑,较为几个月之前看见的吴一白,她似乎老了很多。
吴叔拿出Alex的行李箱,躬身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机票已经为您定好了。”
这么快?Alex挑挑眉,也没多问,跟在吴叔的后面,一起离开了别墅。
拐角处,一辆黑色越野安静的停在那里,墨南西看着吴叔送出的陌生男子,握着方向盘若有所思。
吴家很久没有请自己过来给陆暖安治伤,原以为陆暖安好了起来,没想到是换了个医生。那个人看样子并不像是本地人,墨南西细细研究着Alex的一举一动,直到她坐上车子离开。
陆暖安到底是怎么样了?墨南西焦急的心如火燎,可是最后的理智告诉她,她还没有资格去插手这件事情,至少是现在。
“呵啊~”
打着哈欠的同时,陆暖安伸了一个懒腰,刚起床还是蒙蒙的,嗓子干的不行,陆暖安搔着头皮,目光扫来扫去的找水杯,感觉这一觉睡了好久一样。
“当当。”
门外传来吴叔的声音:“少爷,出来吃早饭了。”
陆暖安应了一声,手在床头摸索了几下,发现手表不见了。揉着眼睛,陆暖安翻开被子起床,竟然差点没站住,双腿缓了好久才有了力气。前天晚上喝太多了吧,陆暖安坐在床边,缓了缓才重新找回意识。踩着拖鞋开始满屋子的找那块手表。
“去哪儿了…”找了老半天,那块手表就是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按了按太阳穴,陆暖安有些发晕,肚子也饿的咕噜咕噜叫,想了想还是先填饱肚子比较重要,陆暖安跑到衣柜旁,从里面抻出来件卫衣,胡乱的套在身上,穿上短裤,在卫生间抹了把脸就冲下楼去。
陆暖安好像饿死鬼投胎一样,在餐桌前扫了一大堆的食物,一个劲儿的往嘴里填。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吴一白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大脑神经突然一紧,疼的陆暖安直咧嘴,哎呦了好几声才缓过来,抬头说道:“我饿…哎呦我去老头儿你怎么老成这个样子?我就出去几年没陪着你看你都变成什么样了,啧啧。”
吴一白被这么说,也不生气,好像是松了一口气:“有你这个不孝子,我还能不老?”
陆暖安吐了吐舌头,喝了一口粥,这个时候她不能多说一句话,不然依照那老头的性子肯定又是一副一顿数落。
“哎对了,吴叔,你看见我手表了吗?”陆暖安边吃边问旁边站着的吴叔,吐字不清道:“就白色的那块。”
吴叔想了想:“哦,之前收拾屋子我替你收起来了,喏,在这里。”
说着从上衣口袋掏出手表,走过去递给陆暖安,表盘正方向冲着自己,陆暖安顺手接过,刚想说声谢了,余光却瞄到反方向走的表盘。
“额啊!!!”
像是有千万根针扎着一样疼,陆暖安突然大叫一声,手一挥扫落桌子上的碗筷,椅子也被弹开,陆暖安单腿跪着,表情狰狞,额头处隐约都能看到冒出的青筋。
“少爷!”
“陆暖安!”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陆暖安的视线也模糊,听觉也模糊,疼的满地打滚。
“去找Ale….去找墨医生过来!”
最后就听到有人说了这一句话,疼到最后一刻,脑袋像被重重的一击,陆暖安就再没有了意识。
陆暖安做了个梦。梦里她和阿城,两个人在院子里,十岁左右的模样。
“我没有爸爸和妈妈了。”阿城这么说。
“我也没有妈妈。”陆暖安走过去抱抱她:“没关系,今后我们就是家人,你还有我。”
那时候的小阿城比陆暖安矮了半个头,还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被陆暖安抱在怀里,没有哭,其实她也不明白爸爸妈妈的定义,只是刚才听到有人这么说什么自己是领养的孩子,虽然早就知道,但是她们的语气,让小阿城听着很是不舒服。
她们在嘲笑她,嘲笑她是没爹没妈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