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原来你和我爹之间还发生了这么多事呢,能在一起可真不容易!”兰朵听完,若有所思的说道,她看着杨母,一脸的羡慕。
“这些子事呀,都过去了,这人呀都老了。跟了你爹这过了大半辈子,这心呀早就平淡了。有些事,也就不想了,不想了。”杨母抬起头看着天空淡淡说着,嘴角抿着笑容,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清风在杨家的院子里悄悄吹徐着,天边夕阳渐美,这对娘俩就这样在惬意里聊着家常,聊着往事。那一句句稀疏平常的话语,仿似在安静里传扬的戏曲调子,和着天边渐红的晚霞,随着思绪飘向了远方。
两天后,已是二月份。志国和志远这些天将自家的马儿调教的不错,性子也放的野了,一到晚上关到马厩里就叫个不停。
临走的前一夜,杨承林唤来两个儿子,知道男人们说事,杨母便早早的去找兰朵了。父子三人在屋子的昏暗火光里,一边喝着酒,一边聊着天。
“志国,志远,明天商队开商,这次你们两兄弟做商队的马头,这一路上怕是也太平不得,遇到事需先冷静,切不可冒失。”杨承林喝了一口碗中的酒,话语平静的说着,他的面容在油灯的光亮里略显苍老。
两兄弟点了下头,深情严肃的看了一眼父亲,然后端起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看着两个儿子长大成人,杨父在暗光里脸上多了几分欣慰,却又多了几分岁月下的沧桑。他拿起酒碗将余下的酒喝完,抬起头看着志远,“志远,此去天水路途遥远,凡事不可鲁莽,一定要听你大哥的话!”他说的生硬严肃,似乎让人不允许有半点犹豫。
看着父亲脸色严肃,志远恭敬的低下了头,“是,爹。我一定会听大哥话的。”
一旁的志国看着三弟的样子,轻笑了下,用手拍了拍志远的肩膀,“没事的爹,志远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爱闯祸的混小子了!”他轻松的说着,看着此时脸色有些冷峻的父亲。
杨父看着志国,心中一暖,转眼又看了一眼志远,看着两个儿子长得一表人才,长长的叹了口气。他心中高兴,拿起酒坛子就给各自的酒碗中填满了酒,志国和志远看到父亲这样,在心里着实吃惊不少。
“来,喝!”杨父端起酒碗,大声喊了声,脸上挂着许久未曾出现过的豪爽。
志国和志远相视一看,也露出了轻松的表情,两人拿起酒碗敬过父亲,然后对碰一下,三人一起将碗中的酒喝干。
一碗酒下肚,杨承林的脸上多了几分醉意,他在昏黄的灯光下侧脸想着什么,一双眸子里烟波流转,有着说不出的精明。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看着志国。
“此去天水你绕道关西老家,家中带了些东西,到时候去张家走走,让志远也见见他那未过门的媳妇。这次你结婚,张家人可是送来了重礼的。”杨父看着志国,又将眼睛瞄向了志远,话语中尽是叮嘱。
志国看着一旁正傻愣着笑的志远,自己也笑了下,“放心吧爹,这次去了我们顺便把志远结婚的日子也定了,要不他心里可是着急呢!”他借着酒意,话语里逗弄着志远。
志远一听,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我才没有呢!”他抬起头理直气壮的说着。
杨父和志国看到他这模样,都大声笑了起来。一时间,昏暗光亮下的屋子充满了父子间的欢乐。此时天色已晚,寥寥星辰若一盏盏清冷的明灯高悬天际,杨家的院子里,几处灯火明灭着,仿似一个个萤火虫般,在暗夜里,闪闪发亮。
凌晨时分,天气依然清冷,几点星光轻坠天际,将暗沉的天色渲染成黎明的青靛色。杨家的院子里,帮工们早早的便忙碌起来,借着火把的亮光,将此去天水的货物,一件件的码放在马背上。
一夜未眠的杨承林早早的起了床,他来到门前看着帮工们装货,然后一匹马一匹马细细的看着,仿似心中有些不舍,又有些担忧。志国和志远还是半夜的时候就起来了,趁着天还未亮,给马上了最好的草料,好让他们吃好喝好,怕是这千里远的路途,能停下来饮马的日子也不多。
随着杨家人的忙碌,天空中的几点星光也悄悄褪去,朔县的街道上,几家早点铺子点着灯火开始吆喝,那悠长的吆喝声如同一曲早歌般在街道上悠扬传诵着,和着铺满了朔县城每一处的阴沉亮光,要将一天的日子唤醒过来。
待杨家的人忙碌完的时候,太阳正从山头探出半张脸来,清冷的阳光将朔县城的每一处都照亮,空里无风,洒在人身上,还带有着丝丝轻微的暖意。
杨家的大院里,摆着几张大桌子,在堂屋的大门前,设着一张伏案,上面放着猪牛羊三牲的头,皆有红布衬底。旁边蜡烛燃起,前面的香炉里,三支香正冉冉冒着烟气。杨承林站在伏案前,志国和志远分立在左右,其他此次随行的帮工们都落座在大桌子上,桌子上准备了酒肉饭菜,像是过年般丰盛。
“祭天喽——”
随着管家阿福的一声吆喝,杨家门前的鞭炮噼里啪啦的响起,一时间鞭炮声在街道的巷子里传扬,倒是让清晨喧闹了不少。鞭炮声毕,一道锣声悠扬的传来。杨承林带着志国和志远跪在地上,其他人也都在桌旁悉数跪下。
他点了三支香握在手里,脸色严肃的看着伏案上摆着的三牲的头,语音洪亮的诵起祭天词。
“二月二,龙抬头。吾辈杨门经商人,于此日开商跑马,特在此设下太牢祭礼,以告天知。今此去,千里之遥,路上豺狼虎豹多不知,还望上天降下福运,好保我杨门经商儿郎路途平坦,商运通平!”他说完便将那三支香插在了面前的香炉里,然后从旁侧拿着一刀黄表燃起,随着黄表燃着,他在手中腾撩了两下,那燃着的飞灰便升到了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