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昨夜被打得全身是伤,今天早上刚抓了药,现在正在房里歇着呢。我这就给您叫她去?”
“不用了,你先带几个店里伙计去王淮房里,一步都不要离开。”寇準语罢,让素素附耳过去说了些什么,素素便离开了,寇準又向老板道:“对了,昨天是哪个杂役伺候王丰的?”
“是这个矮个子杂役。”老板说罢,就带着其他几个杂役走了。
寇準问道:“你昨夜有没有经过王丰的房间?”
“回大人,这王丰房间就在楼梯口,我们店里人昨夜收拾走廊和空房间时上上下下,每个人都从王丰房门口经过很多次啊。”矮杂役生怕寇準怀疑,又补了句“昨夜王沔王大人在诸位大人酒宴还未散时曾与王淮起过争执,好像是让他收敛些,不然自己也帮不了他,当时王丰也在场,好像也挨了些骂。”
寇準又问道:“那你今日一早可来过王丰房中?”
“回大人,我给那位杨剑客送洗脸水时来过二楼,可是我没进王丰的房间啊。”
寇準又问了些其他情况,就让矮杂役下去了。
这时素素回来,身后几个官差将王丰尸体抬走了。
“素素,你今日检查王丰尸体时,有没有见到他身上的金子?”
“没有,他腰间没有挂钱袋,怀里也没有放东西,但是好像被人搜过身,就连鞋子也被人动过。”
寇準蹙了蹙眉,又道:“我刚刚让你查的事查清了么?”
“我去问了最近的药店,确实是在那里买的治红肿的药。小环的伤势也确实很严重。”
寇準闻言,神色更加凝重。“这次的案子,好奇怪啊。王丰的样子明显是被人刻意摆出来的,像是有什么冤仇,要他向天请罪,可是王丰身上的银两却不翼而飞,我敢断定,那王丰身上绝对有不下百两。可是这店里全是些富贵之人,若是求财,不会找上他,若是寻仇,又何必多此一举,带走那么多金子,难道就不怕暴露么?”
“大人,会不会是昨日的黑衣剑客?他住得离王丰的房间最近。”
“如果是他,他能将金子放在哪里呢?如果放在房中,那随便一搜他便露了马脚,如果送出店外,又会因举动异常被人怀疑。店里夜间大门紧闭,哪有人会一大早带着钱袋出去,又抓紧时间回到酒楼在院子里舒活筋骨,这不是太惹人注目了么?”
寇準将尸检记录看了几遍,又将丰乐楼上上下下走了一趟。丰乐楼由五座三层楼组成,各楼由飞廊相连,各位官员的家仆以及外来的住客都在靠街的楼住着。富贵之人在两侧住着,官员住在东侧,富商住在西侧,从东西两侧的楼望去,院子里的景色尽收眼底。店里的人都住在离街最远的房间,与厨房、库房在一座楼上。
“大人,不好了!”寇準正在院子里凝思,殷素素匆忙赶来。
“什么事啊?这么慌张。”
“矮杂役死了!”殷素素说罢,就带着寇準前往西侧楼王淮房间。
矮杂役死在王淮房间门口,侧卧着捂着胸口,嘴角有呕吐物流出。
“是中毒。”殷素素验完尸后又问了其他杂役,“他吃什么东西了?”
张老板抢着说道:“没有啊,这店里人手不够,大人您又叫我派人看着王淮,连厨子都被派去保护各位老爷了,哪里有人做饭啊!”
王淮从人群里站出来,道:“不可能,这矮杂役刚刚端了一碗党参乌鸡汤进来,我被五六个人守着没有胃口,现在汤还在桌上放着呢。”
殷素素将汤端出,看了看里面的东西,道:“这不是党参啊,这汤是谁做的?”
店里人都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寇準近前闻了闻每个人身上的味道,便让他们各自回房了。
“素素,这是什么毒?”寇準从汤里拿出一节像是党参根的东西。
“回大人,这是乌头草,服用后会有瞳孔散大、恶心呕吐之症,量大的话,会呼吸困难,直至死亡。”
寇準闻言,与素素一起去了厨房,仍有很重的药味。
张老板也匆匆进了厨房,道:“大人,这客人们都催着要吃饭,是不是……”
“让厨子做饭吧,还是按早上的办法,将所有人聚在一楼一起吃。”寇準说罢便出了厨房。
素素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赶上去。“大人,有一件事,可能与此案有关。”
寇準与素素在院子里谈案情,大约过了一炷香功夫,饭菜已做好了大半,杂役将饭菜端去了一楼大堂,寇準又交代了些话就去了矮杂役的房间。
进了房门,寇準看到一个包袱放在桌上,像是仆人已经察觉到什么,想离开此地,却被人拦下。打开包袱,一百两金子赫然摆在衣物之上。
“大人,”寇準回头,看到婢女小环进了房间,小环行了礼,道,“我来收拾一下他的屋子,想让这些东西都随他下葬。”
“好,你收拾吧,这个包袱我带走了。”寇準举了举手中的包袱,就想离开房间,却又突然看到小环脖子上的瘀血,问道,“这伤可好些了?”
“回大人,淤血一直散不去,抓来的药都快用完了,今日还要再去抓一次呢。”
“挂不得你一进来就一股药味。你收拾吧,我去大堂了。”寇準出了房门就遇见了素素,素素道,“确实比别的用得快。”
寇準闻言,就拿着包袱进了大堂。
入夜,所有人都在大堂里,素素被寇準叫去吩咐了两句就去了院子。
王禹偁一直处在醉酒状态,拿起酒杯前总不自觉得摸一摸自己的玉扳指。
“小环姑娘,”素素端了一碗药来看小环,“把这药喝了吧,大人说这药对你的伤口有好处。”
小环端了药碗,从碗中取出一味药来,对素素说:“素素姑娘你看,这味药只能外敷,不能服用,不然可能会毒死人的。”
“果然是你!”寇準从房外进来,身后跟着本在大堂里赴宴的人。
小环看到此景,十分不解,问道:“什么是我?你们怎么都到这里来了?”
“现在该是揭开谜底的时候了。昨日王丰进店时,将十两金子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后来我也进了店里,看到他的钱袋将腰间的衣服都坠得有些褶皱,后来他将金子放进钱袋时,钱袋里传来很脆的碰撞声。那钱袋看起来少说有一百两金子,而且声音很脆,绝对是上好的金块。”寇準说着,将包袱放在桌子上。
小环将包袱打开,看到里面有很多金块,脸上一点儿惊讶之色也没有,“这又能说明什么?”
寇準接着道:“当天晚上你被王丰纠缠,又挨了几拳,老板让你回房休息,可你却偷偷溜进了王丰的房间,将他杀死。”
张老板走上前问道:“这王丰不是自杀的么?”
寇準淡淡一笑,道:“当然不是,王丰死时匕首竖直插在腹中,如果是自杀,匕首应该是从斜上方插入,只有被人用匕首刺入才会是这样的方向。我们看到王丰时,他是跪在地上的,可是尸检显示,他腿部没有明显血液积留的情况,可见是死后被人摆成这样的姿势,因为血液早已不再流通,所以尸检如此。”
张老板又问道:“可是也不能断定是小环杀的啊。”
“老板莫急,我在王丰书案上看到他的遗书时就觉得奇怪,那遗书没有折叠的痕迹,可见是凶手行凶之后在王丰房间里写的,笔尖的墨已经干掉,说明这封信一定不是一大早写下的,应该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以上。笔在书案左边的砚上搭着,说明写遗书的是个左撇子,我昨日看到王丰吃饭用的是右手,这就更说明这遗书一定不是王丰所写。我今日叫老板在堂中设宴,发现只有王淮王大人是用左手吃饭。”
小环闻言道:“那应该是王大人杀了王丰啊!”
“王淮哪里有这么愚蠢,怎么会在杀死人后不急着走,偏要写一封遗书欲盖弥彰,直接在自己房中写好带过去藏在王丰怀里不是更好么?而且即便他是左撇子,也不需要在这种时候非要将砚放在书案左边,难道是害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杀了人么?”
“对啊对啊!”王淮在门口喊道。
寇準接着说道:“后来我听王喜说自己在一大早被矮杂役慌忙间泼了水,可是矮杂役却说自己只在给杨剑客送洗脸水的时候去过二楼。矮杂役是在下楼时遇到王喜的,既然是送洗脸水,客人还没有洗脸,他怎么可能又把水端走呢?”
素素问道:“有没有可能是等剑客洗了脸才出去的呢?”
此时剑客靠在门上,将剑抱在怀中,道:“今天一早他确实端了水来给我,我洗完后他才端着水离开了。”
寇準笑道:“这正是奇怪的地方,年关将至,很多伙计回家去了,可这几日宾客很多,本来人手就不够用,他又怎么会专门等着这位看起来一点儿油水也捞不到的客人呢。可见他是故意端了水来,证明自己确实是去为剑客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