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说回王禹偁闯厨房一事,老板当时正在库房清点东西,听到楼下声响就去查看,发现王禹偁在厨房大叫就跟杂役一起将他扶回房间。而此时,本来跟老板一起清点东西的账房先生还在厨房。杂役的房间就在厨房旁边,小环将鸡汤放在厨房,让杂役去送给王淮时,账房先生应该就躲在厨房的某处。杂役当时正在收拾包袱准备离开,所以行动慢了些,账房先生将乌头草放入汤中后匆忙离开。可是王淮听了我的提醒,不敢喝这店里送的汤,反倒害了杂役。”
“可是王沔和王淮呢?他们死时,根本就没有人在房里。这毒要怎么下呢?”账房先生脸上没有丝毫惧色。
“这就是我所说一开始就布下的局。我刚才进了房间就觉得有些不对,王淮房里的蜡烛好像格外多,可是我们进到房间里时已经都灭光了。刚一进门,老板就将窗户打开,酒味很快散去,可是也有些味道随着酒味一起散去了。”
众人仍是不解,寇準又接着说道:“是彼岸花的花叶。”
“彼岸花!”素素忙接话道,“这彼岸花的花叶一旦燃烧,那气味足以令人昏迷。麻沸散的主要原料就是这种花。”
“没错,我昨日看到来看热闹的欣乐楼老板,突然想起刚来酒楼时,账房先生曾被欣乐楼派来闹事的人推倒在地,我让素素带他去了医馆,可是因为素素要带着官差赶回来拦下欣乐楼老板,所以她将账房送到医馆就离开了。今日我去了药店,店老板告诉我账房先生过去抓药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大夫的处方,是他自己点了一味药。”
“彼岸花!没错,彼岸花捣烂后敷于患处可医治跌打损伤。”素素看着账房,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他所为。
“账房先生在清点蜡烛时将彼岸花叶的汁熔入蜡中,放在王淮房里,王淮怕冷,让老板加炭火,老板便直接加了个火炉,房价里的温度很高,彼岸花的毒气更容易侵入人体,再加上他们又喝了酒,所以中毒很深,因为酒味掩盖了房里的其他气味,所以一开始我并不知道凶手的杀人手法。直到我看见伙计从柜子里拿出蜡烛,我才想到丰乐楼里的蜡烛都是直接放在房间里备用的。”
“可是他也没有杀人动机啊!他跟王淮根本就没有往来。”张老板始终不肯相信。
“这也是老板你告诉我的。昨夜你跟我提到账房先生以前是一个大户人家的管家,可是在你开了酒楼之后他又放着清闲的事不做,跑来当账房,一定是府上出了什么变故。于是我想起了王丰死时的场景,他全身上下都被人翻过,连鞋子也被动过,可是杂役胆小,又怎么会花那么长的时间去搜他的身呢,所以,这一定是账房先生在杀死他之后所为。杂役死前曾告诉我王家兄弟起了争执,就连王丰也挨了骂,我想,账房一定是听到了有关自己家老爷的消息,所以想找些什么。”
寇準拍了拍账房的肩,接着道:“今日我去衙门查了账房先生以前的主人,才知道原来他是给祖吉做管家。”
“寇大人果然名不虚传啊!”账房先生苦笑了起来,指着还在昏迷中的王淮道,“他贪污了几千万两银子,却被判了几十杖了事,没几个月就官复原职。可我家公子,只是收了一点底下人送来的东西,就被判死刑。我四处打听才知道,他是靠着哥哥王沔参知政事一职才能被如此庇护。”
“你家大人被重判不假,可贪污也确有其事,你用这种方法发泄怨气,又将王法置于何处?”
官差将账房带走时,王沔王淮还在昏迷中,对这里的一切一无所知。
寇準回府时又看到了曾在街角神秘消失的身着褐色深衣的男子,男子跟在寇準与素素身后,直到二人回府也并未有什么行动。
转眼间便是正月十五,寇準与素素在奇货居买了些稀罕玩意,打算去灯会上看看,却见门口一位十八岁上下的女子一脸焦急,像是在寻什么人。
寇準上前问道:“姑娘可是在找人?”
女子身着天蓝色流仙裙,虽说长得温婉可人,举止间却带几分习武之人的英气。“我在找我爷爷,您可曾见过一位七尺上下,鬓发皆白,走起路来像风一样的老人?”女子问道。
“没见过,”寇準又想了想,道,“听起来你爷爷身体不错,怎么会走散呢?”
“我去七子铺买云片糕给他吃,他在一个小摊前看面具,可是我买回来糕点时他就没了踪影,卖面具的小贩也不见了。”女子说话时头上的水晶步摇摆动着,手中的佩剑剑尖下垂,剑身要比男子的窄很多,看起来是专为女子打造的。
“不知姑娘你家住何处,有没有可能你爷爷已经回到家里了呢?”素素上前问道。
“不会,我家在城外十里的连翘谷,爷爷不会自己回去的。既然二位没有见过,那我就先告辞了。多谢二位关心。”姑娘举起剑来拱了拱手。
寇準还未来得及阻拦,女子已不见踪影。
“大人,连翘谷在何处,为何从来没有听说过?”素素问道。
“那是七年前的事了,我还在东安做知县,便听说这汴梁城外的连翘谷一夜之间死了四十二口人,谷内的房屋田地都被烧毁,多少代人的心血付之一炬。之后官府认定此事乃谷里人大意导致失火,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后来就再也没听说过连翘谷的消息,没想到还有人住在那里。”
“可这姑娘看起来不像普通的农家姑娘,”素素疑惑道,“倒像是……”
寇準接下话茬:“倒像是个习武之人。”
“是啊,而且看她的穿着,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又怎么会住在那么偏僻的山谷里呢?”
“如今隐居山间的富贵人家倒是不少,只是既然隐居,为何要选在京城附近,实在奇怪。”
寇準与素素在花灯前提不起兴致,倒是聊了很久古时的隐居之士。
“要是让大人您隐居起来,那您一定会憋死的。”
“倒也不见得,没有公文,我可以读书写字,修身养性啊。”
“您刚三十岁,正是闯荡一番的时候,怎么能想着这么安逸地混日子呢!”
寇準叹起了时光荏苒,转眼间已是而立之年,想当初十九岁入朝为官,意气风发,莽撞的性子惹了不少祸事,一切仿佛就在昨日。可如今素素在自己身边也已七年有余,从十六岁起跟随自己奔波,如今竟已过了婚嫁的年纪,还整日操劳着衙门之事。念及此处,寇準不免有些愧疚,回府前特意去了趟金玉轩,替素素选了一副上好的手镯。
只是素素立誓守孝十年,不仅不施粉黛,连饭食也皆是清粥小菜,又加这一身缟素,显得十分消瘦。如今收了寇準的镯子,也不过是放在柜中珍藏,每日仍不染铅华。倒是身上的药香别致,让寇府上下更是清香雅致。
淳化二年春,天下大旱。
王禹偁带着一壶上好的汾酒来了寇府,刚进门就被素素拦了下来,“您怎么又喝了这么多酒啊!走,我带你去喝些醒酒汤。”搀着王禹偁来到寇府的小药房,素素刚将药配好便发现王禹偁已不见踪影。
素素端着熬好的药来寻王禹偁,正打算进书房,却听见寇準的拍案而起:“是时候了!”
端了药进去,却见王禹偁并无醉意,素素惊讶道:“你刚才明明喝得酩酊大醉,如今怎么……”
王禹偁举起手中的酒坛,道:“我还没喝呢,怎么会醉呢!”语罢看了看素素端来的醒酒汤,又道,“倒是你,用这黑糊糊的东西来招待客人,你不会是醉了吧。”
次日早朝时大旱欠收的消息传入圣上耳中,龙颜大怒。
寇準上禀:“此乃刑罚不公所致。”
太宗怒,召二府官员问话,又让寇準将详情禀来。王氏兄弟面对早已备好的证据无法狡辩,王沔叩头谢罪,王淮终得正法。
寇準与素素在七子斋买了些新出的点心,出门时看到一个卖面具的小摊,摆得都是些新鲜的面具,素素看到一顶纯白色全脸面具,拿起看了看,小贩低着头,阳光照在素素眼睛上,素素看不清他的脸,只听到一声:“喜欢就送给姑娘了。”
素素将面具放下,问道:“送给我?你认识我么”
“不认识,只是这面具本就是你的,早晚要物归原主。”
素素不明白小贩的话,正要追问,却听到寇準在远处大喊抓贼。素素连忙赶去,却见一位天蓝色流仙裙的姑娘三两步便追上正逃跑的小毛贼。干净利落地回身出剑,便将贼人吓得跪倒在地。“胆子这么小还敢偷东西!走,跟我去见官。”收了剑,女子从腰间拿出鞭子来,捆上贼人双手后便将其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