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兹王尤里多以兜题为先锋,在匈奴军师骨打的督战下,号称五万大军,气势汹汹杀向盘橐城。
在龟兹和疏勒两国的交往中,一直都是龟兹欺负疏勒。这一次,听说疏勒国在汉军的支持下,不仅驱逐了国王兜题,而且拒不上贡。在匈奴人军师骨打的怂恿下,龟兹王尤里多尽起龟兹、莎车和姑墨三国之兵,要一举踏平疏勒国,彻底征服疏勒国。
兜题带领两千人的先锋骑兵顺着大道,大摇大摆地前进。马队翻过一道沙梁,进入一条名叫燕子沟的狭长山沟。这处山沟长度不足两里,一边是陡峭的高达数丈的崖壁,一边是高高的沙梁。因为崖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燕子洞,每到开春,成千上万只燕子就会来到此处栖息,所以得名燕子沟。
一进燕子沟,兜题就兴奋地对副将黎升说:“过了燕子沟,就是一马平川的草场,明天就能兵临盘橐城了!”
黎升问道:“将军,都说你当过疏勒国王,是不是真的哦?!”
兜题平时最讨厌别人问自己这个问题,但黎升是自己的副将,不好太驳他的面子,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汉人来到西域,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要不是那个班超,哪有这么多事!我们也不必劳师远征,疏勒国也会老老实实进贡。”
兜题抬头看看天,又转移话题说:“眼看就入冬了,雪就要下来了!好怀念在龟兹围着火炉喝酒吃手抓肉的光景啊!”
黎升附和道:“这么说,大王是想速战速决啊!”
“那还能怎地?五万大军一到,疏勒人还敢抵抗啊?他们一定是早早打开城门!说不定正在杀牛宰羊等着我们呢!”
“我们没有五万兵马吧?”
兜题瞪了黎升一眼说:“黎将军这么较真干嘛?没有五万,三万总有吧?”
黎升哦了一声,又说:“汉军还在,他们可是不好惹啊!听说他们在蒲类海把匈奴大单于打得惨败!斩杀了匈奴上万人啊!”
“黎将军,你怎么总是长人家志气,灭自家威风啊?汉军再怎么厉害,他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吧?我们几万人还怕他几百人不成?传令下去,加速前进!”
兜题话音刚落,忽听崖壁顶上,一支响箭冲天而起。随着响箭的声响,从崖壁之上,轰隆隆滚下来磙木礌石还有沙袋,成捆的芦苇、树枝等从天而降。紧接着,滴着胡麻油滴的火把,掉落在芦苇、树枝上,很快着起火来。战马最见不得火!一时间,龟兹队伍首尾不顾,战马受惊,来回乱窜。兜题抽出弯刀,大喊:“大家不要慌,听我命令,往沟口冲!”骚动的马队听到兜题的喊声,立刻有了主心骨,大家约束战马,拥挤着顺着沟道向前冲去。哪里还冲得过去!燕子沟的出口早就被班衡带着手下,挖了一条宽宽的壕沟,沟里堆满了柴草树枝等,冲天的大火完全挡住了龟兹马队的前进步伐。
黎升紧跟在兜题身后,见状喊道:“大将军,往回撤吧!此路不通啊!”
兜题气得哇哇乱叫。无可奈何地下令:“听我命令,回撤!”
来得容易,回去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
龟兹马队刚刚转身,又见飞蝗一般的箭矢从两边射了下来,兜题身边不断有手下大喊着从马背上栽倒在地。兜题顾不上这些,只得打马拼命向前。黎升紧紧跟随。好在两人的马脚力不错,很快就和大部队拉开了距离。那些被坐骑摔下马背的兵士,身无铠甲遮被,手中盾牌慌忙间哪里遮挡得住如雨的箭矢!一群群、一片片,哀嚎着倒在逃跑的途中。受伤没死的,还被人踩马踏,更加是惨不忍睹!燕子沟里,很快弥漫着血腥和皮肉烧焦混合的气味。
马武在山崖上看到龟兹兵的狼狈样,开心地手舞足蹈,大喊道:“兜题,上山来,你马爷爷请你吃烤肉啦!哈哈!”
黎弇见到龟兹兵开始溃败,丧失了斗志,对副将番辰下令:“命令部队,追击!”
汉军和疏勒联军顺着山坡呐喊着向沟里冲去,龟兹兵已经没有办法组织成建制的反击,只有一些负隅顽抗的士兵徒劳地迎战。山沟里回荡着刀剑撞击的铿锵声,不同语言的喊杀声,兵士们临死前的哀嚎声。燕子沟变成了人间活地狱。
燕子沟一仗,兜题的先锋马队几乎被全歼,侥幸逃脱出来的不足三百人。满面黢黑的兜题带着残兵败将灰溜溜地回到龟兹王尤里多身边。兜题结结巴巴汇报完毕,气得龟兹王尤里多兜头抽了兜题一马鞭,然后气急败坏地大吼一声:“兵分三路,包围燕子沟!给我杀!杀光汉人!杀光疏勒人!”
龟兹兵马从两侧迂回包围了燕子沟,但燕子沟沟里沟外,山上山下早已不见汉疏联军一个人影!——班衡和马武料到龟兹兵马受到挫折,必定回来报复,在打扫战场之后,建议黎弇下令迅速撤到了第二道防线。
龟兹王尤里多带领军队扑了空,更加气恼。命令部队继续前进,连夜进攻。匈奴军师骨打劝阻道:“大王,天色将晚,不宜进兵啊!”
龟兹王尤里多大笑道:“汉军见我大军来到,一触即溃,不敢接战,做了缩头乌龟!有何惧哉!”
就在这时,斥候来报:“大王,前方发现汉军队伍!”
“有多少人?”
“五、六百人!”
“哈哈,五、六百人,肯定是从燕子沟溃败下去的!兜题听令!命你再领两千人马,戴罪立功,把这股汉军消灭了再来见我!我带大军随后就到!”兜题答应一声,领军向前追击。
实际上,龟兹斥候所见到的汉军人马只有二百人。他们在马尾之后,绑上胡杨树枝,拖于地上,每人相隔数丈,马儿跑起来,扬起阵阵沙尘。远远看去,犹如数百战马在奔腾。
兜题新领了两千骑兵,求胜心切。在斥候的引领下,朝着汉军退却的方向狂追。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兜题带领队伍来到一个高地上,他极目远眺,汉军的队伍影影绰绰出现在眼前。兜题挥刀大喊道:“弟兄们!汉军就在前面,杀啊!”顺着一个缓坡,龟兹骑兵犹如风卷残云般,怒吼着朝汉军队伍冲了过去。汉军马队见到龟兹骑兵,惊慌失措,纷纷下马,牵着马向前疾走。
龟兹骑兵见状,蜂拥向前。忽然,前队马蹄陷进地里,骑手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后续的龟兹骑兵一个接一个被前面摔倒的人马阻挡,接二连三地摔倒在地——他们被汉军诱到了一处沼泽地。
那些牵着马的汉军见状,纷纷转身,有的拎着长枪,有的举着弓箭,还有的拎着环首大刀,这一通砍杀,直杀得龟兹人的嚎叫声响彻天际。等龟兹王尤里多带领大部队赶到,匈奴人已被杀得只剩下了三分之二。
龟兹王尤里多愤怒地举剑欲杀兜题,但被军师骨打死死拦住:“大王,不可杀了兜题!他可是我军最熟悉疏勒地形的人!”。
尤里多只得住手。他平静了一会情绪,问兜题:“兜题将军在疏勒也有两年多,应该熟悉盘橐城的地形吧?怎么汉军在沼泽地设伏,你都没有想到呢?”
兜题沮丧地答道:“末将立功心切,又见汉军人数不多,所以轻敌冒进,被汉军钻了空子!”
“据我对汉军的了解,他们必定会在我军经过的大道上设置障碍,他们已经做好准备,我们难以轻易得手。以将军所知,有没有汉军难以防范的路线,或是避开盘橐城,或是能够出其不意进攻盘橐城啊?”骨打提醒道。
兜题使劲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哎呀,军师不提,我差点忘了,就在大道南边,有一条隐蔽小道,可以直通盘橐城!”
龟兹王尤里多插话道:“你怎么就断定汉军不知道?!”
兜题道:“我在疏勒打猎时,多次走过!那里平时很少有人行走,而且芦苇密布,靠近水边。十分便于大军隐蔽。”
骨打沉吟片刻,道:“大王,我看,我们可以兵分两路。一路大王带领走大道,吸引汉军主力。我和兜题带领另一半人马走小道,直扑盘橐城下。等我们到达目的地,前后夹击,保准能够全歼汉军!”
龟兹王尤里多见骨打说话了,只得点头同意。
第二天,龟兹王尤里多带领一万多人马,绕过沼泽地,顺着大道,来到一处隘口。在隘口中间道路上,班衡布置了多道障碍——铁蒺藜、陷马坑、壕沟、火障、拒马,层层叠叠。两边的高地上,汉军严阵以待。一眼望去,布置井然有序。龟兹王有些吃惊。但他为了纾解心中郁结之气,不顾汉军的防守严密现状,传令下去,发动了进攻。
龟兹军队的第一波冲击仍然是骑兵打头,紧随其后的是手执长枪的长枪兵,之后还有举着弯刀的刀手。五百骑兵冲到队伍前面,距离汉军阵地还有三十来丈远,龟兹骑兵就遇到了埋在道路当中的铁蒺藜。顿时,前蹄踩中了铁蒺藜的马儿向前滚翻倒地,后蹄踩中铁蒺藜的马儿,负痛坐地,掀翻了骑手。吓得后面跟进的长枪手停止了进攻的脚步。坐在高处伞盖下指挥作战的龟兹王尤里多气急败坏,命令旗手不停挥动令旗,催动大军进攻。
很快,龟兹人仰仗人马众多,冲到了汉军阵前。汉军早就憋足了劲,隔着拒马、土墙,用弓箭、长枪不停地攻击龟兹人。龟兹队伍虽说有国王亲自督战,但到底不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很快就被汉疏联军的强悍防守打退。
骨打督阵的另一支队伍悄然来到了芦苇滩。只见芦苇滩上,寂静无人,无数支苇花高举着,在和风里自在地摇摆。为了便于隐蔽,兜题命令全体人员下马步行,人和马就在芦苇的掩护下,悄然向盘橐城进发。
远远已经能望见盘橐城的城楼顶了。兜题不禁暗喜。可就在这时,又是一声冲天而起的响箭带着瘆人的哨音飞到半空中,一时间,把逶迤分布在十来里道路上的一万多龟兹兵马吓得愣在原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军师骨打到底和汉军打过几次交道,知道这是汉军进攻的信号。队伍肯定中了汉军的埋伏。他马上告诉兜题吹号上马,加快步伐,尽快冲出芦苇滩。
汉军怎么可能放任龟兹队伍轻松进攻!龟兹军队全部被装进了籍燧布置的火笼之中。空中的响箭还没有落地,就在芦苇深处响起隆隆的鼓声。龟兹军队的四周都是汉军的喊杀之声。龟兹人不知就里,队尾的往回跑,队前的被军官逼着往前跑。队伍中间的有的往前,有的往后,乱成了一锅粥。就在这时,四周冒起了浓烟。骨打大喊一声:“赶紧撤退!汉军要用火攻了!”
兜题命令号兵吹响了撤军的牛角号。就在这时,风力骤然增强,芦苇带着瘆人的噼啪之声剧烈燃烧,随着大风,裹着浓烟一步步向着龟兹人逼近。
好一个‘火将军’籍燧,把一个火字用到了极致。只见十几里的芦苇滩在不到半个时辰时间段内,四处放火。以龟兹人的队伍为中心,四面八方浓烟滚滚,大火密不透风。一场冲天大火,在天地间熊熊燃烧着。伴随着龟兹人的鬼哭狼嚎,火势越来越大。籍燧本来还想带领汉军在外围准备围剿逃出的龟兹人。但见火势随着风势已经不受控制,只得赶紧带人撤回到盘橐城。龟兹人在火海里四处乱窜,被直接烧死的、窒息而死的、踩踏而死的,十之八九。骨打和兜题在亲兵的保护下,保住了小命,但胡子眉毛头发全部烧焦,浑身上下多处受伤,身上的衣服褴褛不堪,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他们带着冲出火海的两千来人赶来和龟兹王尤里多汇合。龟兹王一见他们的模样,心里就明白了大半。原先的暴戾之气忽然被恐惧所替代,他倒吸一口凉气,怔怔发不出一个字音来。忽然眼睛一翻,向后仰倒。他的亲兵手忙脚乱,又是灌酒,又是掐人中,好不容易把他弄醒。
龟兹王尤里多茫然地看看周围的手下,喃喃自语道:“难道汉军真有长生天保佑?!”
兜题没有眼色地插话道:“我说汉军不好惹,你们不信嘛!”
龟兹王尤里多听到兜题此言,不觉大怒:“兜题!你害我大军中了汉军埋伏,还敢疯言乱语?!”
骨打也火上浇油道:“我反复问你,汉军知不知道此条路线,你一再拍胸脯保证,说他们绝对不知!我看你是居心叵测!”
这时,一个内史来到龟兹王面前,跪地禀告:“大王,查获汉军书信一封!”
骨打接过锦囊,打开。书信是用佉卢文写在一片一尺见方的白绢上的。骨打不认识佉卢文,就顺手交给国王尤里多。国王尤里多一边看,一边把牙齿咬得格格响。看完,他怒目圆睁地看着兜题,冷笑两声,说道:“我说汉人怎么对你那么仁慈,疏勒国人人喊杀,他们居然把你放回了龟兹!原来你做了汉人的奸细!我现在总算明白了,我军的行动汉军了如指掌,都是你的功劳啊!”
兜题愣在原地,有些不解地眨巴着眼睛道:“大王说什么?难道你怀疑我兜题不成?我家祖祖辈辈都是大王家忠实的奴仆啊!”
“忠实?你忠实个屁!你看看,这就是你通敌的罪证!”国王尤里多把白绢掷到兜题的脸上。
兜题捡起来一看,只见上面用佉卢文写着:“兜题将军,阁下所报军情收悉,芦苇滩大捷首功已上奏,请静候佳音。”落款是“大汉将兵长史班超”。落款处还加盖了一方红彤彤的班超官印。
兜题看完,脸色大变,急得嗓音都变了。他嘴唇哆嗦着辩解道:“栽赃,完全是栽赃陷害!大王,不要中了汉人的离间之计啊!”
“栽赃?我看你是在装,还在装!让你两次三番领兵出战,你都带着我的人去送死!不是你搞鬼,我们能败得这样惨?!”国王尤里多忽然脸色一变,大喊道:“来人!”
左右亲兵答应一声,向前跨出一步。
“将兜题推下去,斩了!”
可怜兜题拼命挣扎,哭喊,也无济于事。一会儿,一个亲兵就拎着兜题血淋淋的人头前来覆命。
斩了兜题,国王尤里多的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他回头和骨打商量道:“军师,你看下一步怎么办?”
骨打气哼哼道:“退兵!”
骨打对于龟兹兵的战力本来就没抱太大的希望,在他亲眼见证了龟兹兵的战斗力之后,不由感叹道:“见过打仗差劲的,但如龟兹兵这么差的水平还真是第一次见!”他自顾自带着卫兵走了!
国王尤里多见骨打这么个态度,心里的那股劲终于全泄了。他下令道:“就地扎营,明天退兵!”
当夜,雪花开始飘洒。今年的第一场雪提早了近一个月到来了!
班超当初释放兜题,是想让兜题传话给国王尤里多,大汉只想和龟兹国建立良好关系,只要龟兹赶走匈奴人,质子入朝,大汉就会全力帮助龟兹发展经济,共同抵御匈奴的侵扰。但班超没想到兜题辜负了班超的一片好心,死心塌地跟随匈奴人。不仅没有准确传话,反而添油加醋,说汉人如何藐视龟兹国王尤里多,要国王尤里多亲自入朝,把王位让给太子。并说,大汉兵将只有几百人,不足为虑。和骨打一起怂恿国王尤里多发兵攻打疏勒。
其实,黎升才是疏勒国安插在龟兹的内线,他只和黎弇单线联系。连疏勒国王菲忠都不知道他的身份。班超接到黎升的情报,知道了兜题的所作所为,略施小计,借刀杀了兜题。
龟兹大营安静下来。巡夜的哨兵隔一段时间敲打几声刁斗,以证明自己的存在。帐篷内鼾声一片,经过白天的恶战,加上强悍的汉军带给他们的恐惧,使得龟兹士兵们个个疲惫不堪。但他们绝对没有想到,兵少将寡,处于守势的汉军居然还敢来偷营劫寨!
甘英领着籍燧和一百军兵,肩背生火的芦苇、胡麻油、硝磺等发火之物,悄然来到龟兹军营。他们顺利地干掉了麻痹的哨兵,随着一声唿哨,汉军勇士们将手中的火把悉数扔到龟兹人军帐的顶上、帷帐上。龟兹人的军帐都是用棉布和羊毛毡制成,遇到火把,立刻燃烧起来。在睡梦中被火烧醒的龟兹兵,一个个惊慌失措,衣服都来不及穿,就往帐外跑去。埋伏在大帐门口的汉军,一个个如狼似虎,迎头胡砍乱杀,吓得龟兹士兵赶紧回头往大帐深处退去。
汉军砍杀正痛快,忽听撤退的锣声响起,大家赶紧各归本队,平安退回盘橐城。
第二天,龟兹王尤里多点兵查看,来时号称五万大军已经剩下不到一万人了。而且军心涣散,士气低落。他下达了撤军命令后,拔寨退兵。
班超深知痛打落水狗的道理,决心这一次要狠狠教训龟兹王尤里多,让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和汉军作对的教训。只有把敌人打疼打怕,他才能坐在桌前和你谈判。
就在芦苇滩大捷的晚上,班超再次召开军事会议,在会上就定下了夜袭龟兹营地,二次在燕子沟设伏的计策。
郭恂对燕子沟二次设伏有些担心,在会上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班超耐心解释说:“夜袭之后,龟兹人必成惊弓之鸟。撤退时不可能放着近道不走。燕子沟就是他们撤退的必经之路。况且,我们已经在此处设过伏,你就是借给龟兹王十个脑袋,他也不会想到我们还会再次在燕子沟设伏。明天,黎弇统领全军,班衡、马武全力配合,籍燧带领火军,听命黎弇。最晚后天下午,龟兹兵马就会到达燕子沟。大家全力以赴,不得手软,多多斩杀敌人有生力量!”
后天下午,正如班超所料,龟兹兵三五成群慢慢进入沟里。忽然,龟兹兵停止前进,大家坐在地上似乎在等什么人。
马武对黎弇说:“都尉,打吧?”
黎弇趴在山梁上往下观瞧,不知道龟兹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摆摆手,说:“再等等,好像大部队还没来!”
果不其然,沟里慢慢聚集了更多的龟兹人。一行人簇拥着国王来到沟里。国王尤里多看到沟里好多龟兹人的尸体来不及掩埋,不由大哭起来。内史一边安慰国王,一边吩咐手下人,赶紧收集尸体,加紧掩埋。
马武见龟兹人的队伍基本拥进到了燕子沟里,兴奋地向黎弇建议道:“都尉,龟兹人都进沟了,赶紧打吧!”
黎弇是生在西域,长在西域的人,十分了解西域人对战死者的尊重之情。他见龟兹王尤里多大放悲声,有些惺惺相惜,动了恻隐之心。他回答马武道:“再等等!没我命令不准攻击!”
马武急得抓耳挠腮,但又不敢贸然行事。因为行前,将兵长史班超有令在先,燕子沟伏击战归黎弇指挥节制。马武只得耐心对黎弇说:“都尉,不能再等了!再等一会,龟兹人就跑啦!”
黎弇不理马武,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龟兹人的行为。
上有马武不断催促,下有龟兹人慢吞吞地掩埋尸体,黎弇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不得自在。他紧咬牙关,忍受着身上被憋出的汗水。终于,龟兹人掩埋工程结束,重新开始集结准备出发。黎弇终于长出一口气,浑身散架一般,虚弱地对马武道:“可以攻击了!”
马武就等着这句话,只见他亲自举起手中的小红旗,在空中摆了三下。一支响箭就尖啸着飞到空中。
燕子沟里的龟兹人忽然听到响箭声,魂飞魄散。刚刚集结好的队形随着响箭声分崩离析。响箭声毕,沟顶一如既往地倾泻下磙木、沙袋、礌石,还有一个个石灰包。沟里乱成了一锅粥。被磙木礌石砸死的、被受惊的战马踩死的、被从天而降的飞矢射死的,刚刚清理完尸体的沟底,又是尸横遍地。
内史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亲兵来保护国王尤里多。军师骨打呼喊着身边的将士往沙梁上冲锋。场面一片混乱。
黎弇命令号兵吹响了进攻的牛角号。一时间,汉军和疏勒士兵,居高临下,挺着长枪,举着大刀,向沟底被打得晕头转向的龟兹残兵压了下去。
连续遭受败绩的龟兹人被汉疏联军的气势完全击垮,他们斗志全无,见到汉军的影子,吓得丢盔卸甲,转身就跑。跑不了的干脆丢掉武器,双膝跪地,高举双手求饶。
由于汉疏联军兵力有限,只能打击溃战,没有能力打歼灭战。军师骨打和国王尤里多在亲兵的护卫下,仓皇冲出沟口,踏着积雪,连夜逃向龟兹国方向。
半途上遇到大雪,龟兹兵马又被冻死大半,等龟兹王尤里多和军师骨打带着残兵败将逃回龟兹国,清点人数,只剩下区区不到五千人。龟兹人元气大伤,再也无力挑战周边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