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 流浪的阿当
在高速行驶的桑塔纳的后座上,阿当醒过来一次,可是很快一只有力的手拿了一个手帕捂了他的鼻子。阿当下意识的反抗却不能抬起自己的手臂,紧接着一股刺鼻的味道被阿当吸入了鼻腔,阿当立刻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眩晕袭击了脑袋,然后他再次失去了知觉。
阿当第二次醒过来是被冻醒的,他费力的睁开已经肿了的眼皮,用手使劲的把上衣裹了裹。他想从地上坐起来可是脑袋里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急忙松开刚刚裹紧的上衣。用两只手挤压着头颅想缓解一下疼痛。可是痛疼仍然让阿当睁不开眼睛。尽管如此阿当还是能感觉到有人在自己的周围,他努力的克制着脑袋的疼痛。终于阿当慢慢的从地上坐了起来,他再次睁开眼睛,发现天是蒙蒙亮的,他猜测现在可能还没有到早晨。有几个头上戴着围巾的妇女看着自己,其中有一个好像再给自己问话。阿当侧耳仔细的听着这个妇女的声音,可是他听的这个声音那么小,就像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他觉得自己的耳朵里面有些痒就用手抓了抓,一抓之后剧烈的疼痛刺激的阿当有些尿意,他看了看抓耳朵的这只手发现上面全部都是鲜血。
这个时候给阿当说话的那个妇女递给阿当一块卫生纸,阿当冲着这个妇女说:“谢谢。”可是自己说话的声音是那么小,他害怕这个妇女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于是提高了声音重复了一声:“谢谢。”
妇女提高了声音再次给阿当说话,阿当这次听清楚了妇女的声音,可是妇女讲的是当地话阿当不明白什么意思。他克制着脑袋上的疼痛和头晕目眩的感觉问妇女说:“请问这是哪?”
妇女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这 是 红 石 崖。”
“红石崖?”阿当觉得这个名字非常的陌生,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里,好像也忘记了自己是谁,阿当有些慌张。他坐在地上想努力的回忆一些事情,可是脑袋里的眩晕和疼痛不由得让他制止了回忆。
阿当努力的站起来,借着凌晨微微的亮,他看着陌生的街道和陌生的建筑。阿当觉得自己非常的冷,也觉得自己的脑袋非常的晕沉,他再次把上衣使劲的裹了裹说:“红石崖是什么地方?”
那个妇女又说:“黄岛啊。”
阿当侧耳的又问了一遍:“什么地方?”
妇女大声的说:“黄岛,青岛的黄岛区。”
阿当很莫名其妙,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了这里。更奇怪的是他甚至记得起自己是谁了,只觉得脸上和身上还有脑袋里疼痛难忍。
这个妇女又问他:“身份证?你有身份证吗?”
阿当忽然想起了什么东西,可是又觉得想起来的东西是那么的空洞和无形,他眨了眨眼睛说:“我有,我记得我有身份证。”然后他在身上翻找着东西,一小会后他只从裤子口袋中掏出了几十块钱,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在村委会的三层楼上,一个刚刚睡醒,头发乱蓬蓬并且一脸睡意的中年人给阿当说:“你先休息会吧,过一会社区民警就过来了,到时候有什么事情给他说说,看看他能不能给你找找家。”
阿当一下子警觉起来,他下意识的觉得自己不能和警察有碰撞。他想尽快的离开这里,在他的心里他总感觉有个东西或者事物在等着自己去做。阿当把左手放在自己的眉头上,他觉得自己有些热,就给这个中年人说:“大哥,能给我找片感冒片吧,我可能感冒了。”
中年人把手背放在阿当的眉头上试了试说:“岂止是感冒了,好像有些发烧啊。”然后他看着阿当的脑袋又说:“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厉害啊。”
阿当没有回答,他站起来走到窗户边上看了看外面。中年人说:“你先坐一会吧,我去家里给你找找药。”
中年人走后阿当打开窗户,把脚伸了出去,然后他忍住身体上的痛疼把身体也伸到了窗户外面。看着距离自己很高的地面,阿当狠了狠心闭上眼睛跳了下去,随着落地的声音传到耳边,左脚的后脚跟紧接着传来剧烈的疼痛。阿当用右脚蹲在地上放松左脚,然后痛苦的用手摸着自己的左脚后跟,他知道自己的脚后跟可能崴了一下。就这样阿当一瘸一拐的走出了这个村子,现在还很早所以路上的人并不多。阿当快速的往前蹦着,过了好一会他才看到了公交车站牌。
站牌上写的是5路车,上面还有三个字“小殷家。”阿当就明白了,这是一个叫做小殷家的村子。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块钱,就四下的张望着。他的视线还有些朦胧,但是阿当从远方轮廓中判断出来,在他的前面应该是海滩。可是他不能百分百的确定,要知道他还没有见过海。阿当也不敢上前去看,因为自己的左脚是在太疼了。当前他所想的是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在哪?知道自己来自哪?他打算找一处落脚的地方好好的整理一下自己和思绪。
一会后一辆空空荡荡的5路公交车开来,司机吃惊的看着伤痕累累的阿当,阿当看到司机的眼神后就明白了,以自己现在的模样还不能在大庭广众下露面。阿当把领子竖起来,把脸使劲的埋在领子里,然后他在最后一排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坐在公交车坚硬的椅子上,阿当觉得很舒服,他觉得自己累坏了。
公交车很快驶进第二个站点,上来几个穿着白色工作服的人,每个人的脑袋上都戴着红色的工作帽。几个人上车后就用南方普通话聊天,阿当能听出来在往前面几站就是他们工作的地方。阿当仔细的看着这几个人衣服上的字上面写着:中国石油化工。
阿当随着他们一同下了车跟在他们的后面,随他们一同走进一个早点店,这里面几乎全部都是穿白色工作服带红色工作帽的人。阿当花了3块钱,买了10个包子和一碗豆汁端着坐在了门口。吃到一半的时候又进来了一个拿着包裹的人,这几个人显然和老板很熟悉,他把手里的包裹放在门口说:“老规矩好不好。”
老板笑嘻嘻的说:“怎么不好,里面,里面。”
然后这个人就走进了里面的屋子,也没有拿手里的包裹,阿当抬起脑袋看了看,通过包裹的缝隙能看出来里面是工作服和一个工作帽。老板准备好豆汁和包子后,就一个手端着碗一个手端着包子走了进去。阿当立刻站起来,拿起包裹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阿当走进一个破旧的房子里,把偷来的衣服穿在自己的身上,然后带上红色的工作帽。从破旧的房子里走出来的时候,阿当就像一个跛脚的工程师。阿当继续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后阿当发现了一条河,他径直的走向这条河。因为左脚后跟的关系阿当蹲不下来,他就伸直了左腿用右膝跪在河边上清洗着自己脸上和脖子上的血迹。河水非常的冰冷,一会后阿当的手指就麻木了,但是他咬着牙齿将自己清洗干净。然后他站起来把手放进嘴里暖和着,继续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去。
他的脑袋里萦绕着那个妇女的声音:“身份证,你有没有?”
阿当嘴里嘟囔着:“身份证,身份证。”就这样阿当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只是他的眼神里是那么的坚强,他意识到自己一定还有什么责任没有完成,始终有一个东西在自己的心里纠缠着。
又走了很长一段时间,阿当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力气了走下去了就在一个写着“赛轮轮胎”的工厂前停了下来。他坐在传达室门口喘着粗气,努力的想着一些事情,可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休息了一会后他抬起头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阿当恢复一些了听力,他能够听到很远处车喇叭的声音了。他顺着声音的去向看去,发现一个还没有开始使用的加油站,加油站上写着:“加德士。”
他再次站起来往那里走去,可是一走之下才感觉自己的左脚后跟更加的痛疼,可是他没有停下脚步,呲牙咧嘴的走了过去。加油站的几个门都是关着的,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阿当拿起一块砖头砸开窗户上的玻璃,打开插销费力的跳进了屋子里。阿当害怕在一楼会被人发现,于是他转移到了二楼向阳的一个房间,这个房间刚好向着太阳里有些热量阿当觉得很舒服。
他在太阳能照到的地方蹲了下来,脱下左脚的鞋看看自己的脚后跟。脚后跟已经肿的不成样子,而且乌黑乌黑,阿当咬紧牙用手使劲的反复搓着脚后跟。剧烈的疼痛让阿当疼的掉下了眼泪,可是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而且越搓越用力。
做完这个事情后阿当已经气喘吁吁了,他脱下已经被汗塌透的衣服看着自己胸膛和腰部还有肋骨上的伤。然后他又拿起一块玻璃放在鞋底上,这样这块玻璃就成了一个镜子,他用这个镜子照了照脸。于是自制的镜面里出现了一张伤痕累累的面孔,阿当有些怀疑这张面孔是否就是自己。他扭了扭脑袋照了照耳朵后面,他发现在自己的左耳朵的后面有一个长约三、四厘米的伤口,伤口处的血已经干了。阿当吐了口涂抹摸在了伤口处,耳朵后立时传来了一阵刺痛。阿当站了起来在另一个房间里尿了泡尿后,又回到了老地方坐了下来,他要自己的想一想自己到底怎么了。
中午的时候房间里的气温上升了不少,不知道什么原因,阿当觉得非常的劳累和困倦。阿当瘸着腿走到一楼从房间里找来一张大的塑料泡沫,在其他房间发现了施工人员丢弃的几件破旧的军大衣。他抱着这些东西回到二楼的房间,把偷来的工作服铺在塑料泡沫上盖着军大衣打算休息一下。
不一会阿当就进入了梦想,梦里有一个他叫做姐姐的女孩,可是这个女孩却看不清楚容貌。女孩一遍一遍的问着自己:“身份证,身份证。”阿当想告诉女孩他没有身份证,可是自己却只能干张嘴说不出话来,然后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人把姐姐抱在一边说:“姐,别相信他,他没有身份证。”阿当想走上前几步,看清楚这个年轻人和姐姐的长相,可是年轻人却背起姐姐走远了。阿当使劲的说话,可是就是无法开口,眼看着年轻人背着这个叫做姐姐的女孩走远了,阿当一着急把自己弄醒了。
醒过来后阿当舒服了很多,先是自己的感官已经彻底的恢复,而且脑袋也不是太晕了,除了脚后跟有些疼之外其他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他回想着自己做的梦,觉得身份证对自己一定很重要,否则自己为什么一直徘徊在这三个字的里面。他努力的坐了起来,脱掉袜子后再次使劲的搓起脚后跟。阿当呲牙咧嘴的搓了好一阵子后才停下来,然后他嘴里吸着气仔细的观察着脚后跟。
折腾了一阵后阿当觉得饿了,他掏出了口袋里可怜巴巴的几十几块钱。然后拿着钱往窗外看了看,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钱,他想他应该找一份工作然后慢慢的回忆自己到底是谁。阿当摸了摸脑袋,他觉得自己的脑袋还是滚烫。于是打算出去走一走,看看有没有小药店或者小食部。阿当穿好衣服,从老地方跳了出来,然后走向距离自己不远的一个村子。
刚到村口阿当就发现了一个摄像头,他警觉的低下了脑袋,然后他又看到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本村24监控运行中。
阿当有些后悔没有把红色的工作帽带出来,他把领子竖起来,把下巴埋在领子里假装很冷的样子向前走。这个意识让阿当很奇怪,他估计自己可能犯了事,否则自己怎么会如此的在乎监控,他提醒自己在没用弄明白事情之前不能和警察碰面。其实阿当这是阿当从小就养成的习惯,因为他总是缺乏安全感被人欺负。还有在黑社会和管理瓦子街的经历,也让他对警察产生了抗体。再一个经过了敲诈龙二叔和偷牛事件之后,阿当也确实有了高强的警觉。
阿当顺着这条不宽街道往前走,来来往往的全部都是陌生人和听不懂的方言。偶然路人说出的一句话里有几个字阿当可以听明白,尽管自己说话的口音距离此地不远,但是依然分不清楚自己说的是哪里的方言。阿当找到一家药铺他推门进去,见到里面有个中年男人穿着白色的大褂子。尽管大褂子已经不是白色的,但是依然很干净,让阿当不觉得讨厌。
中年男人用正宗的东北话说;“小兄弟,买什么药。”
“有没有治发烧的,还有红霉素眼药膏。”说完这句话,阿当才意识到自己原来也能说上这么顺嘴的东北话。
“有啊,你拿这种吧。”中年人说完从柜台里拿出一瓶药和红霉素眼药膏。
阿当想;这个人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口音就认我做老乡,原因应该有两个。第一他没有听出来,第二这个地方的东北人很多。
然后阿当再用东北话说:“管用吗?有没有以前的那种大白药片子。”
中年人说;“有啊,大药片子便宜。”
“那我就要大药片子呗。”
阿当从药铺里出来的时候心里就有了判断,没错这个地方的东北人应该很多。他继续往前走,没走两步就看到一个包子铺三三两两的人再买包子。包子铺的旁边有一家熟食店,买东西的人也不少。看到包子阿当感觉到自己已经饥饿难耐了,他快走两步走到包子铺。里面有很多民工模样的人,大多说得都是正统的东北话,阿当想:呵呵,我还是比较聪明的。
老板问阿当“吃肉的?”
阿当也学着老乡的样子大大咧咧的说:“来笼肉的,醋和蒜呢?”
“旁边的桌子上,自己拿吧。”
当热腾腾的包子拿到桌子上的时候,阿当看着表皮泛着酱油花的包子,觉得自己好像想到了什么。尽管很饿但是阿当依然盯着眼前的包子努力的想,争取想到一些东西。但是阿当没有想到任何线索,他总觉的有一些东西就在自己的眼前,可是自己总是看不到,他觉的很憋屈。但是当香喷喷的包子进到嘴里的时候,阿当就没有烦恼了,他一鼓作气的吃掉了20个包子和两碗稀饭。阿当学着老乡们的样子清理着嗓子打着饱嗝从店里出来排号付款,看着老板忙碌的收款和夹包子,阿当心里泛起一丝罪恶。他收起钱来冲着里面喊道:“快吃啊,我去买包烟。”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包子铺,就这样阿当白吃白喝了一顿。
阿当打着饱嗝拿着药片和红霉素眼药膏又来到了加油站,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了,他想:“自己需要一块手表。”
有了这个想法后阿当再次感觉自己捕捉到了什么信息,他嘴里嘟囔着:“手表,我需要一块手表。手表,我需要一块手表。手表,我需要一块手表。”想了一会还是没有线索,他就一屁股做了下来,吃了大药片并把红霉素眼药膏涂在耳朵后面的伤口处。
做完这些后阿当躺到了自己制作的被窝中,他枕着自己的双手想:今天这些举动能感觉出来,自己一定是个犯事的人,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不良的举动。阿当越想越心烦,他转了个身朦朦胧胧的又睡了过去。在似睡非睡之时,他提醒自己争取梦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