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您怎么能去拦门呢！”回去的路上，雨儿心疼地拖着宁江月的手，不满地埋怨着。

宁江月依然惨白着脸色，听到雨儿的抱怨，勉强笑了笑：“不然呢？总不能好好的一天两天都耗在给叶紫嫣道歉上吧？”

“可是……”雨儿愤愤地瞪了一眼在另一边坐着装不存在的宁江敏，“这跟您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您做错了事情！再说，您把自己弄成这样，人家也未必领情！”

“雨儿，逾矩了。”宁江月淡淡地看了一眼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的宁江敏，冷了脸，“莫要再有下次了。”

雨儿还想再争辩什么，可抬头看见宁江月疲惫的毫无血色的脸，看着她闭着眸子斜斜依靠着马车，到底还是把想说的话给吞了回去。她相信宁江月有自己的想法，也相信宁江月这么做必然是有自己原因的。

回到府上，即便宁江月有心想隐瞒宁纪中，到底还是被宁纪中知道了。宁江月没有心情再去宁纪中面前装什么好人，求什么情，她只想快递回自己的屋子，好好睡上一觉，什么都不想去想不想去做。

而她也确实这么做了，让 雨儿帮她更了衣，她整个人瘫软在床上，没多久就睡了过去，一直从当天下午睡到了第二天的日上三竿。后来的事情，宁江月也只能从雨儿的口中听说，拾烟作补充。

那日回到府上以后，宁江敏下了马车就直接回了自己院子，别说是道谢，连个好好的道别都没有。雨儿虽然愤愤不平，但碍于宁江月在场，到底还是忍了下去什么也没说。傍晚时候，宁纪中不知道从哪里得了消息，硬是把缩在院子里不肯见人更不肯出门的宁江敏给请到了书房去。

之后宁江敏就又被送到了祠堂去跪着，她倒也像是习惯了似的，不争不闹，叫她去，她便去。唯一让她起了波澜的，也不过是宁纪中说，禁止任何人给她送吃送喝的时候。

她本就是个府里可有可无的小姐，如今宁纪中下了这样的命令，无异于是在明晃晃地说要弄死她。宁江敏晃了晃身子，到底还是一反常态的，没有争辩出声。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她一个人没带任何丫鬟，一步一步地走去了祠堂。

宁江月听她们说的时候，脸上一直淡漠着，没有什么表情，等她们说完了，也只平平静静地说了个“哦”字，拾烟和雨儿，互相看了看对方，都有些摸不透宁江月的想法，旁边一直听着的拾茗却突然开了口：“大小姐，您不是要去给宁江敏送东西吧？”

拾茗话音刚落，旁边的雨儿和拾茗就齐齐变了脸色，不赞同地看着宁江月，雨儿更是直接开口劝阻：“大小姐，您要做好人我不反对，您当初为了给小小姐求情，烫伤了手，我也没说什么。可是您至少也得分一下好赖人啊，那个宁江敏，她就是个白眼狼，您管她做什么？”

“说完了吗？”宁江月不急不缓的样子，落在雨儿眼里，更是让她着急上火。

“大小姐！您就不能好好爱惜自己吗？”雨儿跺了跺脚，说完就跑出了屋子，看那样子，似是哭了。

宁江月沉默着，看她跑出去，长长地叹了口气，又转向了拾烟和拾茗，疲倦不已：“你们也觉得，我是烂好人？”

拾茗毫不犹豫地点了头，拾烟却是沉思了一会，才缓缓开口：“大小姐，拾烟这就去准备。”

“拾烟姐姐？”拾茗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拾烟，“拾烟姐姐，你怎么能？”

“你还小，这些事情，你还不明白。”拾烟宠溺地揉了揉拾茗扎了双髻的脑袋，向着宁江月福了福身子，便出去了。

“很不理解是吗？”宁江月淡淡地问道，目送着拾烟出门的拾茗闻言回过了头，重重地点了头，毫不避讳：“是，拾茗不明白，请大小姐指点。”

宁江月意外地看了一眼拾茗，脸上露出一个淡然的笑来，她拨弄了两下放在炕桌上的茶碗儿，修剪精致的指甲与精美的青花瓷碰撞，发出清脆的“哒哒”声，过了好半天，都没有再说一个字。拾茗苦恼地看着宁江月，又看了看地面，心里想着是不是自己太过愚笨，所以宁江月才不屑于和她说话，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找个理由退出去，不给宁江月添堵，宁江月却懒懒地开了口。

“我爹说，禁止府上任何人去送吃送喝，却没说若是送了，会怎样，这是其一。其二，宁江敏说到底，还是他的亲生女儿，就算不是自己养大的，毕竟还是他的骨血，怎么就为了这点子无伤大雅的小事，要活生生饿死她渴死她了？”

宁江月说这话时，好看的眼睛微微眯起，眼神锐利而淡漠，她看着门外，又好像没看着门外，右手依然不停地敲打着那只茶碗儿，一时间整间屋子里，只剩下了“哒哒”的声音。

拾茗似懂非懂，既然不想让宁江敏死，那为什么要下那种命令呢？他是老爷呀，老爷下了命令，谁又敢违抗呢？还是说，其实老爷已经知道，大小姐会违抗他的命令，去给你们送吃的呢？拾茗站在一旁，只觉得自己脑仁都要炸了，大人的世界实在是太麻烦了，简单一点不好吗？

“你啊，还是太小了，再长大些，就会懂了。”宁江月收回了自己跑得没边儿的心神，在一旁轻笑了两声，她看着此时的拾茗，就好像看见了当初的自己，天真又不谙世事，总以为这个世界简单又美好，遇到的人也都是善良可爱，可是几度风雨日月，生活终究还是把她打磨成了现在这幅模样。宁江月说不上这样是好还是不好，她只知道，这样的自己，实在是太不可爱了。

拾烟准备得很快，宁江月还没想好要不要去床上打个盹儿，她就已经备好了食盒，过来请她了。宁江月揉了揉有些胀疼的太阳穴，勉强提起了精神，打开食盒扫了一眼大概。三菜一汤，有粥有饭，还特地泡了壶花茶，倒是费了大心思的。

“走吧，也不知道跪了一晚上加一上午，她还撑得住吗。”宁江月一只手合上了食盒盖子，似是自言自语。她微微下蹲了一下身子，让比她矮上许多的拾茗给她穿好了披风，这才缓缓出了门。

雨儿正俏生生地站在院门外，看见她和拾烟出来，蛮横地哼了一声，撇过了头去。宁江月好笑地扯了扯她的袖子，柔声劝解：“我的好妹妹，别闹了，跟我一起去吧。”

“嗯，那就去吧，免得您又被人欺负了去。”雨儿没回头，闷声闷气地应了，径直往前走着，一边走还一边念叨着，“我看啊，那就是个扫把星，跟她沾上了，就没什么好事儿！”

“雨儿。”宁江月无奈地在她神唤了她一声。

“知道了知道了，我逾矩了，我不说了就是。”雨儿赌气似的闭了嘴，走得越发快了些，没一会就和宁江月拉开了长长一段距离。

拾烟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搀扶着宁江月，见状乐不可支：“大小姐，您和雨儿姑娘的感情真好。”

“她出现在我孤立无援的时候，对我义无反顾，我待她自然也就特别了些。”宁江月也笑得柔和温暖了些，她想过很多次，今生今世，还会不会再对谁如待雨儿，可每一次，答案都是否定的。莫说是今生今世，即便是来生来世，也未必有人值得她如此真心托付。

等宁江月和拾烟走到祠堂时，雨儿已经站在外边，百无聊赖地踢着石子儿玩了，看到她俩过来，不情不愿地上前接过了拾烟手里的食盒，却是不肯去碰宁江月。对此，宁江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无语地摇摇头，扶着拾烟进去了。

“你来了。”她们刚走进祠堂，背对着她们跪着的宁江敏就开了口。许是一|夜又一上午水米未进的缘故，宁江敏平日里听起来十分高扬的嗓音，如今听起来多了些沙哑。

“我来了，吃点东西吧。”宁江月并不惊讶她会知道，只是缓缓绕到了她旁边站定，给雨儿使了个眼色。雨儿愤愤地瞪了宁江月一样，规规矩矩地上前跪在蒲团上，将食盒打开，又将三层食盒一一分开摆放在宁江敏面前，声音闷闷地：“敏小姐，请用餐。”

宁江敏看着眼前摆着的不算丰盛却精致温热的饭食，蓦地鼻尖一酸，她吸了吸鼻子，接过了递来的桃木筷子，抬头定定地看着宁江月：“多谢了。”

“无妨，爹不过是一时冲动，想来过两天就会让你出去了，这几天，就让拾烟来给你送些吃的。”宁江月平静无波地和她对视着，说出口的话也是毫无感情。

“那就麻烦你们了。”宁江敏欠了欠身子，便低头端了粥，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宁江月环顾了一圈祠堂，这里常年有人打扫，因而干净整洁，不曾间断的香火，让整间祠堂里泛着淡淡的香火气，味道很是好闻。她站了一会，看着宁江敏将粥喝完，又吃了几口饭，总算安下了心，她来时还在想，宁江敏会不会因为这饭菜是她送的，而不肯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