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江月想得很清楚,她早已有了闲云野鹤的想法,嫁给宇文妄迟她不但没了自由,可能还要远离中原,跟他回到漠北去。即使宇文妄迟能为了她一直留在中原,可他的身份尴尬,并不能让他们在中原安稳的生活,甚至于,宁纪中的官场生涯也就到此终结了。
即便皇帝再信任宁纪中,也断然不会让一个外族的外家在中原做到如此高的地位,但碍于面子,或许会让宁纪中去什么翰林院修书之类的,从此与赋闲在家无差。她怎么忍心为了一个不重要的人,如此拖累宁纪中?
从始至终,宁江月都没有看宇文妄迟。她本想着这个愿望求皇帝给她一个特典,让她将来四处流浪时能够在关键时候有个护身的。可宇文妄迟的突如其来打乱了她的想法,让她白白丢了一个好机会,她怎能不恼怒?没有看宇文妄迟也只是宁江月怕自己忍不住,将埋怨的目光投向他罢了。
宇文妄迟尴尬不已地回了自己位子,整个人都有些消沉。他以为以自己的能力,宁江月不会如此决绝。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被女人拒绝的一天。这感觉让他很恼火,却无从发泄。他垂着头在自己的位子上,闷闷地喝酒。
皇帝被宁江月解了围,心情又大好起来,心里想着一会宴席结束,一定要补宁江月一个愿望,不能让她好好的愿望浪费在这种事情上。有了这样一个小插曲,现场的气氛有些萎靡。皇帝又点了几个人上前,都没什么意思。他自己也看的索然无味了起来,便看向了聂承焕。聂承焕这个侄子,在皇帝眼里可是个十足的鬼灵精,什么新鲜玩意儿都能想出来。他本想着让聂承焕压轴,与宁江月精彩的开场有个呼应,此时也只能提前让他出来了。
聂承焕被点到名时,心头蓦地一动。作为侄子,他自认还算了解皇帝,因而他准备的节目根本就没他。他起身微微笑了笑,随后拍了拍手。接着两边的席位通往方台的正对着的地方,各出来十位美女。
这些美女穿着样式暴露的纱制舞裙,脸上蒙着半透的面纱,身姿婀娜,舞姿曼妙着,扭动着不堪一握的小蛮腰,缓缓从两边走上方台。一颦一笑动人,举手投足间媚意十足。皇帝早已看得入神,聂承焕在心底暗暗舒了口气,他也算是押对了宝,不管等下会不会得到第三个愿望,但他一定要让皇帝赐婚。什么好时机坏时机,聂承焕已经从宇文妄迟这件事上看出来了,在能下手的时候尽快下手,那就是最好的时机!
聂承焕的节目让一众男人们两眼冒光,女眷们也是兴致勃勃,不时比对着自己的腰身,再凑到一起,讨论着怎么才能养出这样的风姿绰约。
一舞毕,二十位美女站成两排,齐齐摘下了面纱,向着皇帝盈盈一礼,莺声燕语瞬间响彻:“民女恭祝吾皇万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娇声细气,听得男人一阵舒爽,女眷们一身鸡皮疙瘩。宁江月本就对这些人无感,见此更没了好感。她低着头,淡淡地看着桌上没吃几口的各式佳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聂雅珏见她如此,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想拍拍她肩膀的手也在半空停了停,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
再说那二十位美女,各有特色,带着南疆的异域风|情,整整二十个人,竟无一人是中原女子。南疆女子素来以妖娆多姿,民风开放而闻名中原,只是南疆女子,甚少会来中原。她们习惯了南疆的风土人情,对于中原对女子的要求,多少都有些嗤之以鼻。故而,南疆女子在中原大地,可谓一女难求。仅有的一些,也多养在高官富商的后院之内,供他们把|玩欣赏。
几乎是没有任何悬念的,聂承焕也获得了一个愿望。聂承焕压抑着自己的激动,他静静地看了一眼依然低着头的宁江月,不等皇帝问他,便已抢先说出了愿望的内容。
“圣上,承焕不才,愿望与宇文皇子一致,求娶宁丞相之嫡长女宁江月小姐,求圣上赐婚。”聂承焕说着衣摆一撩,单膝跪了下去。
宁江月倏地抬起了头,神色复杂地看着聂承焕。心中已经快要暴走,暗叹自己流年不利,今日出门竟忘了看看黄历,她已经能想到黄历上一定写着不宜出行。只是这一次,她再没了拒绝的理由,只能低垂着头不说话。
宁江月的这个样子,在外人眼里,却是害羞默认的意思。皇帝怔愣之后,也是朗声大笑:“好,朕倒是可以应了你的愿望,不过要先问过宁丞相的意思。丞相,你看?”
宁纪中微笑着看着急切的聂承焕,甚是满意:“回圣上,臣,无异议,只是小女尚未及笄,此时赐婚是不是太早了?”
“哦?如此,那便先订婚吧。今赐婚于镇疆王府世子聂承焕与宁丞相之嫡长女宁江月,令两人另择良辰吉日订婚。陈全,去,给朕拟旨。”皇帝沉吟了一会,不在意的挥挥手,做了决定。
“是,皇上。”一直站在皇帝身后的老太监弯腰应了一声,匆匆退下了。
聂承焕大喜过望,再次叩首:“承焕谢主隆恩。”
宁纪中也随声附和着:“如此甚好,臣谢过圣上为小女赐婚。”
宁江月知道这已经是板上钉钉,不管她有多不情愿,都只能应下,否则就是抗旨不遵,她脸上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同样跪下谢旨:“臣女宁江月,谢主隆恩。”
等皇帝免了礼,宁江月却没了继续待下去的兴趣。天色已经渐暗,但这场宴席距离结束还早。宁江月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脑袋低低垂着,一口一口地喝着酒。身边的宁芙担忧地握住了她的手,却没说出一个字。宁江月冲她笑了笑,又摇了摇头,将手从她手下抽了出来,又是一杯下肚。
宁江月的脸色已经绯红,呼吸也有些短促。只是她强忍着,不想在此时离开酒席,让人抓住把柄。她太清楚,能跟聂承焕结为连理,会让她成为多少人明里暗里嫉妒的对象,可她也是无奈,她心中的苦又有谁人能知?
“大小姐,您别喝了,雨儿扶您出去走走吧?”雨儿终究是看不过去,冒着被人指责的危险,上前夺过了宁江月手里的酒盏,拉住了她的胳膊。
宁江月顿了顿,到底还是没有去抢雨儿手里的酒盏,而是顺着雨儿的力度,缓缓站了起来,紧紧抓着雨儿的手,故作稳当的向外走去。
一直时刻关注着宁江月的聂承焕,在宁江月离开不久后,也借故跟了出去。他一脱离人群,便快步地寻找着宁江月,转过一条花廊,宁江月斜斜地靠在雨儿身上,站在水池旁,背对着他。他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缓步上前。
“宁小姐。”他在不远处看了一会,轻声叫道,“我能和你谈谈吗?”
宁江月受了惊吓似的转过身,见是他又缓过一口气。她拍了拍雨儿的手,小声道:“你先去旁边等我吧。”
雨儿虽然不太放心,可也知道,大小姐让她离开,就是不想让她留在这儿的,她踟蹰了片刻,还是松开了手,快步离开。
“世子爷有什么话便说吧。”宁江月不咸不淡地说着,眸子却没看聂承焕。她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情绪来面对聂承焕。
“宁小姐可以叫我承焕的,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聂承焕有些焦灼,之前面对宁江月的从容淡定都好像是过眼云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宁江月抬眼看了他一眼,似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对上他慌乱的眉眼,蓦地就定下了心,脸上也露出一个笑容来:“承焕……?”她叫得小心翼翼,又有些小俏皮。
“哈哈,你别害怕,就是这样叫。”聂承焕欣喜不已,笑得热情无比,又在看到宁江月有些慌乱的眼神时,瞬间停了下来。
“我过来找你,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会答应我。”两个人安静了一会,聂承焕还是将心中的疑问问出了口。其实他看得出来,宁江月也不喜欢他,这种不喜欢,和对宇文妄迟的不喜欢,几乎是一样的。
“这……”宁江月犹豫了一下,也许是因为喝了太多酒的缘故,让她大胆了许多,平日里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话,也如此安然地说了出来,“其实……我答应嫁你,只是因为,我已经没有愿望去拒绝了。”
宁江月无奈地笑了笑:“你也知道的,本朝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今日之事,我爹的同意便是父母之命,圣上的赐婚即为媒妁之言。我一个女孩子,又能如何拒绝?”说着宁江月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理了理自己有些乱了的鬓角,继续说着,“若是今日先提出赐婚的人是你,我一样也会拒绝。不瞒你说,短短半年时间,府里发生了很多事,很多我以为的美好都被人一一戳破撕毁推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