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家看着泡的发白的尸体深深叹了口气,赫连宏一见其是这幅表情,当下也猜出了一些难言之隐。可是就算官府为了隐瞒此事也就罢了,可这些尸体又是从何而来?
吐了两口苦水的竹儿与兰儿喘着气催促道:“船家你倒是说呀,有我们老爷在此你还怕个什么?”
但见那船家微微一笑,看了那两个丫鬟一眼,嘀嘀咕咕的道:“估计又是个新上任的吧,看着悄悄秘密的就知道啦,三年过后再当出行可就是楼船美女喽。”
这话虽然说得小声,但赫连宏与每文两个修士却听得清清楚楚。当下暗自对视一眼,同时感慨着一个操船驾舟的船家见识不凡。
看着船尾一干赫连宏府上的下人出来张望,那船家向着赫连宏几人招了招手,往仓里去了。看样子明显就是不想让别人听去。
入的舱内,赫连宏先请船家坐在桌前并命竹儿泡好了自带的香茗。那船家恰了一口之后叹息道:“这不过年不久嘛,官府之人也懒得打捞,再说这会儿也不多见了,都捞的差不多了。先前多的很呢,三里二里的就飘着一簇,少的三几个多的十来人的。哎,可怜啊。”
闻言,每文忙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船家见赫连宏文质彬彬,每文雍容华美,两个丫鬟俏丽青春。同时想到赫连宏应该是去南地上任,心里也自我安慰的认为这应该是个好官吧。于是乎叹息道:“年前的东海水患,知道吧。”
这事情赫连宏当然听说了,但是这里却是长江中下游,离东海还远。难不成这又有联系?
看出赫连宏心有疑问的样貌,那老者小声道:“我常年在这江上游走,年前还看见了沿岸张贴的救灾榜文。说是东海死了十多万人,其实啊,怕是几十万人吧。听我们跑船的说,东海那浪头好大,一下就水漫百里。人口、牲畜一个不活,庄稼被淹房屋被毁,一片狼藉啊。”
关于谎报一说,赫连宏心下也是知道,可是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大差别。记得古书中曾经说过,这小灾大伤掉头可期,大灾大伤反为无碍。小灾小伤无伤大雅,大灾小伤实属不易。而这隐瞒后的重建又能捞上一笔,估计到时候朝中关于重建的官员又要争来夺去。于是连忙问道:“那江中的尸体呢?难道和东海的海啸有关?”
船家叹息道:“可不是嘛,这些个浮尸就是海水逆江而上,倒灌所致啊。下游的大江沿岸也是处处决堤,水患严重,你看看这里都能倒灌而来,可想当时的浪头有多大啊。那时我就在这个附近停船,只觉得地动山摇的,船只差点就翻了,那江水眼见的往回灌,眨眼间船身就到大坝高低了。而下游在江上的船只无一幸免啊,就连那东海巡防的战船也是全军覆没。”
听了这船老大的话语,赫连宏久久不能平静。看来这次的灾难根本不能用大灾大伤来比喻,估摸着是巨伤无疑。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而大自然却是无与伦比。看来这次张知州的“大灾大伤反为无碍”也难以能混过关了。试想起当初洪德开亲自去吏部一事也就相当明白,而自己那时候还不知其所以,估计人家早早知道了水患的详情了。
边上的每文出言问道:“这么大的事情也能瞒得住吗?从东海到这中下游之地横跨两州五六个省吧。”
只听那船家道:“可不是吗,听说那东江沿海的大官是徐中星巡抚,不但管辖着手下的四个州省,还手握兵权,是个大官。据说比我们东南的知府还要大。自从自己那地盘出了水患之后,就联络我们吴有为大人,双方为了隐瞒此事早就一个鼻孔出气了。先前我们的船只都被征调去捞尸了,都是巡河道上的捕快,好生厉害啊。我们多说上几句就抽鞭子,口不严心不实的还抹脖子了。”
看着赫连宏一家人听的目瞪口呆,那船家又悻悻然的道:“哎,真是嘴贱,不说了不说了。”
言罢径直出仓而去了。
看着每位皱眉的样子,赫连宏无奈道:“这徐中星是武将出生,据说文武全才。官至巡抚,乃正二品的大员。东南知府才是从三品而已,更可况犯灾最重的还是宰相之子张云海管辖地盘。试问这知府大人见了此事能不帮着隐瞒吗?这些个官官相护,真是沆瀣一气,根本不给老百姓真为父母。”
每位听了赫连宏的言语道:“那宏爷要不要帮这些老百姓上表朝廷?据说巡察使是可以直接上奏陛下的。”
听了每位的言语,赫连宏当下生出那书生般的锐气。正要大表言论之际忽的心有所感。而后无奈般的抚额道:“我要是真的将实情告于陛下,估计这官就没得做了。且说不一定就能救百姓于水火,可那洪将军的岳丈肯定是首罪之有。一旦再牵连出其他官员,那我是死无葬身之地啊。”
赫连宏说完这话却是看着一边的每位扑闪着大眼睛看向自己,心里当下一奇。由于有两个丫鬟在场,娘子这样的称呼还是不用的好,于是就道:“夫人为何这样看我?我说的不对?”
且看那每文噗嗤一笑道:“其实我是怕你冲动,我知道你是读书出生的。书生最容易头脑发昏,一旦得罪了权贵就万劫不复了。”
随即又见每文心情低落般的嘀咕道:“可是我刚才看在眼里实在不忍。一直以来我早知道自己是孤儿,却不料上次回宗听彩蝶夫人讲,我是被宗内的弟子从江中救起的,哎……”
看着容颜暗淡的每文,赫连宏心想着这女子的苦命出生。当下不忍继续勾起她的回忆,于是出言问道:“听夫人刚才的所言字字在理。难道夫人还通晓史书官理不成?”
每文知他心意,当下浅浅一笑道:“读书倒是很少,不过这些知识在玉女宗有讲。宗内每月有两次会讲,说的都是相夫教子持家之道,而妇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提点丈夫。丈夫不犯错误自己才能幸福安康,其实都是为了女子的归宿罢了。”
赫连宏听得心奇,看来这个玉女宗不愧是名门贵族向往的娶妻纳妾之地。边上的竹儿听了每文的话语,当下接道:“那夫人以后也要教教我们,我两可没有在玉女宗修行的福分,只希望夫人提点就好。”
只看每文闻言一笑道:“这也不难,不是还有我在吗。你两现在年岁还小,等再过两年身子长成了就要宏爷收了吧。”
两个婢女闻言都是一喜,不自觉的偷偷瞄上了赫连宏挺拔的身姿。试问又有哪个少女不怀春?
可是赫连宏听了此言却是一惊道:“夫人此话怎讲?为何却是说起这事?”
但听每文淡淡的道:“大丈夫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了,若是你只有一两个女人反倒被他人认为不对了。更何况宏爷还是修士出生,那更应该尽早尽快。”
赫连宏听的一知半解,连忙挥退边上的两个丫鬟,正言道:“为何这样说来?”
看着赫连宏认真的神态,每文欣慰的回道:“这有什么不对?我虽然是第一个嫁入赫连家,但以后你还得娶个门当户对的小姐做正房。那样才配得起你这个堂堂男子,朝中高官,将军副手啊。”
赫连宏闻言怒道:“你说的尽是什么?我能是那样的三心二意之人吗?”
这言下之意就是有你就够了。
每文闻言自然是心下欢喜,芊芊玉手自是握紧赫连宏的手臂,但嘴上还是道:“那可不成,这样也对不起老爷子。宏爷是修道之人金丹有成,这本就少有子嗣。而宏爷又是独生单传,那更应该注重香火。虽然这结丹之后精气难泄,可多几个妻妾却也能增加机会。”
赫连宏闻言暗想道:“原来这每文想的是如此之深。”同时更是暗骂这世俗的眼光和中庸儒家的害人不浅。可是不管这夫人的“一番好意”是出于本心还是另有想法,赫连宏也打心底为之感动。
但是要自己真的三妻四妾又于心不忍,转念一想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却也真是恼烦心厌。
径直起身叹气道:“此事以后再论吧,可别当着竹儿兰儿的面讲。”
每文知其心意,当下也不多言,自顾自的点火烹茶去了。
……
水路已尽,众人又得购马换车。一日过后已经到了东南五省最靠北的南中州地界,而这里也就是东南知府吴有为的府衙之地。这南中州在东南五省内不但面积最大,而且也最为富饶。人口多达百万之巨,良田更是望之无边。赫连宏行到此处只见是处处种桑养蚕,开山挖矿,好一派祥和之地。
再行一日便已遇上了前来迎接的知府衙役,众人见面难免一番客气,更何况前来之人还是东南知府的师爷颜文大人。
由于赫连宏公务在身又有夫人陪同,故而这风月之地是去不得了。一番安顿之后,每文住在了事先预备好的宅院之内,光是吴有为给出的下人就多达三十来位。
再说赫连宏跟着颜文径直往那知府住地行去,等到了府衙正式报到即可就职上任。好不容易找到吴有为,却是发现其在后院听戏,戏名虽然不曾知道,但内容却是强龙不压地头蛇。
看着那师爷上报时的表情以及那吴有为的不紧不慢,赫连宏心底却是想着这出戏的内在含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