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树下,那一幕幕如同暖阳般照进了心里,又如同冰雪寒透了人心。杨承林慢慢睁开了眼睛,将大刀递给了志远,“包起来吧,包好后,挂到你二哥的房间。”他看着志远,淡淡的说着,话语里满是失落和苍凉。
志远看了眼父亲,悲伤从脸上浮现出来,深深的点了下头。他接过大刀,用帮工们送来的上好白绫一道一道的将刀身缠好,泪水在他的眼睛里打转,但他早已不是以前那个懵懂无知的顽皮少年了。如今,他也会像父兄一样,将悲伤的泪水忍住,学会像他们一样,是个爷们儿就会将泪水流在心里。
杨承林将刀递给志远,不舍的又瞥了一眼大刀后,眼睛环顾了下四周,最后落在了猎户大汉身上,他理了理自己的情绪,走上前拱手朝大汉行着礼,“刚才进门有些匆忙,没来得及和猎头打招呼,还请勿怪呀!”他平静的说着,从脸上挤出几丝苍白的笑容。
猎户大汉看着别人行礼,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便学着杨承林的样子回了礼,他僵硬的拱着手,“俺就是个打猎的,靠山吃山,不甚晓得这些子礼节呀啥的,有话也就直说了。那把刀是俺捡的,老叔要是问啥我知道的就都说给你了!”大汉爽朗的说着,脸上的表情憨厚真实。
看到大汉性情豪爽,没有拐弯抹角,杨承林欣慰的点了点头。他看着大汉,心中感激,伸出手做出了个‘请’的手势,大汉明了,便坐下了。
待猎户汉子入座,杨承林拿起茶壶准备给他倒上一碗热茶,用手试了一下后却发现茶水凉了,他便叫了个帮工将茶壶拿走,又在那人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帮工会意后点头离开了。杨承林看帮工走开,便挨着猎户汉子坐下,他目光敏锐,盯着汉子端端看了一眼。
“猎头子,这把刀你是在哪儿捡到的?”杨承林脸色严肃的问着,他看着猎户汉子,话语温和,却徒然多出了一股子威严。
大汉听问,脸色也沉重了一些,他抬起头往窗外看了一眼,脸上的伤疤随着脸庞微微抖动,或许是在回忆,又或许不忍去想。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看着杨承林,“俺是这吕梁山区的猎人,翻山越岭的这一出去就是个半月一月回不了家。年前大雪封路前,俺…”
“我的儿啊——”
猎户汉子正说着时,门外传来了一声哭喊,两兄弟和兰朵听后连忙起身,杨承林皱着眉头朝门口看了一眼,脸上也随着这一声哭喊阴郁起来。
“我的儿啊——”穆梨花带着哭腔进了堂屋的大门,看到桌子上志远用白绫包好的大刀,一下子哭了出来,她慢慢的走向桌子上的大刀,手颤巍巍的伸向前一把把大刀抱在怀里。
“我的儿呀,你咋这么早就走了呀——”杨母抱着大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泪水从她的眼角流出,她哭的伤心,惹得兰朵也偷偷的抹着眼泪。
一时间杨家的大堂里悲伤的情绪弥漫,像是阴云下厚重的天空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杨母坐在地上悲伤的哭泣着,兰朵抹掉眼角的泪水,走上前将她扶起。志国看着母亲伤心的模样,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将一双手紧紧的攥着。志远不忍心看,将头偏到了一边,紧闭着双眼,泪水轻轻划过脸庞。他握着拳头,内心是无尽的愤怒,牙齿咬的咯吱正响。
杨承林看到杨母的模样,眉头深皱,但脸色依然严肃铁青,“哭啥哭!不就是志军的刀落了,人说不定还在呢,看你哭的跟人死了一样,不准哭!”他冷冷的说着,话语里满是训斥,却似乎有些微微颤抖。
杨母哭的伤心,完全没有理会他的话语,抱着大刀靠在兰朵身上不住的嚎啕着,仿佛此时这用白绫裹着的大刀就是二郎志军的尸身。兰朵一边抹着脸上的泪水,一边安慰着杨母。可谁能明白此时杨母心中的丧子之痛,她听不进别人的安慰,看着白绫包裹着的大刀,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从眼中流下。
看到杨母没有要停歇的意思,杨承林皱着眉无奈的叹了口气。“兰朵,把你娘扶到后房去,好好照顾。”他有些无奈的说着,眼中似有点滴泪光浮现。
“是,爹。”兰朵答应着,随手抹掉了自己脸上的泪珠,将婆婆扶起来朝门外走去。
穆梨花的哭声渐渐远去,大堂里的气氛也似乎凝重了几分。猎头汉子看着杨母哭的伤心,眉头紧皱,脸上惆怅如深,轻轻的叹了口气。
随着杨母离开,杨家大堂里一下安静了不少,此时,帮工正提着一壶热茶上来,杨承林接过茶壶,脸色平静的给猎户汉子倒上了一碗热茶,那茶水正烫,往外腾腾的冒着白气。
“猎头,多有打搅,还请勿怪。”杨父脸色平静的看着猎户大汉,淡淡的说。
“哎,世事无常呀。”猎户汉子拍了拍杨承林的肩膀,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俺是这吕梁山区的老猎户了,自家祖祖辈辈的都是以打猎为生,打了野物扒皮卖肉,到山下换上几个活命过日子的钱。山里的日子虽说过的清苦,但翻山越岭的日子惯了到也就没什么。这几年,外面打开仗了,世道不太平,连打猎也不好打了。年前大雪封路前,俺就出门了,寻思着趁还没下雪,上山碰碰运气。这一出门就是七八天,除了一些子山鸡野兔的东西,其他野物的踪迹连个毛也没有。于是我狠下心进了深山,那地儿可是长年没人去的地方。进了深山后的第二天,正在山林子走道时,俺发现了豹子的爪印,这豹子皮可是要比虎皮还要好的东西,俺就跟着这踪迹一路追寻。却不知道咋搞的就下山了,甚也没找到,害的俺还在山沟子里的大树上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天阴下来了,俺一看不好,就赶紧下山,怕是要落雪了。走到快正午的时候,看到了山前有个村子,十来户人家,俺当时也饿了,就高兴的朝山下走,却越走时发现越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