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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除夕之夜(二)

2017-01-05发布 3030字

“你说谁?”正在被拾茗伺候着更衣的宁江月倏地顿在了原地,失声问道。

雨儿被宁江月的样子吓到,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小声重复了一遍:“世子爷……”

宁江月没了脾气,甚至有些无所适从,明明刚将那个梦抛到了脑后,不再去在意,可是现在聂承焕偏又跑出来招惹她,让她不得不又一次回想起,梦境里的一切。

梦境里的聂承焕,温柔缱绻,对她宠到了骨子里,最重要的是,梦境里的他,做到了她理想中,夫君的样子,与她相亲相爱,与她白首共老,只此一生,唯她一人。

然而现实里的聂承焕,又如何做得到呢?宁江月在心里凄凉的笑了笑,果然梦境只会是梦境,永远也变不成现实啊!

宁江月有一千个不想接受的想法, 却还是换好了衣服,重新将自己收拾得齐齐整整,仪态优雅地去了前院。

前厅里只有宁维在陪着一个看着颇为面熟的男子坐着。男子穿着镇疆王府的侍卫服,仪表不凡,见她进来了,忙起身行礼,宁江月也因此而得知了为何见他眼熟了。

“奴才兆瑞,见过宁大小姐。”兆瑞行了大礼,宁江月被惊了一下,忙不迭免了他的礼节。

“瑞先生快起来,江月不过是一介布衣,担不得瑞先生的礼!”宁江月是知道的,皇家宗亲的家养侍卫,都是有着官品在身的。何况,兆瑞还是聂承焕的贴身侍卫,品阶更不是她一个白身的丞相千金能比的。

兆瑞依言起身,对于宁江月说的担不起却没有辩驳,虽然来之前,聂承焕跟他交代过,宁江月会是将来的世子妃,可现在毕竟还不是,他礼行过了,也只是行过礼罢了,宁江月说的担不起,才是事实。

“兆瑞奉世子爷之命,特来丞相府拜见宁大小姐,并奉上世子爷特地为大小姐准备的礼物,还请大小姐笑纳。”兆瑞起身后,走到了一旁的两大口箱子旁,再次抱拳。

宁江月随着他的话语,将视线转移到了旁边的箱子,抽了抽嘴角。箱子约有一张八仙桌大小,暗红色的木头,挂着一把铜镀金的锁头,从外表看,怎么也看不出里边装了什么。

宁江月屈身行了礼,强忍着骂人的冲动,浅笑着道谢:“还请瑞先生,替我向世子爷转达谢意,世子爷如此有心,江月却没有准备,着实羞愧,待他日江月定备下厚礼,亲自登门拜谢。”

兆瑞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宁江月,顿了顿,说道:“世子爷来之前和兆瑞说,若是大小姐说‘他日登门拜谢’之类的话,就让兆瑞转告大小姐一句话。”

“不知,是什么话?”宁江月也变得面色古怪起来,聂承焕是怎么知道,她会说什么的?

“世子爷说,若是大小姐说‘他日登门拜谢’的话,就让兆瑞问问,大小姐还记得说过几次这样的话了么?又可有实现过一次呢?”兆瑞说完又欠身行礼,这话说出来,就有点质问的意思了。他虽有官阶在身,到底还是奴籍,说这样的话,还是有些大不敬了。

宁江月却无心追究兆瑞的失礼,而是面色微红,沉默不语。细细想来,她确实在聂承焕面前说过多次登门拜谢之类的话,不过大多也只是说说,从未真的去过。究其根本,不过是因为,宁江月不知道该备下怎样的礼物在镇疆王府眼里,才能算得上是厚礼。

宁纪中虽将丞相府交给她打理,也不过只是打理,她与聂承焕之间只不过是私人交情,平常人情往来也就罢了,既然是致谢,再用丞相府里的家底去添补,就有些与人把柄了。

宁江月头疼无比,下意识地想去揉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手刚动了动,余光又瞥见了一旁的兆瑞。罢了罢了,宁江月在心底叹息一声,脸上露出个淡然的笑来:“倒是江月的不是,一再爽约了。既是如此,还请瑞先生回府代江月向世子爷告罪才是。”

说罢顿了顿,各种心思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宁江月抿了抿唇,依然是面若桃花地浅笑:“这次,江月就不说什么‘他日’这种没准头的话了,这答谢之礼,江月定当在月圆之日送到府上。”

“大小姐这样说了,兆瑞定当将原话带到。天色已晚,兆瑞就不多留了,告辞。”有了宁江月的准确答复,兆瑞也在心底松了一口气。来时聂承焕可是对他千叮万嘱,让他务必从宁江月口中套出一个确切日子来。

兆瑞本想着,这个任务必将艰难万分,毕竟聂承焕都没能让宁江月说出一个日子,他不过是个侍卫,又哪里来的本事让一个千金大小姐做出承诺?然而兆瑞却没有想到,聂承焕得不到一个有效答复,不过是因为他舍不得去说这种质问的话,宁江月在他面前也并不会有什么在意害羞,因而同样的话,宁江月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说给聂承焕听,但到了兆瑞面前,他不过是随口转述,宁江月就心慌起来。

归其根本,还是熟悉与不熟悉,亲近与不亲近的问题。宁江月作为大家小姐,她自小接收到的教育,就是要待人有礼,与人为善,而这有礼为善的根本,便是一个诺字。虽说是君子一诺,然身为大家闺秀,宁江月更是在意这个诺字。不为别的,只因为大部分时候,她代表的并不是她自己,而是整个丞相府。

送走了兆瑞,宁江月回到前厅里,看着两大口箱子愁苦不堪。她连打开箱子的欲|望都没有,不用想也知道,左不过是些宫里赏下来的稀奇玩意儿,美则美矣,奇则奇矣,宁江月却无半点兴趣。

招来两个小厮,将箱子搬去了自己院儿里,宁江月也没了再回去休息的心思。天色已暗,晚上的除夕家宴也该开始了。

找回了在厨房里帮忙的宁芙,又从花园里寻来正在胡闹的宁荷,宁江月算是安心了一半。她下午时累极回了院子,一时忘了这两个丫头,方才想起才觉得自己太过疏忽大意。宁芙倒也还好,一向是个有分寸的姑娘,也做过当家,她还算放心。可是宁荷一向野惯了,又被府上的人宠了个没边,宁江月是生怕她趁她休息的时候,闯出点什么大乱子来。

若只是惊扰了宁纪中,搞砸了家宴倒也没什么所谓,顶天了就是她宁江月去祠堂里跪几天抄抄孝经和佛经,可若是宁荷自己受了什么伤害,那宁江月就万死难辞了。宁江月很清楚,即便是宁荷出了事,也不会有人责怪她,左不过是个庶女自己惹祸出了意外,不管怎么说,都怪不到她这个嫡女身上去。可是想到方宛,宁江月还是有些怕。

宁江月知道,就算她亲手杀了宁荷,方宛也不会说什么。可宁江月却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这与人性无关。只因方宛是方雪兰的妹妹,只因方宛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她还想得起娘亲的人。她很怕,怕方宛从此以后对她不理不睬,更怕方宛对她表面冷淡,心中暗恨。

宁荷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在前厅里呆了片刻,就主动请缨要去后院请来正在一起喝茶对弈的宁纪中和方宛。宁江月只是迟疑了片刻就挥手让她去了。宁江月算是看出来了,因着过年的缘故,宁荷欢快了不少,即便她不同意,宁荷也还是得偷偷摸摸地溜出去,干点别的。

与其到时候操心她到底去了哪里干了什么有没有危险,不如让她去做些安全的让人放心的,宁江月又知道的事情,比如跑个腿去请个人。反正,宁纪中和方宛也不会为难她。

宁荷蹦蹦跳跳地走了,宁江月才恍然记起,自己隔壁院子里还有个不安分的宁江敏。宁江月揉了揉太阳穴,思考着让谁去比较好。按道理来说,请宁江敏应该她亲自去的,虽然对外没有说明,但府上有点眼色的都知道,宁江敏是宁江月的孪生姐姐。

换言之,若是没有当初柳芸芳的插手,丞相府里真正的嫡长小姐,是且只能是宁江敏,而作为现嫡长小姐的宁江月,也只能退而其次,做个嫡二小姐。

但,宁江月一想到宁江敏,就浑身不舒服,让她去请,也断然不可能。恍惚间想起宁纪中那句,做事让自己开心就好,宁江月也没了多少纠结。有宁纪中那句话做后盾,不过是小小的失礼,能有多大的事?

想通了的宁江月,也就不再迟疑,看到一旁抱胸站着的宁维,有了主意。若是让自己身边的丫鬟去,指不定宁江敏要使什么威风,但若是让宁维去,料宁江敏也不敢对宁维耍什么性子。府里又有谁会不会知道,宁维是宁纪中都要礼让的存在呢?

“维先生。”宁江月缓缓上前,轻声唤了一声宁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得体笑容,“维先生,家宴就要开始,还烦请维先生可以去后院,请来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