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朝廷颁布一项新的制度,对于任何人而言都不是简单的事情。即便是一手遮天的恭亲王也因为妄议朝政被剥去一个月“议政王”的头衔。大家知道这件事情的难度,所以也没想着胡雪岩能够一口答应下来。
看到胡雪岩低头沉思,有人忍不住感慨道:“这朝廷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对洋人简直害怕得跟老鼠见了猫一样。洋人做生意怎么做怎么方便,我们中国人做生意却左右都是规矩,非要把人卡得死死的才好。洋人生意做得越大,朝廷越是敬畏三分,而我们自己人生意做大了,朝廷反而巴不得赶紧让生意出点事情,好把赚来的钱全都圈到国库。”
有人觉得既然沙帮在请胡雪岩帮忙,总的恭维人家两句,于是就说到:“哎,话也不能这么讲,胡老弟的生意不就做得很大嘛,也不见朝廷有所为难。”
胡雪岩却置若罔闻,洋船他确实没有坐过,不过如果真的如吴存志所说速度是传统船只速度的三四倍的话,这绝对不是朝廷发布公文约束洋人就能够解决的。商人做生意,最关键的就是市场的时机。有时候往往一天两天的时间,就能决定生意场上博弈双方的输赢。胡雪岩如此这般想着,便端起茶来想要喝点水,可是茶碗里已经没有水了。
胡青云正要吩咐人给胡雪岩倒茶,胡雪岩已经站起身子,说道:“大爷,说实话,我还没有做过洋人的船。不是我现在推脱,即便我要想办法找关系让朝廷发布限制洋人经商的公文,也得对实际情况了解一下。我先先了解一下洋人的轮船,然后在想解决的办法。不论如何,我尽快给你们答复,绝对不会让大家等太久。”
胡青云赶忙说道:“时间不打紧,我们已经挨过三五年了,一两月不耽搁,只要你肯帮忙,这事儿我觉得就能成。”
胡雪岩拱手,说道:“那我这就先回去了,短则三五天,长不过半个月,我再来这里找大爷回话。”
“好,我等你的好消息。”胡青云说道。
等胡雪岩回到胡府的时候,七姑娘拿出一封信,说这是郭庆春连夜送来的,可能比较要紧。胡雪岩打开一看,原来是宫里那一批楠木已经由万志全点好,就等着交付银两之后,便能够运回杭州。胡雪岩眼睛一亮,心想这不正是考察洋人轮船的好时候吗?
此时天色一万,等到第二天,胡雪岩才找来郭庆春。
胡雪岩的生意当中,赚钱最多,占用资金最多的就是丝绸生意,所以负责打理丝绸生意的郭庆春也帮忙督查着胡雪岩在全国各地除了杭州本土以外的其他生意,平日里十分繁忙。所以除非有要紧的事情,不然胡雪岩不会给让郭庆春亲自帮自己跑腿。一听说胡雪岩打算动用洋人的轮船,郭庆春高兴地不得了,说道:“东家,你早就该用洋船了,你是不知道,平日里用漕船沙船实在是太耽误功夫了。你既然有这个想法,不如今年我们的春丝就直接去洋人轮船公司租用洋船吧。”
胡雪岩摇了摇头,说道:“今年的丝绸我已经答应让沙帮的人帮忙护送了,你改天去金沙客栈找他们的人交接一下。我这次主要是想亲自看一看洋人的轮船,要是真的好,以后再用也不迟。”
“东家,你放心,洋人的轮船绝对会让你满意的。就拿这批楠木来说,用洋船的话往来运输的费用绝对不会超过五百两银子,用沙船的话绝对超过两千两。而且洋船的速度也比沙船快。总之,你坐过洋人的轮船之后,绝对不会再坐你那艘‘无锡快’了。”
胡雪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心里却不是滋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沙帮和漕帮的弟兄们日子可就真不好过了。想到这里,胡雪岩心里愈发的着急,他说道:“我今天就想找到轮船,往北京去,你能找到船吗?”
郭庆春闻言想了想说到:“这事儿找华尔,应该没有问题。”
胡雪岩问道:“华尔,华尔不是回法国了吗?”去年左宗棠收复杭州时,为胡雪岩送粮的法国洋枪队队长华尔因为觉得平白无故领了胡雪岩十万两银子,有些过意不去,加上他亲眼看到了稽鹤翁一马当先直闯敌营的威武样子,心里受到了很大触动,所以在攻克杭州的战役中他也率领洋枪队出了不少的力气。甚至华尔自己也在收复杭州的过程中受了伤,不得不回国静养。正是因为有这么一件事,胡雪岩才这样问。
郭庆春说道:“去年过年的时候他就已经又来中国了。他的伤其实早就好了,好像是家里有些事情,不然他来得更早。对了,他现在已经不是洋枪队队长了。”
胡雪岩一愣:“哦,难不成法国领事馆的人因为他打长毛的事情迁罪于他,罢了他的官?”胡雪岩颇有些担忧,因为华尔这个人虽然有些贪财,但是骨子里还是很仗义的。
郭庆春摇了摇头,说道:“不不,法国领事馆现在可不敢迁罪于他。因为他已经被法国的朝廷任命为法国驻华领事馆的通事了。”
胡雪岩恍然大悟:“原来是升官了呀,这官升得可不小啊。得找他请客。”
郭庆春哈哈一笑:“谁说不是呢。他是在法国过完年才来的。法国那边的春节和咱们好像不再一个时间,他正好赶上过两个春节。加上又当了领事馆通事,人逢喜事精神爽,过年那一段时间没少请客。他当时指名道姓要邀请上海租界里的绅士,专门宴请东家你。不过当时东家还在杭州筹办庆余堂,我想着你生意太忙,就给你推了。”
胡雪岩点了点头,说道:“嗯,现在见面也不迟。他既然已经当了通事,这点小事儿肯定难不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