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当时不在场啊?您是怎么想到是她的呢?”
“朱老爷和梅老板被人从背后砸晕,起初我觉得杨庭的嫌疑很大,可是杨庭知道我将大夫叫来便是要戳穿二人的把戏,何必多此一举呢。直到今早我去了杨庭家中,每个房间都干净整洁,可是昨夜伊人是在小馆守着他父亲的尸体的,昨日清晨官差又是在四更天左右去告知她杨安的死讯,那这床褥她是何时收拾的呢?素素今日有些心事,连挽发的带子都没有系好,可素素居然在官差匆忙砸门之际将家中料理妥当,难道不奇怪么?”
“或许是因为杨庭一夜未归啊!”知县说着,看向了伊人。“你看杨安去世伊人这眼睛都哭出血丝了。”
“也有可能,可是知县大人您可知道昨日伊人刚来时眼角的血丝比如今的还要重。眼内血丝多实际是眼睛长期无法休息或受到压迫,血管破损造成的,她刚得知父亲死讯,眼睛不可能立刻变成这样,定是自己误杀父亲后悲痛难当,哭了一整夜。”
素素上前说道:“大人,我不明白为什么酒壶中没有毒,杨安却中了毒呢?也是食物相克么?他当日没吃什么东西啊。而且既然是伊人毒死了杨安,为什么还要拿银针验毒呢?”
寇準笑了笑:“你果然有所长进,其实这个案子最令人困惑的始终是银针。因为我们都以为银针是用来验毒的,可是凶手恰恰是将毒涂在了银针上,扎入杨安的咽喉中,将杨安杀死。这也是为什么银针回事暗红色的。女子用针都是做绣工的,她们更清楚针上若有不干净的东西,扎在手上很容易感染,而办案的都是男子,习惯把针看作测毒的工具,更不敢相信这小小一根针竟能杀人。”
伊人笑了笑:“寇大人果然英明,只是有一点您错了,我没有不相信您的为人,我只是觉得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更何况我本认为他们能为了一点赋税杀人,就可能为了自保将你们毒死。那我丈夫想报仇就再也不可能了。”
寇準叹了一口气,道:“你错了,朱老爷跟杨越争执并非是贪财,那些村民对朱老爷赞赏有加,是因为他从不欺压佃户,这几年青州年景都不好,朱老爷这样做也是为了那些佃户啊。更何况即使真的是他杀了人,只要我大宋有王法在,就自有公道在,岂能无处伸冤?”
官差押走了伊人,杨庭葬了杨安,梅老板也将丈夫的尸体妥善安葬,一切都结束了。
伊人被处死时杨家庄的所有村民都聚在她身旁,杨庭端了百家饭给伊人,伊人含泪吃了两口,嘴角有一丝鲜血流出。
“这样就不疼了。”杨庭用手拭去伊人嘴角的血,转身离开。
手起刀落,阴阳相隔。
杨庭和素素一同留在了寇準身旁,青州的日子很清闲,可是素素却总是满面愁容。寇準打听到消息素素的二弟因生意失败欠了一大笔钱,便瞒着素素派人给殷家送了些银子。很快,素素又开始专心研读医术,寇準知道,殷家度过难关了。
跟着杨庭练了些拳脚功夫,素素再不像以前弱柳扶风的样子了。
淳化五年,寇準受召回京,任参知政事。
西南战事日紧,李顺于正月攻下成都,自称“蜀王”。消息传到汴梁城,满朝上下皆感震惊,内监王继恩领剑南两川治安使,奉命征讨。
寇準一行人到了汴梁城外的凉亭,看到一伙官兵围在道路旁,杨庭上前查看,得知是一位侍卫打扮的男子从马上摔了下来,留了很多血,已经没了脉搏,现在官兵们正打算将此人抬到无人处下葬。
“住手!他还没死。”素素上前拦住了官兵,“他这是失血过多,暂时休克了,交给我吧。”素素将此人救了下来,原来他名叫李因,是殿前都指挥李继勋的贴身侍卫,为了送消息进京骑快马赶了三天三夜,他很快就醒了过来,谢过了素素后便带着伤离开了。
京城里新开了家茶馆,名叫连翘馆,就开在七子铺的对面,寇準觉得这店名很是独特,便进店中一看。铺子没有太多装饰,左不过些书生字画,进到店中,除了淡淡茶香外倒有些水墨味。寇準见一位白发老人坐在柜内,身后各色茶种的木柜斜置,木柜高两丈有余,延伸进后堂,足有七八组,倒像是把仓库放在了大堂上。
正感叹这里装饰的别致,一位身着天蓝色流仙裙的女子从茶柜间走出,细看才知原是故人。
“姑娘可还记得在下?我们曾有一面之缘。”寇準上前作了揖。
“不记得了,我前些日子受了伤,以前的事忘记了很多,不好意思。”女子说话时气息很弱,似是大病初愈。“我们是怎么认识得呢?”
“无妨,”寇準心中惊讶,却并未多言,只道,“也没什么能劳烦姑娘记挂的。对了,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楚一一。”女子给寇準沏了壶茶,在水气氤氲间寇準感觉到她与几年前有些不同,好像沉稳了许多,也不见习武之人的身段。
再看白发老者,虽是耄耋之年,却面色红润,看起来很是硬朗,没有半点病态。
一日,太宗私下问寇準对立储之事的看法,寇準提到襄王元侃,太宗很是满意。很快,襄王被改封为寿王,任开封府尹。
众官员去寿王府祝贺,寇準看到王禹偁一脸醉意朝自己走来,忙让素素上前扶着。寒暄之际,李继勋带着侍卫李因携厚礼赶来。
李因朝素素点头致意后便与王府家丁一同将礼物抬进库房。
王禹偁大喊:“怎么回事?怎么没人把我送的这一大坛酒抬进去!”说着指向身边比祭天用的鼎还大的酒坛。“这丰乐楼的人送到这就不管了,你们王府也没人过来抬进去。”
王府下人听到这话都赶了过来,管家带着他们将酒坛抬了进去。
“吕端吕大人到。”吕端乃当朝宰相,众人听到喊声忙正了正衣冠。
吕端身旁跟了个与杨庭岁数相当的男子,名叫吕正。此人虽是家仆,却因自小跟随吕端,在相府很受器重。李继勋曾送了一把剑给吕正,却被原封不动送了回来,此事在汴梁人尽皆知,李继勋也因此与吕正闹得有些不愉快。
寿王一一谢过几位官员,让其在宴客厅稍候。素素进宴客厅时不小心碰到了桌子上的花瓶,瓶子快掉落时一个淡青色衣服的男子迅速将素素推开,在瓶子落地前用脚将其踢回桌子上。素素想道谢时,男子已经不见踪影。
“大人,此人好功夫啊。连脚步声都没有。”杨庭看到此景,对寇準道。
“不好了!”王府下人喊道。
寇準应声前往,看到侍卫李因胸口朝下倒在地上,周围只站着把王禹偁送来的酒往仓库搬的家丁和王府的管家。
素素查验完毕后对寇準道:“匕首正中心脏,已经死了。身上没有其他伤口。”
“是谁先看到的尸体?”寇準问道。
王府的管家答道:“我们是一块过来的,刚把这酒坛放好,就看到他躺在地上,我叫了他几句也没见他有反应,就连忙喊人了。”
素素皱了皱眉,道:“这么大的王府,仓库里都没人看着么?”
“今日客人多,大家都忙着收拾,王大人又送了这么大坛酒,仓库里的人都去搬酒了……”
管家说着,寇準看向了李因的尸体,突然发现一枚玉扳指染着血迹放在李因身旁。是王禹偁的扳指!寇準记得在丰乐楼时王禹偁就很喜欢拨弄自己的扳指。
李继勋和吕端也相继赶到,吕正跟在吕端身后,将已醉得不省人事的王禹偁扶在仓库门口。
寿王身为开封府尹,有权彻查此事,衙差将尸体抬走后,寿王将所有在场的人都请到宴客厅。王禹偁被吕正扶去客房休息,李继勋以安顿李因家人为由在官差监视下回了府。
素素应寇準之命看了所有人的双手,没有血迹。
寿王问了每个人的情况,正一一排除嫌疑之时,吕端想起吕正还没回宴客厅,派了几个人去看看。
“又死人啦!”听到喊声,众人连忙前往客房。
吕正胸口朝下倒在王禹偁休息的房间门口,素素上前看过后对众人道:“匕首正中心脏,和李因死状一致。”
杨庭进屋查看了王禹偁的情况。“已经睡着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吕端突然对寿王道:“除王大人外,只有李继勋当时不在宴客厅。”
李继勋料理完李因家事后立刻回了王府,据随行官差描述,李继勋亲自将银两和布帛送到李因父母手中,承诺一定找出真凶。
寿王又将客人重新请回大堂,派了家丁将王禹偁抬坐在大堂的椅子上,官差将吕正的尸体抬走时,吕端在一旁泣不成声。
寇準看素素神色凝重,问她有何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