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疏联军以少胜多,以区区两千人战胜龟兹国五万大军的消息传遍了西域各国。朝廷当然也接到了战报。但随后,朝廷又接到关宠的加急求援文书。一时间,在朝堂之上形成了两派尖锐对立的意见。尤其是关于是否出兵援救西域都护治下的陈睦、关宠、耿恭、班超等人,大臣们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斯时,陈睦、关宠两员大将已经殒命,朝廷因为信息不通,尚不知晓。
汉章帝刘炟细目淡眉,白净面庞,无须,年纪只有十八九岁,一副书生模样。他头戴白玉冠,身穿宽幅大袖的绣金蟒袍,端坐在龙椅之上。他沉静地扫视了丹墀之下的群臣,朗声问道:“众位爱卿,今有西域戊己校尉关宠加急文书在此,声言西域都护受到北虏侵扰,势单力薄,难以抗衡,诸君有何妙策上奏,请畅所欲言!”
司空第五伦手持白玉笏板,第一个出班发言。他以路途遥远,耗费太多,皇帝又是新立等两条理由极力反对。他说:“启奏我主!老臣以为西域乃化外之地,徒有其名而无其实,实为鸡肋;又与我中原相隔万水千山,迢迢万里,粮草耗费成千累万,所获甚微,于我府库实乃杯水车薪。与其累赘无益,不如忍痛弃之!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况且,我主新立,百废待兴,不可因侧枝而害主干啊!恭请陛下早下决心!”
第五伦,姓第五,名伦,字伯鱼,祖籍京兆尹的长陵。刘炟继位后,年逾七旬的第五伦,刚刚从蜀地调回京师接替牟融任司空。此公白须飘飘,头发几乎全白。个子不高,精瘦。不修边幅,紧张时略口吃。他曾任会稽太守,颇有官声。后调任蜀地太守时,也做过很多有益的事情。朝中上下都评价他秉公无私,汉明帝有一次召见他,曾问他道:“都说伯鱼办事没有私心,你真的没有私心吗?”
第五伦郑重回答道:“启奏我主明察:曾有人送我一匹大宛千里马,我没有要。但每次提拔官员,看到这个人的名字时,我总要纠结一番;还有我的儿子生病,我知道了,总是很心疼。陛下说我有没有私心呢?”
汉明帝于是记住了第五伦。临终时,将太子刘炟叫到榻前,亲自嘱咐他,提拔任用第五伦。刘炟将第五伦调到京师后自然十分器重。
第五伦的话音刚落,司徒鲍昱出班反对道:“那些为国效力,精忠报国,深入绝地,以命相搏,正等着救援的我大汉将士呢?难道也弃之不管了吗?”
司徒鲍昱年岁比第五伦小了二十来岁,年方四十出头。他性格刚烈,嫉恶如仇。见司空第五伦言下之意是要闭关锁国,有点气急而口不择言。
第五伦很沉稳地回答说:“也不能说不管啊!现在正值冬季,大雪封路,就算大军前去营救,也是无济于事,徒增我朝耗费。”
窦固出班道:“司空此言真正让我戍边将士心寒!只因担心府库耗费,就将千百将士弃之绝地,任其自生自灭。试问,自此之后,谁还会为国用命,效忠天子?”
第五伦仗着自己年岁和资历,严辞呵斥窦固:“窦将军不得危言耸听!”
鲍昱接着说:“启奏陛下。司空所言差矣!钱粮财货固然重要,然疆域土地为我大汉之根本,寸土寸金,皆为我先祖流血流汗所得。钱财失而尚可复得,土地失之,何以复得?西域民风虽然粗犷奸猾,难以教化,但其为我大汉之西部屏障。新莽乱汉时,西域叛汉,我大汉河西走廊顿失。敦煌、张掖直接处于匈奴威胁之下。况且,西域与中原商路被阻隔,朝贡之路断绝,我天朝还有何颜面存世?!司空大人是何居心,竟然蛊惑陛下,说出此不忠不义的话来!”
窦固附议道:“陛下,据微臣所见,西域并非不毛之地。适合耕种的膏腴之地为数不少。比如,目前我军屯军处的伊吾、乌垒、疏勒、于阗等地就是水草丰美的好地方。只要假以时日,有了收成,完全可以不用中原一粒粮食。况且,西域还有金、银、铜、铁等矿山,还有玉石山等,牛羊驼马更是不计其数!只要经营得法,回输中原也不是没有可能。”
司空第五伦接话道:“窦将军只说其一,却不言其二。去年,大军在蒲类海截击匈奴,路上遇到大雪,我军还冻死过一些军士。前朝,卫青大将军率军追击匈奴,曾在沙海遇到沙尘暴,迷路难行,差一点全军覆没。再者,西域胡人茹毛饮血,逐水草而居,居无定所,何以统领?”
耿秉一直插不上话。他实在忍不住了,大声喊道:“陛下,司空担心似有多余。统领外邦,可以因势利导,以夷制夷,不一定非得按中原体制而行啊。”
第五伦拱手示意,又要回击。
年轻的天子刘炟被群臣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有些心烦,他皱眉摆手打断了司空第五伦的发言,强忍着不悦道:“今日朝会,朕是想听听大家对援救班超、关宠等人的看法,请你们回归主题吧。西域重要与否,下次再议。”
司空第五轮抢先说道:“启奏陛下,老臣听说班超、关宠等勇士,志愿请缨,前往西域绝地,个个身怀忠勇效命之心,又兼有防身绝技。然则固守待援一年有余,眼下又是西域苦寒之季,援军前往不啻于登天之难。想必他们能够了然国情,凭一己之力突破重围也未可知。”
耿秉听闻第五伦似是而非的一番话,想起兄弟耿恭、关宠等人生死未卜,不由怒火在心里乱窜。他怒目圆睁,强压着愤怒说:“陛下,司空简直是一派胡言!西域传书已经说得十分清楚,将士坚守年余,凿井取水,煮弩为食,纵然肋生双翼,也无力飞天。何谈突破重围?司空这是要置之死地而后快!我们日后何以面对将士家人?”
第五伦回击道:“陛下乃仁德之君,即位诏书中早已言明,将以宽仁之心以待天下。其家人可由陛下多加赏赐!仅以救援之军费十分之一,即可办理。”
鲍昱接话道:“启奏陛下!固然班超、耿恭等将士是志愿前往绝地,但其忠勇报国、效命天子之心不可否认!今司空以耗费财物多寡为理由,抛弃处于危难之地的忠君爱国将士,任其被人宰割。外则无疑是助长蛮夷之气焰,内则是大伤我朝忠勇之士之忠心!何况,西域勇士以区区千百人,抵挡匈奴几万人,以寡弱之力尽忠报效朝廷,忠勇之心感召日月。此忠勇之士不获救援,日后,边疆无事尚能苟存,若匈奴再犯我边塞,羌人再劫掠我人民,陛下将使何人御敌?谁还会全力效命?”
鲍昱振聋发聩的一席话,震住了第五伦。但他还是不肯罢休,只是语调比先前少了许多自信,声量也小了。他喃喃道:“陛下,厚加赏赐也未为不妥!实非人力所为,情势所迫而已。”
耿秉道:“陛下,我主初登大位,千头万绪,又值中原水旱相连,府库多有不足。据微臣所知,西域北道受北虏围困日剧,戊己校尉耿恭和关宠坚守待援旷日持久。南道的西域都护府陈睦也是叛胡重点攻击目标。坚守南道疏勒国的将兵长史班超在当地人民支持下捷报频传,但其孤掌难鸣,危在旦夕。但南道因为天山阻隔,大雪封山,救援断难实行。我主当前要发兵救援的应该是北道的耿恭、关宠两位将军。南道可速派使臣晓谕班超等人,待明年开春之后再行计议。”
窦固接话道:“陛下,据关宠报告,柳中、疏垒两座孤城,在数十倍北虏的攻击下,我军损伤不计其数,仅存几百人矣!说明我军以寡击众,大长了我大汉之声威!可令敦煌、酒泉太守各发精骑两千,多张旗幡,轻装快马,倍道而行。往来月余足可以完成使命!匈奴久攻孤城不下,必然疲弱不堪,闻我大军到来,必然望风而逃!”
鲍昱接话道:“陛下,窦将军数入漠北、西域绝地,熟知匈奴情势,所言必然不差。请我主速速定夺!”
刘炟沉吟片刻,缓缓道来:“朕自幼熟读经史,宽仁厚德乃圣贤教诲。初登大位,即大赦天下,并发府库钱粮,救济天下鳏寡老幼,又祭拜天地祖庙,昭告天下,以昭明朕之仁爱之心。朕何敢以仁德之不足而弃忠勇之将士于危难之地而不顾?今以征西将军耿秉率军屯酒泉,行太守事。发张掖、酒泉、敦煌三郡兵马各二千,鄯善兵马一千,会击北虏!裁撤西域都护府,并通知南道陈睦、班超,撤回关内。驻屯伊吾、乌垒、疏勒等地将士一并回撤。”
公元76年正月,耿秉受命任征西将军行太守事,领兵驻屯酒泉,督办西域援救事宜。耿秉选派帐下谒者王蒙任中郎将,统领张掖、酒泉、敦煌等三郡及鄯善兵马,共计七千人,踏雪顶风向车师进发。
范羌因西域北路被车师断绝,滞留玉门关数月,终于有了机会,作为王蒙大军的向导,一起随军西进。
王蒙,字伯山,茂陵人。自小有大志,曾随驸马都尉耿秉多次征战匈奴,屡立功。为了彰显汉军声威,进入西域地界之后,他命令部队把军旗增加一倍,以壮声势。远远看去,行军部队逶迤十余里。旌旗招展,人喊马嘶。动静胜于万人。
王蒙领军很快抵达车师前国王城交河城。
交河城为西域北道的交通要道。该城临土崖而建。东、北、南三面环绕着低矮的城墙,西面是临河的土崖,高十余丈。城中南北向有一条宽约三丈的土路横贯全城。全城的房屋都是因陋就简以黄土筑墙,茅草盖顶。有的房顶又在茅草顶上糊上了草泥。交河城干旱少雨,冬季酷寒,这种屋顶可以起到保暖作用。就连皇宫的围墙也是黄土夹砂夯筑而成。宫殿的墙全部为附近山中的砂岩砌成,坚固但不美观。这个小小的西域小国,常年被匈奴索取,已经贫弱不堪。民贫国弱,国王的日子也不好过。
听到大汉铁军兵临城下,国王广明慌忙带领王公大臣出城相迎。一行人在广明的带领下,来到汉军的辕门前,扑通跪在尚有残雪的泥地上,叩头不止——他心里十分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也知道汉军到来,必会兴师问罪。他只好出此下策,期望通过自己的求饶,能够躲过这场灾难。
王蒙正在和部下研究交河城之后的军事行动。门尉进帐报告:“启禀将军,车师国国王广明,领手下大臣,跪在辕门外,请求接见!”
王蒙略一迟疑,摆手道:“让他候着!”
门尉得令,来到辕门,也不理睬广明等人。广明等人跪了小半个时辰,双手长时间撑在地上,已经冰凉麻木。膝盖处的裘皮早已浸湿,关节内犹如针刺一般。不断有冷风从脖颈处灌入,年老些的大臣开始浑身筛糠打颤。每个人眼泪鼻涕不停地流淌,吸吸溜溜,样子十分狼狈。就在他们跟前拄枪站岗的汉军兵士,看到他们的狼狈样,觉得既好笑又可怜。但想起他们帮助匈奴人残害汉军兄弟,又对他们切齿痛恨。
时间过去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已经有大臣不堪忍受,倒卧在地。王蒙这才传令,让广明等人进帐答话。在汉军士兵的搀扶下,广明等人狼狈地进到大帐内。大帐内,炉火正旺。室内室外,冰火两重天。被室内的温暖一激,广明等人立刻满脸绯红。有的人开始喷嚏不已。
大帐内,王蒙居中,端坐在正中案几之后。左侧是军师洛玉,右侧是军司马陈星。大帐两侧,一边分立着十个高大威武的侍卫。他们全身盔甲,腰悬宝剑,怒目而视。
王蒙等三人全都面无表情。
广明躬身而行,来到大帐之中,双腿一软,带头重新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
王蒙威严地发问:“帐下何人?”
广明通过翻译答道:“车师国罪人广明。”
“担任何职?”王蒙再问。
“车师国王。”广明小声没有底气地回答道。
王蒙提高声音大喝一声:“你就是那个开门揖盗,为虎作伥,害死父王,攻打我关宠、耿恭两校尉的广明吗?”
广明吓得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水,叩头不止,喃喃求饶。
王蒙又喝问道:“广明,你想活命吗?”
“只要留下小命,广明甘愿效劳!”广明听说有活命机会,赶紧表态。
王蒙就吩咐广明一行人站起来回话。
王蒙说:“广明你若想活命,就得跟随我军,前往柳中城。帮我军赚开城门。我军顺利进占柳中城,我可以为你请求我大汉皇帝饶你小命!”
“一定效劳,一定效劳!”
汉军兵不血刃拿下了交河城。在此处补充了给养,顾不上休整,立即踏上了进军柳中城的征途。
据广明介绍,柳中城被攻破后,匈奴人杀光了汉军将士,并将城里的男女老少全部收为奴隶。牲畜、财物被洗劫一空。匈奴人在此处驻扎了二千人。匈奴军队领头的将军是浑邪王的弟弟玉甫,他奉命驻扎在柳中城,卡住了耿恭回撤的要道。耿恭在城头上炙烤匈奴使者,引得匈奴大单于乌蒲奴指天发誓,不管花多大代价,一定要将耿恭置于死地而后快。除了在疏垒城附近留下了两千精兵,乌蒲奴还派遣自己的心腹驻守柳中城,要求玉甫无论如何也要挡住耿恭的东归之路。打不下疏垒城,也要把耿恭饿死困死。
王蒙领军到达柳中城外十里处。带着广明,领着中军本部十几人悄然来到柳中城外一处开阔的高地上。王蒙抬眼观察,只见寒风中的柳中城,城门紧闭。城楼上,零零落落地插着黑色的匈奴旗帜。城墙上匈奴的哨兵抱着长枪,或挎着刀,背着弓箭,在城上溜达放哨。城外那一片胡杨林,叶片早就掉光,只剩下灰色的枝干,虬曲参差,凛然肃杀。王蒙看着这座孤城,想到五百多英勇的汉军战士横尸在此,眼眶里忍不住噙满了泪水。他在心里发誓:城破之后,一定将匈奴人一个不剩,全部处死!
王蒙问广明:“匈奴军中将领你熟悉吗?”
广明说:“熟啊,很熟悉!他是浑邪王的弟弟,叫玉甫。我的右夫人和他的左夫人还是亲戚哩!”广明急于表白,不小心说出了自己和匈奴人的关系。
王蒙“哦”了一声,再问:“你准备怎么赚开城门呢?”
“我们每一旬都要给他们送给养,这两天就该送了。我们正好借这一机会混进城去。”
第二天,整整刮了一天的西北风。中原的天气开始进入早春,气温在缓慢回升。但西域的天气仍然要冷过中原的隆冬。午后开始,汉军将士们陆续进入潜伏阵地。北风毫不留情地抽吸着汉军将士身上的热意,不一会,将士们的棉衣感觉被冻透冻硬,双手虽说带了手套,也没起多大作用。很快,大家感觉手脚僵硬发麻,抓握枪杆、刀把也不是那么自如了。
天空灰蒙蒙的,好似要下雪。将士们在寒风中,坚守着,巴望着王蒙所在的中军帅帐处赶紧发出进攻的命令。
今天上午,王蒙召开了战前作战会议,在会议上王蒙再三强调:为了给死去的将士们报仇,城破之后,不准留一个活口!
王蒙在帐中静静地望着案几上的沙漏。离进城、攻城的时间还有差不多一个时辰。
司马陈星进到帐内,对王蒙请示道:“将军,外面气温骤降。将士们被冻得快顶不住了。是不是把进攻的时辰提前点啊?”
军师洛玉也附和说:“将军,司马所言极是。我刚才在帐外也看到黑云压城,似有大雪要来的前兆。”
王蒙在两人的陪伴下来到帐外,果然,只见天边铅灰色的云层越来越厚,西北风也比中午大了许多。扬起的沙尘吹打在脸上,生疼。王蒙回头问陈星:“人马都准备好了吗?”
“早就整装待命了!”
“进城之前,不可喧哗出声!以免露出破绽!进城之后,发炮为号!陈司马要贴身挟持广明,切不可使其妄动!”王蒙嘱咐道。
陈星挺身答道:“遵命!”
王蒙命令道:“出发!”
时已至傍晚,车师国国王广明骑马领头,他的左边是军司马陈星,右边是假司马范羌。三人骑在马上,身后跟随着三百多人。这是一支由汉军装扮成车师国士兵的队伍。陈星和范羌也是车师人的装扮。队伍里五十几挂马车,满满当当堆满了物资。只是车顶都用苫布盖着,看不清车里的东西。
队伍来到城门口,城墙上的匈奴卫兵问道:“城下是什么人?”其实,他们也是例行手续,心里都知道这是车师国给他们送吃的来了。
广明在马上答道:“我是车师国国王广明,特来拜望玉甫将军,顺便给大家送来给养!弟兄们辛苦了!请开城门!”
本来匈奴士兵见送给养的队伍比平时多了一倍多,心里有点打鼓。但听说是国王亲自来慰问,还带来了比平时多几倍的物资,很快就打消了疑虑。他们一面派人飞报玉甫将军,一面打开城门。
陈星和范羌挤到广明前面,率先进城。队伍缓慢地随着马车吱吱呀呀的声音,慢慢通过。匈奴士兵站在城门两侧满脸是笑地目送着进城的队伍。有的匈奴士兵会几句车师话,胡乱地问候着。汉军士兵个个低着头,有的假装推车,有的假装掏耳朵,或者扭头假装没有听见,没有一个人理会他们的问候。匈奴士兵起先没有觉出有啥异样。多问了几遍,见眼前的车师国士兵都不理睬,且总是低头,连眼神都不和他们交流。匈奴士兵本来在车师国士兵面前耀武扬威惯了,见今天的车师国士兵个个冷若冰霜,有的就忍不住开始推搡面前的车师国士兵。走在队伍前面的军司马陈星,一直侧耳关注着身后的动静。听得身后有了吵闹声,且队伍入城差不多了,他大喊一声:“弟兄们!杀啊!”
听到命令,低头不语的,假装推车的,全都亮出家伙,直扑身边最近的匈奴人。匈奴人来不及反应,站在城门楼前的四十多个匈奴士兵,几乎是在一眨眼间就都被干掉了。只有一个站得稍远的匈奴下级军官,突然看出眼前的车师人有异,吓得“嗷”的一声叫,就往城墙上跑去。范羌眼疾手快,抬手射出一箭,将匈奴军官射下城头,当场摔死。
紧跟着,陈星一声令下,几十个汉军勇士跟着逃跑的匈奴人往城墙上追去。陈星又令手下点起手中的号炮,只听“咚、咚、咚”的三声炮响。等在城外的汉军听到信号,呐喊着从潜伏处冲出。汉军被寒风折磨得浑身僵硬,正好借着冲锋的阵势活动筋骨。汉军从打开的城门蜂拥而进。见到匈奴人举刀就砍,弯弓就射。先前进城的汉军按照约定,将棉袄反穿,以示与匈奴人的区别。
汉军经过一段距离冲锋,身子骨终于活动开来。一个个犹如下山猛虎,只恨遇不到匈奴人。冲进城中,汉军士兵按照十人一组,分头向各条巷子里跑去。拎着弓弩的,举着环首大刀的,挺着长枪的,汉军士兵一路见人就砍,逢人便杀。柳中城里除了匈奴人,还有些被匈奴人扣住当仆人的车师人,都冤枉成了汉军的刀下鬼。
陈星最关心的是玉甫。他在广明的带领下,率领手下直扑玉甫的住处。刚刚冲到城市的中心位置,离玉甫的驻地还有不到一百米,正好玉甫得到禀报,带领手下前来迎接广明。他的队伍与陈星的人马狭路相逢。陈星一马当先,大喊一声:“杀啊!”迎头朝玉甫的方向冲了过去。
玉甫本来是领着手下去迎接广明的,谁知刚一出门,就听到三声炮响,他不能确定是什么响声,带着人就打马朝炮响处奔来。听到陈星的喊声,有过与汉军作战经历的玉甫,脑袋一激灵,立即大呼一声:“不好!汉军来了!”
陈星打马向前,范羌紧跟其后。陈星的马与玉甫的坐骑马头相交,陈星手中的环首大刀一个泰山压顶当头朝玉甫砍去。玉甫也不是吃素的。都说匈奴人是在马背上长大的,这个时候就显出了玉甫的马上功夫。只见玉甫一个鹞子翻身,揪住马鬃,藏到了马肚下面,手中的弯刀也没闲着,狠狠地砍向陈星的坐骑。陈星的坐骑前腿上部被玉甫砍伤。坐骑负痛,前腿高高举起,陈星措手不及,被马儿掀翻在地。玉甫翻身在马背上坐直,再次举刀砍向陈星。
紧随陈星马后的范羌,见到陈星身处危机,大喊一声:“狗日的!住手!”一边喊,一边就从马背上高高跃起,扑向玉甫。
玉甫眼里只盯着陈星,没有料到范羌如此拼命,一个骤不及防,被范羌抱住,滚下马背。陈星也从地上爬起身来,想去抢掉在地上的环首大刀。他的刀却被范羌和玉甫压在身下。陈星迅即从腰间抽出匕首,扑向玉甫。陈星与玉甫带的人马,因为街道狭窄,施展不开,一个个眼睁睁看着地上三个人在翻滚,却帮不上忙。
骑在马上一个汉军士兵忽然醒悟,大喊一声:“放箭!”
汉军士兵被提醒,纷纷从腰间解下弓弩,对准对面的匈奴人一通箭雨,匈奴人死的死,伤的伤,剩下三五个还活着的,赶紧车转马头,打马向后退却。
陈星没有了其他匈奴人的威胁,全神贯注地拎着刀,找准玉甫的大腿扎了两刀。玉甫大叫几声,被范羌将双手反扣在背后。汉军士兵一拥而上,绳捆索绑,将玉甫捆成了一个粽子。
在几倍于己的汉军精兵的攻杀下,全城的两千多匈奴人被杀得一个不剩。汉军缴获了一万多只羊,三千多匹战马,两千多头牛和一千多峰骆驼。匈奴人只有玉甫被抓了俘虏,其余全部被杀。
次日,王蒙在城中心的的阅马台上,摆上香案,将关宠与牺牲的汉军勇士的牌位供奉在香案正中。王蒙手举三炷香,朗声祭祀道:
“校尉关宠,五百勇士,深入绝地,捐躯西域。大汉天子,遣将王蒙,山高路远,万里驰援。可恨北虏,车师胡儿,借我国殇,复叛复离。亡我勇士,伤我长城。杀虏三千,告慰英灵。魂系中原,随我安归,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祭拜已毕,王蒙一声令下,将玉甫押到香案前。
王蒙下令:“将玉甫凌迟处死,为关宠将军报仇!”
回返大帐途中,洛玉请示王蒙:“将军如何处置广明呢?”
王蒙冷冰冰道:“处死他的匈奴右夫人和她的两个儿子!将广明和其他王子全部押回洛阳。”
“那车师国王谁继任呢?”
“等等看吧,听说车师国王后带着王子安归在耿恭校尉身边,如果他还活着,就让安归继任吧!安归毕竟还有我大汉的血脉。”
洛玉点头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