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听说你这儿收皮料子?”大汉走到志远跟前,开口问道,话语粗重,带着浓重的晋地口音。
听到有人问话,志远合起了账本,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大汉,眼色平静,没有一丝波澜浮起,“劳驾光临铺子,赶山吃山,靠水吃水,走兽狼嚎熊吼啸大虫,蹬鹿山羊长牦牛,看家护院次狗皮。不知猎头毛子有几层?”他淡淡的说道,话语自如。
这大汉听到志远说的一番话,嘴角一笑,那脸上的抓痕也跟着动了下,像是蜘蛛挪动了下身体,“老规矩,好皮料子卖给识货的人,你得先看看俺身上穿的这层皮是甚麽?”
听了大汉的话,志远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穿的皮毛衣服上,他细细看了一会儿,随即脱口说道:“深山老林熊瞎子,袖口山兔两年毛,领子嘛,怕是狼毫了。”他淡淡说着,话语平静,嘴角泛起一抹微笑。
“哈哈,你果真是个识货的人。”大汉听后哈哈大笑,用手指着自己的衣服,“俺可是当初费了个大力气才打的它,脸上的这道疤子也是这货抓的,差点没命了。后来出皮子了,不舍得卖,干脆让俺婆娘弄成一身子衣服穿上,大冬天里穿着在雪地上跑,可暖和哩。”大汉高兴的说着,笑容随着脸上伤疤的抖动变得诡异吓人,志远没有说话,只是淡然得看着他,隐约间看到了他背上背着得一捆东西,不过眼光流转,很快转向了别处。
大汉看志远没说话,憨憨的笑了两下,“看来俺今天是来对了,你眼头子不错,看一下这张皮,若谈好,俺就买咧!”他一边说着,一边解下背上的一捆皮毛,他将捆绳抽下,将皮毛稳稳的放在志远面前。
刚解开皮子的时候,志远的眼睛就紧紧的盯上了这张皮料,他的鼻子微微动了两下,眼神一阵抖动,心里既惊奇又兴奋。那猎户大汉刚要开口说话时,志远便抬起手打住,他盯着皮子看了一会儿才伸出右手,从皮子的头摸到尾,像是在摸着喜爱的女人般细致,“猎头,深山老林里能打下这张皮子可真是不容易,况且这皮料囫囵个儿,也就更是珍贵了。”良久,志远才开口说话,他头也没抬,像是欣赏着一副绝妙的山水画般看着柜台上铺着的花斑条纹虎皮。
“这大虫可真是难打,年前一场大雪,可是真真的助了俺。落雪的头一晚,山上户子住着的人牛就被虎吃了,那家人把老黄牛养了七八年,哭的跟家里人闹了丧事一样。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出了这档子事,山里人吃山信山,说这大虫是这山神,几个人聚在一堆一说,这事算过去了,不过过去归过去了,一到太阳落到了山上,家家户户都上了大门不外出。结果当天夜里风雪嘶吼了一晚上,半夜的时候,风声小了些,却不成想一声子嚎叫把人都吓醒了,这大虫的嚎叫听了可当真是毛人,像俺这样的老猎户也吓的浑身打颤。第二天人们不敢出门,等到太阳都出了山头,俺才开了门,那山上住户不多,看到有人出来了,就都出来了。这大虫可当真是害人咧,把人家的大牛吃了不说,又破了牛圈,把年前生的小牛犊子给咬死了,吃的一个只剩下个头了。本来好好的要过一个年,被这大虫一闹,球个年味也没了。俺是个猎人,野兽犯事祸害人,俺不能不管呀!于是从村子里叫了两个精壮点的汉子,寻摸着这畜生的爪子印就上了山,还是亏了有雪,要不然可找不到哩。走到了一个山沟沟子里,脚印没了,俺们就在那里下了套,第一天我们守着,那大虫倒是没有出现。半夜烧了火,迷迷糊糊的俺们就睡着了,第二天不晓得什么时候,一阵子风忽地刮起,接着一声老虎的吼叫,把人的心都能震破咧,随去的一个汉子,直接吓得趴在了地上。俺也怕,可是俺是猎人呀,就走前去了。这大虫虽猛呀,可还是个畜生,落套了,在套子里呼嚎吼叫着,可真是难听哩!我慢慢的靠上前,那两个汉子害怕,都爬到树上去了,我的腿也有些不听使唤,可是逮到了就不容易呀。没想到这大虫见了人一下子凶猛起来,身体往前一跃把套上的绳子崩断了,我那个吓得,虎登时就扑到我面前。我吓的大叫,也不知道那里来的力气,朝着虎头就是一拳,那虎一爪子抓在了我大腿上,连衣服带肉的刮出来,真他娘的疼。我怒了,扑在大虫的背上,从胳膊勒住它脖子,死死的勒住,那大虫劲大,把我左右乱甩,头昏脑花的。看到大虫被伏住了,那两个汉子从树上下来,大叫着用木锤朝虎头上打,最后虎没了声息,被打死了。俺这辈子也没这么怕过,打下这畜生可是费了我九牛二虎的力气呢!”猎户汉子娓娓道来,他声音粗重浑厚,带着山西的口音,说出来像是一篇精彩的故事,铺子里的伙计忙完了也细细听着,一个个都惊奇的看着这大汉。
志远听完,看着大汉拱起双手行了个礼,“猎头实在英雄了得呀,在下佩服!”
“哈哈,俺就是个山野打猎的,靠山吃山,也是混口饭吃,只要这皮料子能买个好价钱就行。” 大汉朗声说道,虽然脸上的伤疤看着吓人,但却是个地地道道的猎人,性子里透着真实和野性。
“好,既然猎头这么说,我就说明了,山林啸虎百兽王,囫囵斑斓条纹吊睛虎皮,这年头可是稀罕货,市面上没这东西,但是有枪眼,箭眼的皮料,单张皮子100块大洋,你这张珍贵,我翻一倍,200块大洋怎样?”志远一边用手翻弄着虎皮,一边和大汉谈着,他的眼睛里对这张皮子充满了喜爱。
“多,多少?”大汉听了志远的话,似乎有些无法相信,志远看着他,给他用手势比出了个200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