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玉香这厢应下,回了客栈便立刻讲与那徐羽仙听,羽仙愣了一愣,“妹妹这是不愿随我进那柳家吧。也是,朱门大户,规矩多,麻烦也多,妹妹这样的身份,入了那柳家,难免陷于麻烦之中,只是妹妹言明便是,又何必撒谎来骗我?”
韩玉香忙道,“徐姐姐误会了,玉香所言句句属实。”
“属实?前几日你姑姑都还吃着官司呢,这才几天的功夫,就能改头换面?”
“其中缘由,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徐姐姐只要知道,玉香绝不会骗你就是了,过些日子城东店面开张,徐姐姐到时候过来一瞧便知玉香所言非虚了。”
徐羽仙这才不再多言。
次日天明,柳府的小轿过来接徐羽仙入府,为了避开不必要的麻烦,玉香一早便离了客栈去往同祥布庄。此时天色尚早,昨日里见着的那文空才刚刚哈欠连连的开了店面,顶头便瞧见了玉香一袭黄衫。
“韩?韩姑娘?!”文空给唬得睡意全无,“你,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玉香望了一眼里面,“哦,我就想到店里来看看,学点东西,也省的后面到了分铺手忙脚乱。”
文空便笑了,“韩姑娘不必担心,我可是听秦老板说了,开始东市的分铺只管一些收货分发的买卖,其他上色缫丝绣花的活儿,还是在布局里面办。”
“啊?”玉香倒是有些愣神,“就只管这些买卖?”
“当然啦。你可别小看这点买卖,这才是布庄生意的大头呢。”文空认真的掰了手指给她算,“你看啊,布庄里整天忙来忙去,染布、织造、裁衣,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把生意做大做强多卖点银子么?所以啊,多跑跑门路卖出去那才是正经。”
“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据我所知,同祥布庄在这杭州城也开了二十多年了,老主顾们差不多也都定下了,若只是做些跑腿的活计,也没必要在东市单开一家分铺吧。”
文空啧啧叹道,“韩姑娘这话就错了,如今这天下四下暴乱不停,也就这江南一带偏安一隅,近些年来也不知涌入了多少外乡人过来避难,别的不说,就单看我们布庄吧,就昨天你看见的那个,楚颖,他也就是近段时间才来到杭州城落了脚的。”
“啊?”韩玉香小小的讶异了一把。
文空便又接着道,“如今的江南一带多得是居心叵测之人,难保哪一天杭州不会变天。现在这多事之秋,布匹钱两那些,朝廷是收了一批又一批,好多大的商号都不堪重负,更别提我们这些小门小面。所以啊,有个分铺,一来,狡兔还有三窟呢;二来,也可以更方便的探听这杭州城的风风雨雨,为日后做个打算。”
韩玉香有些明白了,“如此,姑姑是早有此意呢。”
文空便道,“可不是,只是一直找不到信得过的人,好在韩姑娘你出现了。如今这东市的铺子都已经张罗开了,怕是不出三天,便可以开张营业了。”
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通,布庄里的人也开始走动了,不一会儿,一个三四十岁的汉子打门前经过,不经意一瞥,瞧见立门口说话的文空立时便虎了一声,“文空,一大早的杵在那儿干嘛呢,不用干活儿啊!”
文空立刻应了一声,对韩玉香挤眉弄眼一番道,“何管事,秦老板原打算把东市那分铺交给他做的,这会儿……咳咳。”
说完文空便一溜小跑进去,那姓何的管事问了那文空几句,转头便朝韩玉香看来。
“韩姑娘?”何昭过来觑了一眼,冷哼道,“姑娘年纪轻轻的,又没做过这一行的生意,秦老板倒也真放心,敢把东市的分铺交给你。”
玉香便道,“玉香年轻,不过玉香相信,这世上各行各派的道理都是通的,只要肯干肯学,没有钻研不透的理儿。”
“哟。”何昭笑了一声,“韩姑娘倒还真自信,那我何昭便要看看,韩姑娘能把东市的分铺干出个怎样的成绩。对了,韩姑娘恐怕还不知道,秦老板说的是,要把东市的分铺交给我俩共同打理,韩姑娘以后要是有不明白的地方还是要多多请教请教我,不然东市的铺子若撑不下去了,秦老板还要说是我的不是呢。”
韩玉香面上笑容依旧,“自然。”
何昭得了个没趣,甩甩手径直走开。韩玉香又入内去看了看秦玉竹,果然听得秦玉竹说要把东市分铺交给她和何昭共同打理的话来,也说了铺子的开张就定在两日后。
末了秦玉竹因嘱咐道,“这何昭也算是同祥布庄的老人了,本事是有的,只是难免有点自大狂妄,你多担待一点,若是有什么他做的过火了,只管告诉我听,我都明白的。”
韩玉香点点头辞别出来。
客栈里没有了徐羽仙说话,韩玉香只管一个人慢慢的踱步在街上走着,盘算着今后应当如何。杭州城物华丰茂,城区更是处处喧哗,叫卖声,嬉笑声不绝于耳。然而街角偏偏却有一个腌臜婆子只着个空空的破碗大大咧咧的坐着,来来往往的人打她面前经过,她也看都不看一看,只管抱着一截短木棍睡得香甜。
一顶小轿在不远的地方停下,轿中走出一位婀娜体态的姑娘,那姑娘在那腌臜婆子面前停下,往那破碗里放了几个铜板。转身正要回那轿里呢,街角不知从哪又冒出两个毛头乞丐,风一般的窜到那破碗前,端了破碗就跑。
“哎!你们这些小毛孩怎么能这样?!这是给那婆婆的!”那姑娘立刻就不依了,正要去追,那腌臜婆子倒是先说了话。
“算了吧,由他们去。”腌臜婆子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笑,“老婆子我都没说什么呢。”
“你——!”这不是变着法说自己多管闲事么?那姑娘如何能依。
“紫桐。”轿子里传出一把声音道,“罢了,是我们唐突了高人在先,你还不快些进来?”
那叫紫桐的丫头这才收了不快的情绪上了轿,小轿晃晃摇摇,直出了杭州城,韩玉香立在一旁,目送那小轿远去,又看看那腌臜婆子,不免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