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这是要到哪个旮旯里去呀。”万金刚在关中呆了一段时间,他觉得关中的腔调不错,就学了几句。
“我,我们......”推着木流牛马的老汉望了眼身后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有些迟疑地说道。
老汉身后的中年人见万金刚骑着的马颇为神骏,他人长得也挺大块,听他的口音像是关中人,猜测他应该不是当地人,所以也就放下心,他向万金刚抱拳行礼,“好汉,我们这是要回家啊,我们到关中做了点买卖,可惜没做成功,所以只好回家了。”
“哦,回家啊,”万金刚望了一眼那搭在木流牛马两边的褡裢,鼓涨涨,沉甸甸的,也不知道是何种物事,“你们那马上的口袋里是什么东西啊?”
万金刚的问话相当无礼,中年人略微皱了皱眉头,七八道目光向他投了过来,那是他所带的仆从,现在都推着车,像极了大户人家的仆役,但是中年人知道,他们可都是百战的老兵。现在这些老兵向他投来了目光,那意思很明确,只要他一声令下,面前这骑着高头大马的壮汉,就要身首异处。可是他只是个关中人,犯不着......
“喂,我说你个呆瓜,问你话呢,哑巴呢?”万金刚不耐烦地坐在马上说道。
中年人的眉头皱得更加深了,他转了转已经酸得发疼的脚脖子,由于他们将自己的坐骑都丢弃了,而为了缩短点路程,一路只好抄小道走山路。眼看就要到燕国的地界了,过了这道小山坳,就是一马平川,他还真得有匹马不可。
“好汉,能否将你的马儿卖与我。”中年人耐着最后的心思说道。
“哈哈哈......呆瓜,你是脑袋被驴踢了吗,我问你话呢,你不回答,还想问我卖不卖马。告诉你,三个字,老子不卖!”
听完万金刚的骂声,中年人的眉头舒展了开来,本身让他对一个无辜的人下手,他还有点不好意思,可是这次不同了,这次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忍耐的极限,士可杀,不可辱,你既然侮辱我,那我就要你的命。
中年人望着一眼周边的仆役,默默地点了点头,他向后退了几步,闭上了眼睛。他不想看见血溅五步,更不想让血溅到自己的身上。
“歘----歘----歘----”七八声刀出鞘的声音响起,七八个仆役从木流牛马的下肚口里抽出了一柄柄的环首刀。
雪亮的环首刀刀锋,亮成一片,将万金刚连人带马包裹了起来。
“唰----”一片刀光舞起,环首刀直击万金刚踩在马鞍上的脚腕。接着一刀一刀又是一刀。
仆役们下手极有分寸,他们只伤人不伤马。万金刚拿捏住他们这一点,转展腾挪,每每化险为夷。但是时间久了,万金刚双拳难敌四手,还是险象环生。不行啊,这样迟早还有要被砍杀了,万金刚心忖,对了,卫主常教导我们,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万金刚福至心灵,一拎马缰绳,低下的坐骑一个踢腾,“聿----”马儿越过了一名仆役的头颅,向前逃去。
“可不能让他跑了。”中年人睁开了眼,等了半天都没等来结果,没想到还让贼跑了,还说是什么百战老兵,真是废物。
“追!”一名仆役话不多说,首先冲了出去。
其他仆役相互点了点头,也跟着先前追出去的仆役向前追去。
“不好啦,杀人啦,卫主----有人要杀我灭口啦----”万金刚坐在马上,将身后的敌人已经甩了一段距离,不过他那夸张的喊话,就像敌人跟在他屁股尾上似的。
“走。”萧正峰一抖马缰,率领着十余名京口卫从小山坳的另一面策马绕了出来。
“呲----”急追万金刚的仆役如同来了个紧急刹车,望着不远处那十多名一身青衣青甲的骑士,他们及时止住了前冲的身体。
“嘿嘿,”万金刚调转马头,“要你们追我,这下知道怕了吧。”
仆役们互相对望了一眼,他们互相一点头,迅速四散开,向着四面八方逃去。
“每个分配一个人追击,别让他们跑了。”萧正峰沉着地下着命令,这些京口卫都是卫中的好手,有的甚至参加过荡寇军,对于一对一的战役,萧正峰相信他们能够完胜。
“嘿嘿,卫主。”万金刚不好意思地拍着脑袋。
“可问清楚了。”萧正峰没好气地问道。
“嗯,问了,好像是去关中做买卖失败了,现在回老家的。”
“这个你也相信?现在这燕地不太平,即使这商人要回家,也要等一段时间。而且刚才我观察追击你的那些仆役,他们的配合比较密切,步伐比较一致,有这样的身手和配合度的话,十有八九是军中的好手。现在这燕地,不是晋军就是燕兵,既然他们要追杀你,那肯定不是我们的人了,那他们的身份可就呼之欲出了。”萧正峰分析道。
就在萧正峰说话的当口,京口卫们一人一骑,身后还用绳索栓着个俘虏陆陆续续地赶了回来。
万金刚看看人数差不多了,突然一拍脑门,“奶奶的,我说呢。卫主,走,还有个呆瓜在原地杵着呢,我们把他抓了。”
“嗯,头前带路。”萧正峰打马疾驰,兵士都抓住了,但是可不要跑了头目。
小山坳前的中年人正好整以暇地等待着,虽然等会就有马骑了,但是他的脸上见不到一丁点的喜色,就要回广固了,可是自己带出去了多少人,回来的还是多少人,这让自己如何向陛下交差啊。
一阵人喊马嘶的声音伴随着尘烟滚滚,倏忽就来到了中年人的身前。
“哈哈,我说呆瓜,怎么样,老子又回来了。”万金刚打马在中年人的周围打着圈子。
“你,你,你们是......”中年人伸着手,大瞪着双眼,有点难以置信。
“嘿嘿,让你小子知道,这是我们大晋京口卫的卫主,我乃是京口卫队主,这下知道厉害了吧。说----你是不是燕军的细作?”万金刚厉声斥道。
“军爷,军爷,误会啊。小的实在就是个做小买卖的呀,军爷......”中年人面对着四周的骑兵,不停地打着罗圈揖。
“他妈的,还敢骗老子。啪----”万金刚边说着,边给了中年人一记鞭子。
中年人吃疼,捂着脸,倒在地上哀嚎。
萧正峰皱了皱眉,“我说汉子,老实交待,少受些皮肉之苦。不然......”
“啪、啪、啪......”万金刚骑在马上,把鞭子刷得震天响。
“你可以不说实话,但是你不能骗我,我们卫主都跟我说了,你是燕军,你不是普通的行脚商,你怎么就那么不知好歹呢!”万金刚苦口婆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你说说吧,你是选择被抽死,还是说实话。”万金刚跳下了马,握着鞭子,慢慢地朝中年人踱去。
中年人眼见万金刚走来,他一手捂脸,一只胳膊平伸出去,他想要阻止万金刚前进,“不,不要,我说,我说实话,我是燕国尚书张纲。”
“张纲?”萧正峰陡然听到这个名字,他的心中一阵暗喜,他翻身下马,来到张纲的身旁,将他扶了起来,“你----真是张纲?”
“如果这燕国没有第二个做尚书的张纲的话,那我就是了。”
“嗨,还敢跟卫主贫嘴。”万金刚作势又要打张纲。
萧正峰急忙阻止住,和颜悦色地说道:“张尚书,我这属下鲁莽,得罪了。”
“你、你们想怎么处置我?”张纲心有余悸,说话不是很利索。
“张尚书这是说哪里话,据萧某所知,你是慕容超派出出使秦国的使者吧。可是看你这光景,貌似秦国并没有给你一兵一卒啊。你这要是到了广固,依着慕容超的脾性,也不知道他该怎么对待你?”萧正峰似笑非笑地说道。
“你----你少挑拨我们君臣之间的关系。”张纲跳着脚说道,他虽是心中惊疑不定,可是面上却是大义凛然。
“找打是吧。”一旁的万金刚又一次地威吓着张纲。
这一次萧正峰没有阻止的意思,只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听说,这次慕容超派出去的使者,可是有两拨啊。还有一拨是尚书令韩范带队吧,如果韩范请来了救兵,不管是多少吧,如果他带来了人马,你这个尚书在慕容超的心中可是要一落千丈了,到时候你这个尚书能不能再继续干下去还是两说啊。”
“嘁,他韩范算什么,只不过是凭着家族的势力上位的孱头罢了,如果不是韩氏家族在我们这里的名望,他能当上尚书令,他弟弟韩卓能当上丞相?真是笑话!”张纲表情有些不屑。
“是呀,是呀,张尚书,萧某在南边时就听过你的大才了,你可是比肩公输班一样的人物,听说你制造的攻城器具,无城不可攻克,你制造的守城工具,城池固若金汤。可是慕容超却不让你发挥你的优势,让你大材小用,只是充作了一个使者,你实在是明珠暗投啊。”萧正峰循循善诱道。
“哼,你倒是很了解啊。”张纲的目色凛凛,一副恨不逢时的模样。
“嘿,老家伙,敬酒不吃吃罚酒,皮痒痒是吧。”万金刚的火爆脾气又要发作了,张纲的脸皮颤抖了下,经过萧正峰这么一说,他心里已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了,自己这方也有些意动,只不过这投诚也是有艺术的,如果一经游说就投诚,那自己可要掉价啦,可是身旁这个莽夫,他不讲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