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睦在山国军民的支援下,顺利修复乌垒城。又在乌垒城周边开辟良田,引水灌溉。种植了大麦、小麦、青稞、粟、胡豆、糜子等。作物中,有从中原带来的种籽,也有本地的品种。这一年,风调雨顺,作物丰收。屯田取得初步成果。只是,得闻班超大破龟兹、莎车、姑墨联军,陈睦心里有些失落。他也想在军事上有所建树。
陈睦在都护府与山国国王山其商量收服焉耆国事宜。
山其说:“焉耆国王虱匹利初登王位,又新娶了龟兹国小公主。此人自小在匈奴国长大,有匈奴血统。龟兹和匈奴都是他的靠山。如要收服此人,恐怕只有武力一条路啊!”
陈睦不以为然,说:“匈奴势力在我大汉铁骑的打击下,早就退出了西域,他虱匹利所依赖的只有龟兹国了!去年,我将兵长史班超,在疏勒大破龟兹、莎车、姑墨等三国联军。龟兹国损兵折将,他还能顾得了焉耆国吗?”
山其耐心地解释道:“尊敬的都护大人,我们西域有句俗话,叫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龟兹国虽说在进攻疏勒时,丧失了元气,毕竟他是西域头等大国,又有匈奴国支持。焉耆国虽说没有龟兹国大,但该国盛产铁器,听说,还从你们中原请了好多铁匠,他的兵器在西域大大有名。我还听说虱匹利力大无穷,可以单手套烈马,在匈奴草原也是大大有名哩!”
陈睦笑道:“匹夫之勇,何足道哉!我们先礼后兵吧!文的不行,我们两国联军再去收服他!”
山其见说服不了陈睦,也就不再言语。
这时,司马曹元进来对陈睦耳语道:“门外有三人求见,自称是班超的公子班勇。”
陈睦大吃一惊,问:“班勇?哪个班勇?班超的公子?”
曹元点头:“就是,我反复查问了,他坚称自己是班超的公子!”
“班勇不是被沙尘暴吹没了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怎么在这里冒出来了?不会是骗子吧?”
曹元道:“我看不像啊!都护还是见见吧!”
陈睦和山其招呼一声,跟随曹元来到门外。
班勇、依罕和张皮子三个人满面风尘,站在院子里。
陈睦在洛阳时,是班勇家的常客,班勇当然很熟。当陈睦来到三人面前时,班勇抱拳低首,朗声问候道:“ 世叔,小侄有礼了!”
陈睦乍听声音很熟悉,可是看人却不怎么认识。他和班勇分别已经快四年了。班勇从一个十八岁的毛头小伙子长成了一个魁梧的大汉,加之,最近,为了躲避匈奴散兵游勇的追击,三个人风餐露宿,吃不好睡不足,班勇满脸胡子,脸色发黑,完全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班勇见陈睦没有回答,知道是陈睦对自己有所怀疑。他也顾不上礼仪了,抬头和陈睦对视。陈睦依稀从他的脸上看出了班超的模样。不太肯定地问道:“你,真是班勇?你不是被沙尘暴吹没了吗?”
班勇接话道:“世叔,我没有死,是我夫人的爷爷救了我!依罕,快来,这是世叔!”
依罕怯怯地喊了一声:“世叔!”
陈睦这下终于肯定了,面前的人就是班勇。他惊喜地一把抓住班勇的肩头,开心地喊道:“是你!小勇!你是小勇!好家伙,你还活着啊!整个朝廷都以为你不在了!天子还专门发了诏书表彰你哩!”他扭头看着依罕,十分欣赏地说道:“嗯,不错,还找了个西域的小美女做媳妇!父子俩都在西域扎根了啊!”
班勇指着身旁的张皮子介绍道:“世叔,这是张大哥,张皮子。他原来在关校尉处效力,柳中城被攻破后,他拼死逃出,流落在西域。他还是我和依罕的救命恩人啊!”
陈睦这才注意到张皮子。
张皮子拱手向陈睦问好。
陈睦道:“好,好。大家先进屋,慢慢聊!”
陈睦吩咐曹元安排好三个人的住宿,又和三人一起吃了晚饭。张皮子详细地介绍了柳中城保卫战的各个细节。班勇也把自己死里逃生的经历给陈睦做了详细地介绍。陈睦不住地感叹。
陈睦一方面为关宠战死而落泪,也为班勇的复生感到快慰。
他说:“关校尉为了大汉伟业,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本都护一定据实禀报天子!班勇死而得生,可喜可贺。你父亲知之,一定大喜过望。这样吧,明天,我派两个当地士卒,给你们带路,你们走近路,早日去疏勒,和你父亲见面。”
班勇听说要去见父亲,当然高兴。只是,他觉得乌垒城争战在即,自己离开似有不妥。
陈睦道:“这个你就不要担心了!正好你可以为我给你父亲带封信,让他配合我,日后好联合攻打龟兹。”
“张大哥怎么办呢?”
“听他说他曾比箭赢了关宠,看来还有点本事,正好护卫你和依罕。再说,你父亲那里也需要人才,你们就去辅佐你父亲吧!”
班勇和张皮子、依罕,还有两个熟悉当地路径的士卒,一行五人,告别了陈睦,带着陈睦写给班超的信简,向西沿塔里木盆地西沿,朝疏勒国方向行进。
陈睦在送走班勇之后,开始紧锣密鼓地组织安排征讨焉耆国的准备。
他首先派张骏带着汉使节钺,一行六人来到焉耆。焉耆国王虱匹利拒不接见。
辅国侯拉目劝虱匹利道:“今有汉使前来拜见,其目的不知。大王拒不接见,于理不合。倘若日后,大汉责问,我国不是理亏词穷,难以周旋啊!大王还是见一见,看看情况再说嘛!”
“本王就是不想和大汉打交道!”
拉目继续劝道:“见一见汉使,了解了解汉使的目的,我们又吃不了亏!大王还是见一见吧!”
虱匹利很勉强地点头答应了!
张骏带领随从来到焉耆王宫,向虱匹利呈递上国书。
陈睦在国书中写道:
“巍巍大汉,声威远布,四海宾服,万国来朝。天子遣陈睦都护西域,鄯善、于阗、疏勒、山国、弥、车师等,无不望风而归。龟兹不服,损兵折将,元气大伤,假以时日,降服无疑。焉耆国小民弱,唯有顺命天意,归服大汉,方有生天。望焉耆王虱匹利见字从速归服,不得延误!”
落款是:“大汉西域都护陈睦”。
陈睦在书中,毫不客气,威胁之语溢于字面。
焉耆王虱匹利闻听译长翻译完,眉头紧锁,胸中的怒火熊熊燃烧。他压住火气,问张骏道:“我焉耆如若不降,又当如何?”
张骏昂然道:“汉军铁骑将至,城破国毁,人畜不留!”
“哈哈哈!汉军早就龟缩关里,无暇西顾,汉使何必还在这里硬着头皮吹大牛!”虱匹利不屑地笑道。
“收服西域,乃我天朝既定国策!大军回师关内,征剿羌人,捷报频传,不日将回师西域,所有与大汉为敌者,定斩不饶!”张骏一字字,一声声,斩钉截铁,犹如大锤敲击在虱匹利心里。
虱匹利心中更加恼羞成怒。他咬着牙,恶狠狠地说:“定斩不饶?!你家新皇帝还是一个黄口小儿,不知屁股是否坐得稳当,他居然还敢派你来本王的地头撒野?!我先把你这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的汉狗斩了!来人!”虱匹利大喊一声,几名粗壮的侍卫应声而来。
虱匹利命令道:“把这几个汉狗推出去,砍了!”
张骏闻言,大惊:“虱匹利!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汉使何罪之有?你敢杀我一人,大汉定将灭你全族!”
虱匹利不加解释,挥挥手,侍卫们一拥而上,两人抓一个,把张骏和三个手下一起拉出去,当场砍头。
拉目不住咂嘴,愁眉苦脸。
虱匹利见状,很随意地问拉目:“辅国侯,你这是咋地了?杀几个汉狗,有啥大不了的?”
拉目苦笑道:“汉使乃是大汉天子的代表,大王杀了他们,等于是和大汉宣战了!今后,怕是凶多吉少啊!”
虱匹利狂妄地笑道:“我就是要和大汉作对!很快,我就要攻打乌垒城,杀得汉狗一个不留!”虱匹利一口一声汉狗,对汉人充满了刻骨仇恨。其实,虱匹利对汉人的了解,完全来自于匈奴外婆家。他在外婆家时,经常听到本部落的老人讲述汉匈两国血战的故事。在他的幼年,两国休兵,大规模的对垒基本没有发生。但在其外祖父等长辈的记忆里,汉军的凶猛无敌的确给他们刻下了深深的烙印。他们在虱匹利幼小的心灵里种下了对汉人仇恨的种子。
其实,在人类发展的历史长河中,野蛮民族因为觊觎文明民族的物质财富,明火执仗,纵兵抢掠,甚至毁灭、征服文明民族的故事不断在上演,甚至一直延续到当今社会。在匈奴人看来,“强者为王,优胜劣汰”的丛林法则,是多么地自然,多么地符合人性。而文明发展到了儒家文化一统天下的东汉时期,汉民族为人类的和平相处找到了很多办法。只可惜,汉匈两国都缺乏交流的管道。汉民族梦想着四海之内皆兄弟,走和平发展的道路;而匈奴则想着纵马驰骋,四海之内皆牧场。两个文明的冲突在不断的误会和冲撞下,相互仇视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虱匹利骨子里流淌着匈奴人的血液,他代表的正是匈奴文化的野性。他的内心里充满了对汉人狂热的仇视。
陈睦得知张骏等人被杀,心中愤懑之状不可言表。他派人送信给班超,让他调疏勒、于阗等国军队前来助阵,一起攻灭焉耆。
班超回信,反对对焉耆用兵。他在信中说:“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今天子新丧,新君初立,西羌反叛,窦固、耿秉二将军率部东归。西域诸国蠢蠢欲动,似有叛汉之心,都护不可不防。虽有于阗、鄯善、车师,即时向化,拘弥、疏勒、月氏、乌孙、康居复愿归附,然龟兹、焉耆、姑墨等国,接连北虏,倚恃虏威,暂无向汉之意。龟兹王尤里多虽经疏勒一战,多有毁损,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龟兹人口众多,兵源充足。焉耆国都城员渠城四面环山,道路艰险,易于防守。国人野蛮顽劣,纲纪法令驰废,君民皆无信义,实难收服。都护可遣使招慰,试探其心。以超之意,坚壁清野,固守待变,稳中求胜,方为上策。切不可贸然进击也!”
陈睦颇不以为然。决定不理会班超的劝阻,自己亲自领兵,督率手下兵将和山国军队,一起到焉耆兴师问罪。
陈睦率领队伍,威武誓师之后,多张旗帜,一路浩浩荡荡向焉耆进发。
在杀掉张骏等汉使之后,虱匹利躁动的心情慢慢冷静下来。他心里明白,大汉西域都护陈睦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一面给自己的岳父龟兹国王求援,一面加紧战备。每天操练军队,做好了战斗准备。
留在龟兹国的阿齐纳听闻焉耆国要和汉军开战,欣喜异常。他带领一百多匈奴随从和一千五百龟兹兵马,星夜兼程,从小路赶到焉耆。
阿齐纳给焉耆国王虱匹利献了两条毒计。他说:“汉军善用诡计,不是设伏,就是偷营劫寨,再就是火攻等等,从来不会和你刀对刀,枪对枪,真刀真枪地对垒。这一次,陈睦率队来攻打员渠城,一定是气急败坏所致。大王应在其来路上,设伏聚歼。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果,此计不能全歼,再派人谋刺陈睦,攻打乌垒,必可致其完败!”
焉耆王虱匹利点头道:“就依兄弟之计!”
焉耆国所处地域,多为险峻山地。要找一处设伏之地,易于反掌。阿齐纳陪着虱匹利选定了远离员渠城四十里的一处山隘。只见此处前宽后窄,两边的山崖不是太高,却笔直陡峭。人马难以攀登。山隘内一条马道是通往焉耆国都城员渠城的必经之地。
陈睦率领三千多人的队伍浩浩荡荡来到沟口,司马权赤打马赶上陈睦说:“都护,前面雾气沉沉,地势险要,可否多派斥候哨探?大军稍后进发?”
陈睦举目前顾,只见不远处,山梁呈八字撇向两边,一处喇叭形沟口将道路吞入沟腹中。阴霾低垂,凶险肃杀之气溢满沟内。
陈睦勒马,有些踌躇不定。
他喊来军师曹元,问:“此处是何地方?大军可否通过?”
军师曹元道:“此处唤作骆驼关,因为此山山峰形似骆驼双峰而得名。山隘沟口呈喇叭状,里面沟道仅能容双马并行。沟壁虽然不高,但笔直陡峭,人马不易攀登。此道又是通往焉耆都城员渠城的必经要道。”
陈睦对假司马权赤下令:“权赤,你带领一队人马到前面哨探,大队人马随后跟进。”
权赤得令,带领十余人,打马向前,进入沟内。
陈睦率队相隔两里跟进。
陈睦对曹元道:“焉耆之国,粗蛮斗狠不知礼法,计策谋划更是无从知晓。难道还会设伏此处不成?”
曹元道:“据说匈奴人在龟兹设有国师,和我大军曾有接触,知晓我军战法,甚至学而用之也未可知!”
陈睦道:“军师是说龟兹国会派匈奴国师来焉耆支援?”
“我也是猜测。龟兹新败于班长史,借焉耆莽夫之力与我争战,其坐收渔利也未可知。”
陈睦摇摇头,说:“久疑不决,坐失良机,不是大丈夫所为!命令大军,加速前进!”陈睦思虑之后,相信以焉耆国之国力,只能防御员渠城,不可能敢于出城设伏,和汉军在旷野决战。他下定了决心,催动大军加快前进步伐。
大军刚进沟口,只见前方一匹快马冲到陈睦面前。来人滚鞍下马,向陈睦报告:“启禀都护,小可奉司马之命,前来迎接都护,前方没有敌军。”
陈睦接报,兴奋地再次传令,催动部队加快行军步伐,快速通过骆驼关,向员渠城挺进。
等陈睦率队完全进入关隘之内,忽闻两边山头牛角号呜呜吹响。
陈睦大惊,大喊一声:“不好,有埋伏!赶紧后撤!”
哪里还撤得出去!关口已被虱匹利亲自率领的骑兵部队堵截。山上的磙木礌石,从天而降。箭矢如雨,喊杀声震天。此次设伏犹如班超对付龟兹兵马一样,只不过受难的换成了汉军!
陈睦镇定下来。活着的人全部贴着山根举着盾牌,躲避着山上掉下来的杀器。
权赤冒着箭矢来到陈睦身边,满脸懊恼。其实,这也不怪权赤。阿齐纳知道汉军行军会很谨慎,一定会派斥候前出搜索。他有意让部队躲藏在远离关隘的沟壑、密林之中。等汉军进入埋伏圈中之后,才率队进入阵地。权赤派人攀上两边的山顶仔细瞭望,也没有发现疑点。不怪权赤不小心,只怪阿齐纳太狡猾。
陈睦顾不上指责权赤。他对权赤下令道:“赶紧组织队伍,向沟口突围。快,快!”
权赤上马举刀,大呼道:“勇士们,跟我冲啊!”
陈睦也随即上马,紧跟权赤之后,一起蜂拥着向沟口冲去。
虱匹利骑在一匹火红色的大宛宝马上,静静地列队等着汉军的到来。
见到权赤一马当先,率先冲出沟口,虱匹利脸上露出鄙夷地笑容,他缓缓抽出弯刀,下令:“准备迎战!”
汉军骑兵跟随权赤和陈睦,大喊着朝虱匹利冲来。
虱匹利大喊一声,率队迎向汉军骑兵。虱匹利盯着一马当先的权赤,举着弯刀迎了上去。权赤也认准了虱匹利,他也看出这个家伙是个重量级人物。
两人马打对头,权赤的环首大刀迎面劈砍在虱匹利的弯刀上。两人都感到了虎口一震。权赤打马回头,对陈睦喊道:“都护,不可恋战,赶紧走!我掩护!”
陈睦带领没有接战的兵士从缠斗在一起的人缝中,奔驰而去。
虱匹利见权赤在保护陈睦,猜测陈睦一定是个更大的官。他丢下权赤,纵马向陈睦的方向追去。权赤哪里会放过虱匹利。他将刀悬在手腕上,取下弓箭,朝虱匹利射了一箭。由于大刀的影响,权赤的箭射偏了,被虱匹利轻松躲过。而权赤因为弯弓搭箭放慢了马速,一下子落后了虱匹利起码四个身位的距离。他双脚后跟不停踢着马腹,大喊着跟在虱匹利身后。一个焉耆兵见状,从侧面横插过来,举刀拦在权赤马前。好个权赤,双手紧握刀柄,迎着焉耆兵的弯刀一个上撩,磕开焉耆兵的刀锋,反手横扫,将焉耆兵轻松斩于马下。只是这一耽误,距离虱匹利更远了。眼看虱匹利就要追上陈睦一群人了,急得权赤满头是汗。他干脆扔掉手中的环首大刀,重新执弓在手,为了保证射击的精度,他直接瞄准了虱匹利的坐骑。权赤射出的箭,稳稳地扎进虱匹利坐骑的屁股。马儿负痛,后腿撩起老高,把虱匹利掀翻在地。
陈睦不敢停留,在众多侍卫的保护下,继续奔逃。就在这时,斜刺里忽然冲出一支焉耆骑兵,一边射箭一边冲向陈睦所在的阵前。陈睦骤不及防,被一箭射中盔缨!好在汉军勇士个个神勇,扭转马头,和来敌打成一团。
虱匹利一个滚翻从地上站起身。权赤又是一箭射到,虱匹利躲闪不及,被权赤射中右肩膀。虱匹利疼得大叫一声,呼喊卫兵前来救驾。
权赤再射,被虱匹利举刀挡下。虱匹利身边很快围了一圈卫兵。虱匹利下令:“干掉射我的汉狗!”
权赤情知不妙,打马躲避。怎奈虱匹利一方人马众多,权赤被乱箭射杀。
陈睦跑回乌垒城,清点人数,出发时的三千多人,仅剩下了五百来人。他仰天长叹:“悔不该不听班仲升之言,损我大将,失我兄弟!陈睦,陈亭博,罪人啦!”说完,泪如泉涌。
跟随陈睦一起突围而出的曹元劝道:“都护,胜败乃兵家常事,何故如此沮丧?我们当务之急,是要加紧整修城防,防止焉耆人再来攻打乌垒城!”
陈睦擦干眼泪,听从了曹元的劝解,赶紧连夜布置城防。
虱匹利虽然中了一箭,受了伤,但仍不掩获胜的喜悦。他吊着受伤的右臂,安排庆功酒宴。阿齐纳劝道:“大王,现在还不是庆功的时候!陈睦逃走了,汉军还没有一网打尽哩!我们得想法干掉陈睦,攻占乌垒城!”
虱匹利本来打算好好喝几杯庆功酒的,被阿齐纳一说,马上没有了兴致。他皱眉说道:“汉军逃回去只有区区几百人,干掉他们还不是像捏死一只臭虫一样,需要费什么劲啊?”
阿齐纳见虱匹利不以为然,故意加重语气说:“大王有所不知,汉军守城,能力大着哩!去年,匈奴大单于亲自率大军,在金蒲城、疏垒城都吃了耿恭的大亏,大王不是不知道吧?!”
虱匹利打小就崇拜大单于乌蒲奴,听阿齐纳提到这件事,他在心里终于引起了重视。他问:“兄弟好像说过刺杀陈睦的话,你看怎么刺杀呢?”
“汉军讲究‘擒贼先擒王’。汉军在西域的最高首领就是西域都护陈睦。我们只要把他干掉,保准汉家小皇帝就要吓得撤兵回关,再也不敢打我们西域的主意了!”阿齐纳洋洋得意地分析道。
虱匹利问:“那派谁去呢?”
阿齐纳道:“大王身边就有现成的人,怎么不用?”阿齐纳来到焉耆,没少做功课。他把虱匹利身边的情况摸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虱匹利还蒙在鼓里:“兄弟你说的是谁呀?”
“大王怎么就没想起来?就是你从匈奴带回来的利巴呀!”
“哦,你说是他呀!还真是,这个假汉狗一定行!”虱匹利表示赞同。
利巴是外公在虱匹利小时候,送给他的一个家奴。年纪和虱匹利相仿。从小就陪着虱匹利,寸步不离。两人虽说是主仆关系,但日久生情,虱匹利从来没和他见外。他们两人一起习武,一起狩猎,一起纵马奔驰在辽阔的草原上。利巴虽说是匈奴人,但长相酷似汉人。虱匹利有时生气了就喊他:“汉狗利巴。”利巴也不会生气,照样答应不误。
阿齐纳又道:“利巴长相酷似汉人,便于蒙混进入乌垒城。加之这小子箭术、骑术、刀法样样俱精。他刺杀陈睦得手后,便于逃跑。还有,利巴对大王忠心耿耿,实在是最合适的人了!”
虱匹利点头同意,派人叫来利巴,三人一起精心策划着刺杀陈睦的阴谋。
弦月如钩。
乌垒城头上,刁斗声声。
东门外,一个黑影匍匐在一丛红柳丛中,静观城头上的动静。他就是虱匹利派出的刺客——利巴。沙漏的刻度已指向丑时三刻。忽然,城西燃起冲天大火。呼救声刺破了寂静的夜空。乌垒城中一阵骚动。燃起大火的是一个废弃的牛棚。大家扑灭大火之后,各归本队。谁也没想到,城外的那个黑影,趁着大家救火的当口,攀上城墙潜入城内。
陈睦和军师曹元等人讨论了最近的城防事宜之后,看了一册书简,就吹灯就寝。刚刚进入梦乡,就听得屋外喊声四起。他呼喊了一声,门卫应声进来报告说,西门附近起火,已经扑灭。他也没有多想,转身在床上沉沉睡去。
利巴手脚利落地刺死了门卫,潜入陈睦的房间。陈睦哪里会料到深更半夜还有刺客觊觎自己啊!他迷糊中转身,睁眼看到一个狰狞的面孔时,已经晚了。他本想大喊:“有刺客1”话还卡在嗓子眼,利巴的利刃就刺中了自己的心脏。
第二天,日上三竿,陈睦卧室里还没有一点动静。军师曹元有事禀报,急得团团转。当他忍不住推门进屋时,首先看到的是门卫的尸体。他预感大事不好,紧跑几步,进入内室时,发现陈睦满身是血,已经没有了气息。
这时,门外进来谒者石中,惊慌失措地报告道:“都护,都护,大事不好,城外聚集了数不清的敌军……”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看到了陈睦的尸体。
曹元还算镇定,对谒者石中下令道:“封锁消息,就说都护身染重病!我们上城头和焉耆人战斗到底!”
失去了陈睦的指挥,乌垒城很快就被声势浩大的焉耆军队攻占。城内守军无一幸免。
城头上挂满了汉军的人头。陈睦、曹元、石中等,他们的眼睛望着东方,都没有合上。
虱匹利听从阿齐纳的建议,顺道灭了山国。山国国王山其被虱匹利杀死,其家族被灭,山国被强行并入焉耆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