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伴君如伴虎。这个是一个历史上面的通识。如果哪天皇帝不像老虎了,那说明他已经不是一个真真的皇帝了。
所以,对于这件事,卫瑾萱还是心中有数的。她想要出来,不过是因为在皇宫里面受够了那些窝囊气。特别是之前给贵妃看病,竟然还要被皇帝误会。虽然后来皇上百倍开恩,但是已经彻底伤透了卫瑾萱的心。
卫瑾萱觉得自己身处两难境地之中。
首先自己是一个受害者,自己爷爷因为这件事情竟然被罢官,罚了俸禄。虽然皇帝法外开恩,还给他一个议政的权力,但是已经是一个空头支票,没有任何意义。
另一方面,她觉得这次出来调查盐案,虽然如果成功了,一定会得到朝廷的重用,但是成功的几率有多大,只要用脚趾头算一算都知道的。
这样的差事,无异于是一场赌博。正常的人,有钱的人是不会去赌博的,要是去了赌博,都是穷凶极恶的暴徒,都是因为家里受到打击,企图一掷千金的那种不安定的人。
一个好端端的朝廷命官,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她也觉得世态炎凉。
既然知道症结所在,卫瑾萱也算松了一口气。齐家是吃了一个哑巴亏,不敢赖在耿家身上,但是耿家恐怕是要大祸临头了。
卫瑾萱从树上折下一根树枝,用梅花易数,对着树枝算了一番,结果发现竟然天翻地覆,卦象上面说遇到的事情将会完全不同常理,需要用不同常理的思维来办理这个案件。
甄勤之看到这样的卦象,加上自己本来就不是很相信占卜算命之事的,就开始怀疑卫瑾萱的能力的,他对她说:“看来你也算出了无稽之谈了,这个兆头好像不太好哦。”
卫瑾萱也不是很理解卦象上面的东西,也就卖了一个人情,顺水推舟地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刚刚回到客栈,驿站长就来禀报说“不好了,耿家的人到府衙,说要找钦差大人告状了。”
“什么?”卫瑾萱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是耿家的人要找自己告状?耿家的人这次可是大赢家啊不仅仅差点杀死了自己还借刀杀人地,弄死了齐家的大少爷,现在又来告什么?
甄勤之知道事情恐怕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问卫瑾萱:“你准备好没有?恐怕事情很棘手啊。”
卫瑾萱说:“既来之则安之,再棘手的事情也要办了才行啊,否则我们枉做钦差!”
甄勤之问:“到了衙门,你来审理还是我来审理?”
卫瑾萱说:“当然是我啦,我才是真正的钦差啊。”
甄勤之想起一路来她受到当地官员的冷嘲热讽,人们都叫她“女钦差”。而还要特别加重“女”字的读音。意思就是看不起她是个女人。
要是别的人,恐怕避之唯恐不及,但是对于卫瑾萱来说,她就喜欢迎难而上。
就算前面是万丈深渊,自己也要奋不顾身地跳下去。
卫瑾萱说:“我还没有当过堂倌呢,看看坐在公堂上面应该是怎么样。”
她命令车队加速前进,马上赶到江淮县衙。
车队走过县衙门口的时候,已经看到耿家的大大小小站在门前等候了。根据府衙的规定,升堂的时候,官员必须从后门进出,他们就调转车队,朝着后门的方向走去了。
卫瑾萱走过穿堂,来到衙门的大厅里面,自己头上是一个“正大光明”对着下面的人,而自己这一面则是“枉法者死”。
可是整个府衙,自从周少军来了以后,就没有好好打理过,现在已经是蜘蛛网密布,到处沾满了灰尘。不要说是什么正大光明,简直就是一片黑暗。
按照她的脾气,平日见到这样的东西,非叫人打扫干净不可。但是现在是特殊时期,耿家的人都在外面等着,自己也不能太过怠慢了人家。于是就准备升堂。
县衙毕恭毕敬地让出自己的位置,吩咐手下的兵丁战成一排,拿好杀威棒,列队站好。
接下来,县衙亲自击鼓,打开大门。
里面传来一声清越的女声:“升堂!”
“威武!”兵丁不断用杀威棒打着地面,给人一种地动山摇的感觉。
耿正大走进房间,递上状子,跪下,对卫瑾萱说:“草民见过钦差大人。”
卫瑾萱心里讽刺地笑道:“你不是叫我女钦差吗,现在不嫌我是女的吗?”
卫瑾萱没有回答他的话。
他又低头下拜,说:“草民耿正大见过钦差大人。”
“啪”卫瑾萱一拍惊堂木。下面的丙丁纷纷扬起杀威棒,敲打地面,说:“威武!”
卫瑾萱不紧不慢地看着手里面的状子,大概是说耿家捉到了齐家勾结盐帮,贩卖私盐的证据,给朝廷提供线索,表示自己效忠朝廷。
好厉害的一张嘴啊,明明是和齐家争抢引岸然后失败落荒而逃的,现在竟然说是对方跟盐帮勾结,贩卖私盐,这样做法,难道不是过河拆桥,落井下石吗?
卫瑾萱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做人至贱则无敌了。她看看旁边站着的甄勤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甄勤之说:“兹事体大,本庭决定离席和议!”
于是,卫瑾萱重重拍了一下惊堂木,在场的官员叫道“威武”。他们就走到房间里面和议去了。
甄勤之不怀好意地笑道:“看来你算的卦没有不准的啊,这个不合常理的事情,果然是不合常理啊。”
卫瑾萱看了甄勤之一眼,说:“你叫我们离席,就是为了说这个的吗?”
甄勤之说:“是啊,朝堂之上,要是不小心发了令牌,这样就会影响我们的名声,不如将计就计,他们说什么,我们先答应下来,只是当做一个题目,然后调查,查出什么真相,就判断什么结果。”
卫瑾萱点点头,说:“恐怕真相和他们的诉状又不一样了,然后我们又有意见不合常理的事情?”
甄勤之说:“我可什么都没有说啊,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我只是说现在的事情是比较不合常理的。”
既然不合常理,全世界的东西都不合常理。
于是,他们重新回到大堂敲响了惊堂木,说:“经过本庭和议,江淮盐业走私案件,我们决定受理。所有一切事物,我么你都会派人调查!”
耿正大没想到事情竟然进展这么顺利,心里面想,肯定是因为齐家痛失爱子,元气大伤,恐怕就连朝廷的人都在自己这边了。既然有朝廷的人为自己诚邀,所有的审判都是偏向自己这边的。只要自己提供足够多的证据,说不定就可以把齐家连连根拔起,到时候,他们的皇后被废,也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
正在说的时候,旁边的人又敲打杀威棒,大喊“威武……”
耿正大忙说:“谢谢青天大老爷!”
一个诉讼的案件,就这样草草地退了堂。
驿站长看到这个审判,真是觉得提心吊胆,从来没有见过是这样的事情。甄勤之问驿站长:“那你觉得真正的审判应该怎么样?”
驿站长说:“应该公平正义。”
甄勤之问道:“公平正义,你觉得两个都是犯人,哪一个公平正义?”
驿站长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并不想要偏瘫谁的,但是既然两个人都说出来了也就只能大家一拍两散了。
驿站长拍手叫好,说“好,果然如此,但是想要弄伤他们可以,想要连根拔起,估计谁都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驿站长叹了一口气,他说:“只要你们朝廷愿意出这样的力量,就不错了。”
驿站长果然按照他们的吩咐,把之前藏在驿站里面的那些证据全部转移到了自己的府上。他邀请两位钦差大人,小心翼翼地调查里面的资料,还有标本。
一粒粒的盐,有大有小,有粗有细,对于只是当做食物的人来说,甚至什么颜色都不知道,但是对专业研究盐业的人来说,拿起放大镜,里面细微的差别就凸现出来了。
甄勤之看到私盐和官盐之间的差别。之前以为私盐是粗糙的,官盐是惊精细的。没想到后来看多了,才发现所谓的官盐竟然有很多种。一种是进贡的,一种是用来卖的,在市面上流通的官盐,现在的质量竟然比私盐还要差。里面藏着有好多乱七八糟的杂质。
“这样的盐,竟然要比私盐还要贵?”甄勤之很不理解地问驿站长。
驿站长说:“是啊,现在很多盐官为了得到更好的利益,不惜削减人工,省掉了很多工序,就让官盐变成连私盐都不如的东西了。”
“岂有此理!”甄勤之忍不住大发雷霆。“这么说,我们朝廷那么多的经费,那么多的人力物力,难道就是为了让百姓买比私盐还差的东西,然后化比私盐还贵的价钱?”
驿站长点点头说:“就是这样,所以私盐才屡禁不止。”
“那还不如直接做私盐好了。难道我们就是为了收税的吗?”卫瑾萱心直口快,毫不顾忌。甄勤之示意说:“隔墙有耳,钦差大人小心一点。”
“我是实在气不过啊。难道我们做的不对吗?”
驿站长诚惶诚恐地说:“这正是下官心里面的一个痛苦啊。”
甄勤之原来以为这个驿馆只是负责邮件和招待工作,没想到提起朝廷政治也是这么精通,问了几次,才知道他原来是一个被贬的高官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