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魆魆的夜晚显得格外沉重,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是月明星稀吧!那弯缺月显得如此明亮,明亮的太过孤寂与悲凉。稀稀落落的村庄像一条波平浪静的河流,蜿蜒在浓密的树影里,只有那些因风雨沙沙作响的树叶,似在回忆着白天的惨烈与悲壮?残兵败将驻守,黑暗的灯光下,是杨业沧桑的面孔,五男惊梦中:“辽贼,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噩梦中惊醒,已是满头大汗,只觉得脑海中一阵一片空白,苟延残喘着悲哀。杨业见状,连忙起身前去抚慰:“没事了,五男,没事了,孩子。”
五男看见杨业,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忧伤的面容有些惊喜,却慢慢回忆起刚刚忘记的一切,血淋淋的场面浮现眼前,咽了口水,镇定下来,环顾四周,尽力掩饰内心的恐慌,平静的问道:“这是我的家?”
杨业点头,告诉五男已经回家了。五男借着灯光,透过杨业的无奈,怎么能抑制内心的火弩,泪盈满眼眶,牵强的笑容:“将军,我的村民们呢?”
杨业哽咽,泪滴落下来。见罢,五男的泪水也如断线的珠子双双落下,又问:“吴叔叔与张叔叔呢?”
杨业依旧哽咽不语。五男涕泗横流:“那,将军的士兵呢?”
旁边的士兵已忍不住五男的追问,看着无可奈何的杨业,泪滴落:“别问了,五男,他们,他们都死了。”
都死了三个字在五男耳边萦绕,十七岁的哭恸,用牙齿紧紧咬着被子,无声的凄凉,是失去了臂膀后的无依无靠,杨业拥她入怀,像个父亲一样安慰她。五男的眼泪如决堤一般崩溃,从被子里起来赤脚就往外跑,杨业忙起身问到她去哪儿?五男怒气冲冲:“去杀了辽贼,为村民们报仇。”
杨业向前走了几步,站在五男面前,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宽慰她:“五男,杨伯伯知道你此刻的心情,我们每一个人都和你一样,血海深仇没齿不忘,可单凭你个人的力量如何能敌?”面目如此沧桑,白鬓累人,声音喑哑:“五男,壮士之死,如月之绚烂,如水之纯洁,如绿之生机,人有一死,死的其所,夫复何恨?可一味被仇恨蒙蔽弃之生死于不顾,莽撞的后果你有没有考虑过?纵使你的父母被辽贼所害,可家亡国不亡,为国而生,为国而死,安能以一时冲动毁国重益呢?如此,你如何对得起生你养你的父母?对得起你口口声声要报答的国家呢?”
五男哑口无言,蹲坐在地上,捶地而泣,窗外的风更大了,乌云卷去了缺月,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翌日,泥土的芳香依旧遮不去腥血的味道,雨水下的是一具具惨白的尸首,涤尽了风尘仆仆,却客死异乡,如此,殇葬乎!杨业将老百姓与将士同穴而埋,三杯尘路酒,几碗英雄泪,五男披麻戴孝,涕泗横流,几次昏晕过去,直到入土为安方罢。
回到村子里,军队整齐,五男与杨业踱步,红肿的眼睛,嘶哑的声音:“杨伯伯,今日启程,定要保重身子。”
杨业点头,憔悴的五男让他心疼不已:“五男,此处甚为危险,辽贼有可能随时来袭,我军士气疲竭,先退回逐洲,一则养足士气,二则等朝廷来援,他时之日,必定血洗贼寇,为子民报仇雪恨。”
五男点头,低头跟着杨业,不做言语。
杨业很不放心,停步,回头问道:“五男,你还是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五男点头,嘶哑的声音分外怜人:“不了,杨伯伯,您的好意五男知道,只是这儿的村民都不在了,五男不想让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变成废墟,况赵大哥下落不明,我想,若他身负重伤,我也能照应他,等杨伯伯养精蓄锐,下次来时,五男便能里应外合,略尽自己的一份心意。”
杨业微笑,知道五男的心意,甚是理解,手落在五男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几下:“好孩子,难为你了,凡事保重。”
五男点头,又道一声将军保重,停驻一旁,目见杨业上马,一支长伍离开,伤感泪落,直到消逝了视线,立马回房,披上披风,手拿弯弓,朝河的另边奔去,在隐辟的森林深处,进了一座小茅屋,脱下披风,朝床走去,躺在上面的独臂男子,不正是赵逸伦么?
天山。
雨水打湿墨娆的面庞,凉意让她慢慢醒来,无力起身,在这荒凉之地,四处窥望,记忆苏醒,下意识的观察自己的全身,舒了一口气:“原来,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无意看到了不远处的冷漓子和墨梓蠡,用尽全身力气起身,艰难的走了过去,一步步的靠近,只见血肉模糊的他们,胆颤不已,低声的叫着:“师伯,师兄。”将手伸向墨梓蠡的鼻孔,欣喜,这才失声痛哭,放肆嚎叫。
雨声中,呼喊中,墨梓蠡醒了过来,看见墨娆憔悴的面孔,唤了声师妹,千钧一发之刻,意识到冷漓子的死亡,向旁边望去,撕心裂肺的痛喊,雷声轰隆,痛不欲生,墨娆安抚他:“师兄,节哀顺便。”
墨梓蠡像一个失去方向的孩子,不知归处,紧紧依偎在墨娆怀中。
雨渐渐的停了,墨娆捡了一些梅枝,架起来,墨梓蠡抱着安详却带着遗憾的冷漓子,放了上去:“爹,您放心的去吧,孩儿会完成您没完成的夙愿,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右手伸起,红光,伸向枯枝,火立即燃烧起来,两人下跪,双双泪落,无力支撑的墨梓蠡还是晕了过去。
墨娆慌张不已,无力的召唤,将自己的真气输给墨梓蠡,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与以前的不同,可来不及恐慌自己的她一心只系在墨梓蠡身上,不说未来这股力量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危难,但起码现在这股力量还是帮着她的不是吗?
在墨娆的竭尽全力之下,终于博得墨梓蠡一丝醒悟,两人扶持前行,用余力找到一个山洞,栖息,墨娆对万念俱灰整天活在噩梦中的墨梓蠡悉心照料,生死相随。眨眼三天过去,火光明亮的洞里,墨梓蠡的伤势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浑身时冷时热,口中不离父母与锁梦,墨娆甚是心忧,依旧倾心相伴,午夜惊醒,浑身发抖,脸色如纸一般惨白,墨娆触过脸颊,像触电一般伸回了手,那体温竟如死人一般冰凉,墨娆不知所措,红肿的双眼被眼泪打湿:“师兄,师兄,你不能有事啊,墨娆该怎么办?我怎么办?”
墨梓蠡意识不醒,冷字从口中说出,墨娆欣喜若狂,忙抱紧了他:“不冷了,师兄,我们不冷了。”
墨梓蠡依旧一般哆嗦,抖动叫冷。墨娆加大了火光,又安慰道:“师兄,我们不冷了,不冷了 。”
好不容易见墨梓蠡有所好转,墨娆欣喜不已,索性脱开衣裳,用体温去温暖他,眼角欣喜却无奈的泪水,火势旺盛,时不时闪烁星光,模糊了那对被宿命玩弄的男女。
天明,枯灰融了枝桠,火熄灭,留有几缕余烟,墨梓蠡微微睁开双眼,发现墨娆苍白的面容,无力落泪:“师妹、师妹。”
墨娆醒来,顾不得羞涩,忙整理好衣裳,红肿的眼睛,憔悴的面容,让人疼惜:“师兄,你可好些了?”
墨梓蠡望着那堆灰烬,勉强笑了笑,也不回答墨娆的问题,冲出了山洞。
旷野上,狠狠地捶打自己:“墨梓蠡,你这个混蛋,你都做了什么?”
墨娆跟随在后,抱紧墨梓蠡的后背,阻止他捶打自己:“师兄,不要这样,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是我自愿的。”
墨梓蠡慢慢转身,看着憔悴不堪的墨娆,心乱如麻,不知说些什么?墨娆停止哭泣,抹去脸颊的泪水,分外坚强:“这一切,怨不得师兄,你放心,我回到墨幽宫,便像师父请辞,抹掉昨晚的记忆,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玉颜憔悴,梨花带雨,发丝飘动,转身离开。
她的背影如春风中的柳条,一拂便要摆倒一般,只是支撑着向前走去,还是寒风,掠起墨梓蠡的发丝,那双红肿的眼睛下不再有什么语言,只是,他还经得住什么事情呢?除了疼痛与不忍。
墨梓蠡还是挣扎着还是进了石洞,形如陌路,墨娆从腰间拿出一个香囊递给墨梓蠡:“这是师伯的骨灰,你收好,没拿到织素,我们必须迅速回墨幽宫与师父商量对策,儿女情长先放一边吧!”
“可……”不待墨梓蠡说完,墨娆打断了他的话:“你放心,我知道锁梦在你心中的地位,甚至,全天下也不及她一个幽锁梦,可是,你别忘了你自己和她的使命。”
墨梓蠡一震,哑口无言,对呀!他还能说什么?还有资格说什么?墨娆提步:“我们走吧!”
洞外,幽泪泛着黑雾,飘起,墨梓蠡与墨娆站在上面,墨梓蠡欲顾不顾:“站稳了?”
墨娆点头,嗯了一声,墨梓蠡拉她的手放在了腰上,飞了起来,而墨娆有些欣喜,也被恐慌遮盖,紧紧的抓住墨梓蠡腰间的白袍,紧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