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有发每天早来晚走，常乐脱不开身，索性吃、住、工作都在单位了。

这天周六早上不到六点，常乐正睡着，突然听到大门口“滴滴”的汽车喇叭声。

常乐知道这是局长吴有发到单位了。他像士兵听到号令一般“噌”地坐起来，赶紧穿好衣服，提着一个大铝壸下了楼。

常乐在一二楼之间碰到了吴有发，常乐说了声：“局长早。”吴有发“嗯”了一声。

常乐给吴有发倒好水，正要出去，吴有发叫住他，说：“一会儿我儿子要来，就让他到你办公室，你陪陪他。”

常乐说：“好的。”

八点左右的时候，吴有发的儿子骑着山地赛车到了局里。常乐领着他到了自己办公室。

吴有发的儿子叫吴伟，今年十五岁，读初二。

吴伟手里拿着游戏机，一上午坐在那儿玩俄罗斯方块。

中午时分，吴有发过来叫吴伟吃饭。

吴伟说：“我不想下楼，给我端个菜上来吧。”

吴有发说了句：“年纪轻轻，懒得要命。”下楼去了。

一会儿，后勤办副主任钱树林着端一个四方大托盘上了楼，把饭菜放在办公桌上。

常乐一看，一个鱼香肉丝，一个溜肥肠，一大碗米饭。他肚子早饿了，看着口水都快出来了。

吴伟说：“一起吃吧。”

常乐想那钱主任压根没考虑过他，只端了一个人的饭菜上来，便说：“我收拾房间，一会儿下去吃。”

下午，吴伟打篮球去了。

吴有发在办公室不停地打传呼，呼一下这个，呼一下那个。

不一会儿，副局长袁友仁、办公室副主任刘双周、人事股股长罗春晓、财务股长李慧珍、监督办主任王世明，以及城东、城南、城西、城北四个所的所长都来了。

一群人挤在常乐的办公室里等待吴有发的招见。

局长吴有发周末从来不休息，每天都是早上六点左右到，晚上十二点左右走。

常乐一个月基本没有回过家，只有两次到城南所送信时，顺便回家呆了十多分钟。

常乐母亲心疼儿子，跟常问天说：“你再去找找县人大主任牛忠贵，把乐乐调整到一个苦轻点的岗位。”

常问天说：“不行，牛忠贵说话不太管用，上次说了以后，把乐乐调到海子所呆了一年。现在虽然苦点，但也是在县里，再熬一熬就出来了。万一惹毛吴有发，再把他发配到基层，那可就惨了。”

吴有发打传呼找来的这些人，都是他的嫡系部队。

常乐发现，吴有发星期天找他们来，也不是有什么大事，其实就是一个一个轮流进去陪他说话解闷。

到了晚上六点，吴有发下楼去吃饭。

常乐赶紧过去打扫。往大盆里倒了一些冷水，又下楼打了两铝壸热水。

吴有发吃过饭刚回到办公室，办公室副主任刘双周便进来了。

这时，常乐已经调好了水温。

吴有发办公室门也没关，就开始脱衣服，脱至全裸，坐进了盆子里。

刘双周拿起一块澡巾给吴有发擦背，那副神情和电视剧里演的太监们一模一样，神情非常专注，手法非常熟练。

吴有发洗完澡后，常乐进来把内衣内裤拿走去洗。吴有发光着身子趴在床上。

这时，监督办主任王世明又进来了，打开了仪器，小心地给吴有发烤电。

吴有发腰椎和颈椎都不好，每天需要烤电一小时。

正烤着，常乐听楼梯里传来几个女人的说笑声，赶紧到门口看。

原来是吴有发的老婆领着城里几个所长的老婆们过来了。

吴有发老婆和常乐说：“小常，你们吴局长呢？”

常乐说：“正在烤电呢。”

吴有发老婆回头和那几个女人笑着说：“那你们别进来了，否则老吴就春光外泄了。”几个女人顿时大笑起来。

吴有发老婆在县审计局工作，长得很漂亮。

常乐听父亲提起过，吴有发的老婆的哥哥是省里审批权很大的某个厅的副厅长，所以吴有发才能在这次竞争中突破重围，当上了全县第一大局的局长。但是，听人说她和吴有发二人的夫妻关系并不是很好，两人因为感情上事情老闹意见。

常乐想想，既然吴有发和老婆老闹别扭，也就不难理解他为什么每天从早到晚都在单位了。唉，吴有发堂堂一把手，长得也挺有风度。他老婆呢，貌美如花。这么般配的两个人，怎么就闹起意见来了呢？

常乐自顾寻思间，吴有发的老婆已经进了局长办公室的里屋。常乐听见她和吴有发说了几句话，就出来了，和其他几个女人打麻将去了。

这会儿，王世明正平推着仪器，时间长了，胳膊发酸，拿不稳仪器，不小心烫了吴有发后背一下。

吴有发“哎哟”一声，回头便骂：“他妈的，想烫死老子。去，以后不用你了。”

王世明红着脸出去了。

吴有发对刘双周说：“你来给我烤。”

刘双周赶忙“哎”了一声，拿起了仪器。

常乐注意到刘双周看着王世明走出去的时候，嘴角露出了一丝阴笑。

过了一会儿，后勤主任温同山上来了，双手拎着两个蛇皮袋子。

常乐上前帮着拎了一个。

袋子是敞口开着的，可以看见里面装满了烟，一袋装着玉溪烟，一袋装着中华烟。每一个袋子估计装着三十条左右香烟。

温同山把两袋烟放在卧室拐角，和吴有发说了一声，便走了。

时间已是晚上九点了。吴有发又打了一个传呼。

十多分钟后，常乐听到一阵儿高跟鞋上楼的声音。

来人是个女的，常乐在一楼门口公示栏里见过她的照片。

她是四楼督查室副主任宁娜，听人说她是县局一枝花。果然身材高挑，面相文静，长发披肩，气质非凡，常乐一时也是看呆了。

常乐给宁娜倒了水后，吴有发说：“小常，你忙了一天，也累了。这儿不用管了，你下楼休息去吧。”

常乐说：“好的。”便走了。

常乐睡到晚上十二点醒了。

往常吴有发每天十二点以后就回家了。常乐十二点十五分到了吴有发门口，用钥匙打开了门，

里间卧室门上面镶着一块一尺见方的玻璃。常乐透过玻璃见里面灯亮着，以为吴有发走时忘记了关灯。

突然，吴有发的头从玻璃下面探了出来，吓了常乐一跳。

吴有发说话了：“那个……小常啊，你，来打扫啊。”

常乐隔着门说：“是的，局长。”

吴有发又说：“嗯……我还得烤一会儿电，你，再晚一点打扫吧。”

常乐说：“好的。”心想：“平时不是每天烤一次吗，今天怎么还在烤？”

凌晨三点，常乐又醒来，往窗外看了看，院里不见吴有发的车，这才又到了吴有发办公室。

刚打开门，却发现里屋灯还亮着。

常乐这下没敢走近瞧，果然，吴有发还在。

吴有发把头贴在了小玻璃窗上，眼睛瞪着常乐，有些不高兴地说：“常乐，今天不用打扫了。”

常乐吓得赶紧走了，边走边想：“搞什么鬼！”

周日早上六点，常乐没有听到汽车喇叭声，不过却有人敲门，打开一看，是局长司机金旺。

金旺说：“局长让你上去。”

常乐来到吴有发办公室。吴有发西装革履坐在那儿，直接问常乐：“昨天晚上谁来过我办公室？”

常乐一听，愣了：“我没看见有人进你的办公室。”

吴有发脸色阴沉，接着问：“真的没有？”

常乐急了：“真的没有，昨晚楼里除了我，没看见有别人进来过。”

吴有发一脸严肃地盯着常乐看，把个常乐看得心里愈发慌乱。

常乐小心地问：“局长，是不是办公室丢什么东西了？”

吴有发一听，竟然笑了：“也没丢什么值钱的东西。小常啊，你老实本分，工作很敬业。调回局里时间不长，但大家对你评价很好，我对你也很满意。你记住了，在局长身边工作，一定要心细嘴牢，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知道吗？”

常乐紧张地说：“知道了。”

吴有发说：“好了，你去忙吧。”

常乐忐忑不安，同时又满腹疑惑地离开了吴有发的办公室。

后来，常乐和父亲说起这件事。

常问天批评了常乐：“你呀！吴有发分明是在干坏事，被你撞见了，便找个理由套你的口风。不过，话说回来，这吴有发这么作威作福，简直就是个土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