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片子,无端端的,笑什么笑?莫不是笑我这糟老婆子太过蠢笨?”
韩玉香愣了一愣,瞧那腌臜婆子也未睁眼,便问,“咦?你怎么看的见我笑?”
“我想看见,自然就瞧得见。”
韩玉香便又笑开。
“你这又是笑甚?”
“我笑啊……高人果然就是高人,行为古古怪怪,说话也古古怪怪,就连身上的本领也不同常人,果然是位高人。”
那腌臜婆子这才睁眼瞧了瞧韩玉香道,“你这丫头倒是古灵精怪的。既然知道我是高人,也敢取笑我?”
“诶,我这可不是取笑。”韩玉香道,“我这是为自己高兴啊。”
“高兴?”
“对啊。”韩玉香道,“在我的心目中,高人可都是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难得见到您这样的,可以到这浊世中来,遗世独立一般。玉香算是开了眼了。”
那婆子扑哧一声笑开,“是不是很失望啊?”
“没有,是觉得亲近了许多。”
“亲近?谁又愿意同又脏又臭的糟老婆子亲近?”
“对啊,所以婆婆选择这样入世实在是令玉香敬佩,这天底下,怕是也没几个能做到婆婆你这样的。”
“罢了罢了,被你这么一说,我倒真觉得自己要得道成仙了一般,哪有你说的那么神奇。”那婆子懒懒的打个呵欠,却是朝地上一觑,“咦,丫头,你好像有东西掉了。”
“是么?”玉香垂眼去瞧,地面上空无一物,哪有什么东西。
“婆婆……”只是等玉香再抬眼看时,哪里还有那婆婆的半个影子?嚷嚷闹闹的街道上,行人突然备份做两拨,空出一条宽阔的道来,皂靴官服的衙役们开着道拥出一顶大轿。
玉香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有些莫名。
“这是何人的轿子?竟如此大的排场?”旁边有人问着。
这话一出,立刻便有人应道,“这你都不知道啊,这可是柳通判柳大人。”
柳?韩玉香心下蓦地一个,“莫不就是城西柳家,水天一色的柳大人?”
“正是正是。”
说话间,那轿中人忽而伸出一只手来,掀起一角轿帘往外看,错眼间,正对上韩玉香看去的目光。
四目相对时,两人俱是一愣,旋即那柳敬宗放下轿帘,继续催人赶轿,留的韩玉香立在那里为着心头没来由的那阵狂跳不解。
开道的官兵早已散去,韩玉香身边头先讲话的两人还在继续叨叨,“原来只听得柳大人之名,说什么清正廉洁,秉公执法,如今一看,这么大的做派,倒不知这传言里究竟是几分虚实。”
旁边那人便笑,“清不清我们怎么知道呢?我只知道这通判一行多的是油水,他们柳家如今的体面,也不知是沾了这官职多少的光。而且啊,我听说这柳家和镇江的席家走得格外的近,两家人还定了亲事。此外,柳家府上也养了不少幕僚,这柳大人能是什么省油的灯?”
言毕两人俱都哂笑一声,相携而去。
韩玉香捏着手心,当下也没了踱步的心思,转身回客栈去。
刚入客栈,那小二哥便立刻笑脸迎了上来,“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柳夫人在客栈等了多时了。”
“柳夫人?”韩玉香一愣,“她找我做什么?”小二哥只摇头说“不知”。
两人踱步上楼,果见着一位盛装华服的妇人等在房内,一杯茶喝的只剩半盏,可见确实等了许久。只是让韩玉香疑惑的是,这却并不是那净慈寺里见过的白雨蝶。
“你是……?”
“韩姑娘吧。”那妇人立刻笑迎上来,“你可能不认识我,我是柳家大老爷的夫人,奉氏。”
“原来是大夫人。”韩玉香愈发不明,“玉香初来杭州,并未同府上有何来往,不知大夫人找玉香所为何事?”
“怎无来往?今儿你的好姐妹不是便去了天水一色?”
“你是说徐姐姐?”玉香疑道,“难道徐姐姐在府上出了事?”
“这倒不是,我是特意为你来的。”
“为我?玉香就更不明白了。”
奉氏笑道,“我看姑娘也是个明白人,我便不同你绕弯子了。姑娘前几日和那徐姑娘在街头联手绘的那一副凤来朝仪,实在是巧夺天工,精致的很。以姑娘之才,实在不该如此在市井中埋没。如今那徐姑娘既已经到了我们柳家,我们又哪里有把你们拆开来的理儿?”
“大夫人误会了,玉香到杭州是来投奔亲戚的,如今亲人已经寻到,过两日便要搬过去。而且我和徐姐姐虽然交好,那日街头的凤来朝仪,却都是徐姐姐的功劳,我只是帮个小忙罢了。”
“帮个小忙也有如此本事?”奉氏惊叹道,“韩姑娘快莫要自谦了,却不知韩姑娘投奔的是杭州城的哪户人家?”
“同祥布庄,秦大老板是我姑姑。”
“区区布庄,又哪是安身立命之所?而且韩姑娘,你也别怪我说话直,这投奔亲戚,就算你那亲戚再如何真心待你,你也到底是寄人篱下,终究不如自立门户的好。如果姑娘愿意,我们柳家倒是能为姑娘找一个好去处,成家也好,置业也罢,都能许姑娘你一世安宁。”
“一世安宁?”韩玉香笑道,“承蒙大夫人抬爱,只是玉香除了一身武艺,并无长物,怕是要让大夫人失望了。”
“武艺?有武艺更是方便。”奉氏喜道,“姑娘既然是江湖中人,自当听过穆华山庄的名号,那穆华山庄的少庄主便是我二弟的义子,就是走江湖,也是行得通的。”
奉氏的拉拢之意太过刻意,面面俱到,竟是不留一分后路,玉香不由笑道,“夫人为玉香考虑的实在周到。只是所谓无功不受禄,我韩玉香也不喜欢欠人情分,又没那些远阔胸襟,夫人的美意,玉香实在担当不起。天色已晚,我看,夫人不如先回去,他日玉香若有需要,自当登门拜访。”
那奉氏被这一堵,这才闷闷不乐的收了话茬,带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