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大声辱骂不止,总是骂宝叔窝囊,一个男人的自尊毁于一旦,本来就很委屈的宝叔,终于忍无可忍,第一次大声骂了婶子,“你刚才笑得那么响,你一看到来福就笑得那么响,我是个窝囊费,你这个骚货和他过算了!”
也许这仅仅是宝叔的一个气话,无心的随意辱骂了一句,发泄一下心中的绝望和不满。
但是婶子像疯了一样,扑倒宝叔身上,又抓又挠的,好像两个不共盖天的仇人在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
宝叔终是疼爱婶子的,尽管她蛮不讲理,拼命地辱骂殴打,但是他终是没有还手打她,等她发泄完自己心中的不满,渐渐平静下来,已经显得憔悴不堪,夫妻间的战争,再强也不可能完全胜利,那是一种两败俱伤的缠斗,最爱你的人,你毫无底线地辱骂,等你平静下来,想着自己发了疯的那种行为,我想没有不羞愧的,泼妇的形象一览无遗,别人看了也会说三道四。
这件事情之后,也许是婶子觉得心中有愧,不再埋怨了,也不再说三道四,不再骂宝叔窝囊了,他们一家人好好生活,家庭里也有欢声笑语了。
后来宝叔也试着去城市里打工,但是终是放下不下婶子,干一两个月就回家。这样反复几次,婶子突然又发了脾气,骂起来:“你做事这样不认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怎么赚钱?没钱给我们吃,我们娘俩不要你了。不是我说你,出去两个月不到,除去里外路费,就挣几百块钱,你还有脸回来,我都替你丢人!
你看你就是不放心,不相信我,害怕我和哪个男人跑了,你要是这样疑神疑鬼的,说不定哪一天真的见不到我了,和你这样的人过,真没劲!”
宝叔低着头,不敢再和她吵架,一句话也不说,忍气吞声,又开始做他的老本行,这次买了一辆新的三轮车,开始收破烂。为了能多挣一点钱,他变得很勤快,天刚蒙蒙亮,他就去收破烂,晚上八点多才回来,一去整天,有时候还会卖一些花生瓜子,增加收入。
这样下去,一个月收入也有四五千,有了钱,婶子就不闹了,贫贱夫妻百事哀,有钱之后万事宁,家庭开始和睦起来。
来福那次喝醉酒之后,做人损人利己的事情之后,居然很会自圆其说,再一次找到宝叔,登门道歉,说了很多软话。买了几盒好烟,显得十分有诚意。
宝叔原谅了他,对于一个醉酒失态所做的那种损人利己的事情一笔带过,只字不提。
两个人又开始了亲密无间的交往,依然有说有笑的。
我经常见到来福来宝叔家串门,一坐下来就不走,滔滔不绝地表演口才,用各种笑话逗婶子笑。
他只认为自己口才好,自夸自己是一个说相声的人,其实那种语言多少不堪的污言秽语,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我非常讨厌那样的男人,我总认为他居心叵测。
他总是说自己和宝叔的感情多么好,但是字里行间,话语之间,总是靠侮辱宝叔来取乐,总是说自己多么有本事,一个月除了吃喝收入一两万,三个月比宝叔一年赚钱还多,他总是这样吹嘘自己,看不起宝叔。
时间久了,婶子的心态就不平衡了,又开始指桑骂槐,说别人家男人都有本事,唯独自己家男人是个窝囊废,赚不到钱,人家都住小洋楼了,最差的也是小平房了,自己还在住瓦房,一下雨就漏水。
这样不停地骂,量变总会转化成质变的,叔叔忍气吞声,但是不能一直忍着,有时候也会对骂一两句。
这种对男人的一次次辱骂,我想都是因为婶子当初期望值太高,她当年看上叔叔,一定不是真正地喜欢,仅仅是因为叔叔有一个在城市里上班的姐姐,她以为她也可以过上城市人生活,以为也可以衣食无忧地生活,在期望和欲望都一天天疯长之后,就看不起朴实的没有文化的宝叔,那种伪装的恩爱似乎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于是原形毕露,开始否定辱骂自己的男人,总嚷嚷着生活毫无希望,她看不到幸福。
“我和你结婚快十年了,家里仍然一贫如洗,存钱不到五千块钱,住得房子仍然这么差,你说这样的日子还怎么过,不如离婚算了!”
她总是重复着这家话,像刀子一样地割着宝叔的心。
终于有一天,宝叔忍无可忍发了脾气,流着泪大声地骂了起来:“我对你那么好,天天像女皇一样伺候你,天天扫地洗衣服,烧锅做饭,无论工作多么累,都不说自己累,一心一意地对你好,你居然看不起我,要和我离婚,你的心被狗吃了吗?你还是人吗?养条狗也比养你强,我受够了!”
“你终于说出你的心里话了,既然你受够了,那我们离婚吧,相互不耽误,眼不见心不烦,有种就离婚啊!”
婶子声嘶力竭地嚎叫着,像一头发了疯的母狮。
我当时心里非常害怕,说实话,这件事对我影响很大,我一直认为,真情的付出应该换回理解和感恩,可是婶子没有,她变本加厉,被欲望吞噬了,她变得非常恐怖,不再是以前的她了。
宝叔心如刀割,虽然他对婚姻很绝望,他很痛苦,但是他没有勇气离婚,那是婶子的权力,是她的杀手锏,每当她说出离婚那俩个字时,宝叔再也没有脾气,立即软了下来,好言好语地求着她,不要和他离婚,他是真心真意对她好,疼她爱她。
“我爱你,真心真意地爱你,这不够吗?钱真的那么重要吗?”
宝叔哭成了泪人,他一次次诉说着真情,说着生活的细节,那些无微不至地关爱婶子的每一个细节,他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想着自己的付出却换不回心爱女人的怜惜和理解,他委屈得像个孩子,像个无助的孩子,哭得一谈糊涂。
“之前我太天真,现在我知道了,有钱才光荣,没钱才可耻,有钱才幸福,没钱就受罪,别给我提那些情啊爱的,那些东西能填饱肚子吗?那些东西能盖小洋楼吗?哭哭哭,就知道哭,一个大男人,除了哭你还能做什么?你就是一个窝囊废,有本事你盖个楼给我看啊,没本事就别恶心人,你越是这样我越是看不起你,我早晚会和你分开的,这日子没法过了!”
婶子伶牙俐齿,靠恶毒的话,靠伤害最爱她的人而获得心中的快感。等她骂得爽了,然后就一头栽在床上,呼呼大睡,小孩也不管,如果孩子闹了,她就会勃然大怒,把孩子痛打一顿。
二奶奶心疼自己的孙子,总是把春花接到她那里住,农村人就这样,结婚之后,一般都和儿媳妇分家,婆媳之间天生死敌,很难相处。
二奶奶当然对自己的儿媳妇很不满意,总是骂她“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啊,找了一个半瞎子的女人,嘴歪眼斜心不正啊,天天这样闹下去,小宝怎么过日子啊!”
但是二奶奶所有的怨言都不敢在婶子面前说,也是一种自言自语地吐槽发泄,我能理解一个老人心中的绝望,谁不希望家庭和睦呢?可是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呢?儿子对儿媳妇那么好,她却整天骂骂咧咧,无休止地闹着,二奶奶心里真的想不通,有时候说着说着,自己就老泪纵横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年,当春花四岁左右的时候,婶子又因为钱的事情和叔叔吵架了,叔叔第一次失手打了她一巴掌,当时她就蒙了,她没有想到叔叔敢打她,那个窝囊的男人一直都是怕她的,居然敢伸手打她。
也许那一巴掌打掉她最后的留恋,她突然不哭不闹,变得温和无比起来,开始学着做家务,开始做好吃的给叔叔,开始孝敬老人,这样过了两个多月,她认为自己报恩了。
然后就偷偷地离家出走了,孩子也没带走,一个人离家出走了。
叔叔发了疯一样地找她,但是找不到,二奶奶老泪纵横,哭天抹泪说自己命不好,但是无济于事,那个女人走了,她知道办离婚是不可能的,一个人离家出走了。
寻找妻子成了宝叔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他很少收破烂了,总是到处打听婶子的消息,只要有一点线索,他就去找。
那种寻而无果的绝望让人看了心疼,我常常听到宝叔绝望地叹息,“那个女人真没良心,心真狠,我对她那么好,她却和别的男人跑了,和别人成家了,我的命好苦啊!”
宝叔变得神经兮兮的,像失去孩子的祥林嫂一样,总是重复地说着那几句绝望的话。他一下子老了很多,变得很憔悴。
他开始怀疑来福把婶子拐走了,但是找不到证据,去派出所报案,民警不理不睬,根本不立案。
派出所去得次数多了,民警很讨厌地说,“就算离婚也是去民政局,不是刑事案件,不要来找我们!”
宝叔无可奈何,只能靠自己找下去,他不放弃,一有风吹草动,他就十分敏感,别人偶尔一个信息,哪怕随口那么一说,只要和婶子有关,他就信以为真,马不停蹄地去找。
终于在二十公里之外的一个集市上,在一个卖肉猪的屠夫家里,宝叔找到了婶子,他要领婶子回家,屠夫当然不愿意,把叔叔暴打一顿,但是叔叔不放弃,放下狠话,要么把他打死,要么把他的女人还给他,只要他有一口气,就不会放弃的,他真的豁出去了,他不怕暴力,他心中的爱战胜了恐惧,他要领回自己的女人,这是他精神的支柱,也是他的信仰。
屠夫怕了,他不想闹出人命,再说他做得不对,勾引别人老婆是没有道理的,最后他服了软,答应叔叔领婶子走。
于是婶子和宝叔一起回了家,她变得温柔起来,她不再吵闹,也许是她心中有愧吧。
宝叔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仍然对婶子很好,甚至比以前还要好。
故事如果这样结束多好,以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高中没毕业就辍学打工了,今年回来,突然听二奶奶说婶子又和别的男人跑了,我心里好绝望,难道真情真的不如金钱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