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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班勇遇险

2016-12-27发布 7314字

班超出使鄯善,一战而定,恩威并施,使鄯善遣子入质,重归汉属。他所率领的人马一个不少,还增加了一个小巴郎,毫发无损地回到窦固大营。

听完班超和郭恂的汇报,窦固大喜。随即上奏朝廷,通报了西域诸国深受匈奴压迫,盼望回归大汉的民意,请求朝廷重新遣使西域。汉明帝刘庄见到奏章,大喜过望,下诏表彰班超道:“班超处变不惊,果敢有决断,智勇冠三军。出使西域,正堪大用,何故舍近求远?令班超为西域仆射,行西域正使之职,再续前功!”

按照汉明帝的诏命,窦固立即擢升班超为西域仆射,俸禄一千担,授予班超汉使节钺,任西域正使,享有任命副使的特权。郭恂任假司马,任西域副使,作为班超的副手。其余人等爵位皆提升一级。令班超继续率队出使西域。班超欣然领命。窦固又建议班超多挑选干才,选择黄道吉日从伊吾出发。班超婉拒了窦固的好意,仍坚持只带原来的三十五壮士,只是增加了一个马倌小巴郎。

班超说:“我所倚仗的是大汉皇帝的天威,还有你窦将军的军威。我的任务只是通好西域各国,说服他们归顺我大汉,不是前往征讨作战。就算遇到不测情况,带多少人才能算够?最后,还是得仰仗窦将军你的军队。多带人不如多带金银!晓之以情,诱之以利,示之以力,收服西域之功何愁不成!如大将军不放心,可在鄯善国内屯驻两千甲兵,以为接应。我有三十六员勇士足矣!”

窦固又说:“仆射所领人马,多有刑徒充军之人,桀骜不驯,难以管束。可否加以更换?”

班超说:“人之所为,在己亦在人。人之向善乃为本性,本性还需外力扶持。朝廷将刑徒充军者交给班超,是要他们本着向善之理,去除作恶心结。班超和大家朝夕相处,多有了解,没有一个是天生凶恶之徒。反倒是大家亲如一家,各人都找到了自己位置,都有了建功立业的雄心。我希望窦将军不要更换我的部卒,以免伤了他们的心!”

窦固见班超言之有理,不再坚持,同意了他的请求。

所谓西域,是泛指玉门关以西的广大地区。范围大致包括天山南北的各个绿洲,以及葱岭以东等地区。史籍上多有西域三十六国之称。其数量随着时间的变迁略有改变。称其为国,是因为各个绿洲之间,由于地理间隔,交通不便,生产落后,人们一般以绿洲为生产生活的中心,聚集而居,互不统属。一般而言,三十六国是指:乌孙、龟兹、焉耆、于阗、若羌、楼兰、且末、小宛、戎卢、弥、渠勒、皮山、西夜、蒲梨、依耐、莎车、疏勒、尉头、温宿、渠犁、姑墨、卑陆、乌贪訾、卑陆后国、单桓、蒲类、蒲类后国、西且弥、东且弥、劫国、狐胡、山国、车师前国、车师后国、车师尉都国、车师后城国等。此地属于西北严寒之地,气候干旱。居民基本生活在有水源的绿洲地带。而且人口稀少。最小的小宛国,人口只有一千五百人。龟兹当时为西域比较大的国家,也只有八万余人。有一半的国家人口在五千人以内。

行前,班超侦知于阗国王广德刚刚依靠匈奴人的援助,带兵吞并了其南面的戎卢国,气焰嚣张。还要求且末、小宛、渠勒、弥等几个小国遣子入质。俨然以宗主国自居,引得南道诸国怨声载道。广德仗着匈奴人撑腰,耀武扬威。

大汉收服西域的大计,岂能容于阗国这样的为虎作伥者干扰?班超决定率先出使于阗。如果拿下于阗,就能起到以儆效尤的作用。尤其是对西域西北面和匈奴走得最近的龟兹国,将有极大的震慑效果。

永平十八年,即公元75年。正是农历四月末的一天,西域的冬天终于过去了。放眼四望,已经见不到冬天的踪影了。春天的脚步已经惊醒了道边蛰伏了小半年的生命——委陵菜、骆驼刺、狼毒花、冰藜等沙漠草地常见的草本植物,率先展开了嫩叶。绿洲上的胡杨、柳树、榆树等乔木尽管还是光秃秃的模样,但是仔细观瞧,也能见到树枝上饱满的芽苞摆出了随时要挤破包膜绽放的架势。班超带领使团一行人先到鄯善国,代表大汉天子赏赐了鄯善国王及其他贵族王公等一干人很多金银和官印,稍事休整,随即离开了鄯善国。班超很想再和努尔古丽好好叙谈叙谈,无奈因时间紧迫,公务缠身,一直无法分身。只在临离开鄯善的前夜晚宴上,两人匆匆见了一面,互敬了一杯酒。

班超带人顺着塔克拉玛干沙漠的东沿线向南直奔于阗国。

这一天,太阳暖融融地照在人的身上,使人血流加快,内心中一股蓬勃的生机搅动着曾经冬眠过的身体。骑在马上的班勇,英姿勃发,青春的活力在体内汹涌偾张。他一会儿跑到队伍前端,一会儿打马冲进沙地稀疏的草地上,追逐野兔、黄羊。班超笑眯眯地看着青春阳光的班勇,既不喝止,也不鼓励,随他自己撒欢。班勇跟着他来到这个化外之地,舍生忘死,历经多次生死搏杀,虽小有功劳,但离班超对他的要求还差得太远。班勇现在已经长大成人,和出发离开东都洛阳相比,两年多的时间已经把他磨练成了一个十分帅气阳刚的男子汉。看到他浑身有使不完的劲,班超明白——班勇该娶亲了。由此,她想到了夫人耿氏,还有老大班雄,远隔千万里之遥,不知他们过得如何?还有美丽善良阳光可爱的努尔古丽,这个救过自己性命的异域少女,已经植根于他内心的柔软处,一直在那里疯狂地生长、生长。那种难以名状的情感撕咬着他曾经无比坚硬的心脏——那是一种在耿氏身上从来没有过的感觉——美妙、欢悦、黏稠、酸涩,但又无从把握。他的情绪忽然有些低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睛里有些潮热。

和他并辔而行的郭恂见状,关切地问:“仆射,你没事吧?”

班超以手擦眼,笑道:“眼睛进沙子了!”

郭恂其实一直在观察班超的情绪变化,两个人虽说在以往的搭档经历中有过一些龃龉,但郭恂通过几件事慢慢被班超所折服。在感觉古丽对班超有情有义的苗头后,他一直想促成此事。只是一直找不到和班超挑破的机会。听到班超掩饰自己的情绪,聪明过人的郭恂猜到了班超的心事。他问道:“仆射,这次离开鄯善是不是太匆忙了?机会难得,怎么也得多住几天啊?我看到古丽姑娘和我们分别的时候,眼睫毛上都是泪水!”

班超说:“唉,军情紧急啊!于阗国王依仗匈奴撑腰,攻灭戎卢,欺负周边小国,还扬言北上征服鄯善。这是要和大汉对着干啊!这种情况下,安能停留?”

“我觉得应该让古丽随军而行,也好照顾仆射的起居!”

班超看了郭恂一眼,诧异地问道:“郭司马何出此言?她既非大汉子民,又非我班仲升亲眷,怎能照顾我的起居?!”

郭恂笑道:“仆射此言差矣!鄯善已经归附大汉,古丽焉能不是我大汉子民?我观古丽,西域奇女子也!言行中早有倾慕仆射之心!何不顺其心意,缔结秦晋之好?前朝有细君、解忧两公主和亲乌孙,今有古丽公主回嫁大汉正使,汉胡联姻,美哉壮哉,何乐而不为?”

班超被郭恂一番话,惊得脸色大变。他有些不满地说道:“郭司马怎可说出这种僭越的话!努尔古丽既然有公主之名,又是大汉皇室后裔,岂能下嫁委身于班某?”

郭恂笑道:“汉室之后,也是古丽一家之言,无凭无据,说说而已。不瞒仆射,此事我和窦将军讨论过,他也认为如果此事能成,对收复西域只有百利而无一害。”

班超大惊道:“郭司马误我!你要陷我于不义啊!此事传回东都,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将士们都在西域用命,我却在儿女情长,将来我有何脸面回到关内?你怎能将这等私事说与窦将军,叫他如何看我?”

“我的仆射大人,请不要急着指责郭某!出使异邦,岂有私事?无论大事小情,皆关乎军国大计。再者,古丽有情于仆射,还是仆射的救命恩人,又非仆射主动,仆射一直应对得当,有何不可?仆射你不必多虑!相信我,好事多磨,功到自然成。”

班超听了郭恂安慰的话,心绪稍微平复了一些。又问了关于窦固的态度之类的话,没觉出不妥,这才作罢。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队伍中有人喊道:“快看,野马!”

只见不远处的一个隆起的荒丘上,十几匹淡黄色皮肤的野马正在悠闲吃着草。班衡打马来到班超马前,说:“仆射,大伙几天没见荤腥了!我带人去打两匹野马来给大家改善改善生活!”班勇也在一旁跃跃欲试,喊道:“衡叔,我陪你去!”

班超征询郭恂的意见:“郭司马,你意下如何?”

郭恂眼望着远处,说:“我看可以原地休息,班衡和马武可以带领本队出去练练兵!”

班超笑道:“郭司马让你们去练练兵,你们可得带着战利品回来!”

班衡回道:“得令!”遂和马武带领十几个弟兄分成两队向野马群包抄过去。

班超命令留下的人卸下辎重,解开马肚带,就地休息等候班衡和其他兄弟。甘英受命派人四下瞭望放哨。

汉使团人员或席地而坐,或为马清理毛发,少数人登高远望,观察班衡他们的打猎战况。可惜,班衡一行人已经追逐野马深入荒原腹地,只能依稀见到马队跑过卷起的灰尘。

班超和郭恂两人面对面坐着,一边喝水,一边商量着于阗国的事情。

郭恂道:“听说于阗国王广德是弑父夺位,不知他在百姓中口碑如何?”

“据说其父荒淫无度,只知纵情声色,不理国政,广德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班超据实相告。

“哦,”郭恂意味深长地看了班超一眼说,“仆射似有同情广德欺君犯上之意啊!”

班超不悦道:“你这人就是喜欢上纲上线。我这是就事论事,哪里就到了赞同他欺君犯上的地步?再者,我们到西域绝地,应该求大同,宽小过,不要求全责备。水至清则无鱼嘛。他们的风俗远不比中原,我们认为不得了的事情,他们反而认为没什么了不得。我们认为了不得的事情,他们说不定认为没什么不得了。”

郭恂尴尬地笑笑说:“仆射你比我了解西域,我也就是开个玩笑!请不要当真。”

班超笑道:“我们性格有所差异,你属文,我属武,我们应该相得益彰,不可文武相轻。相信司马同意我的看法吧?!”

班超的推心置腹之言,在郭恂听来,似有教训之意。但郭恂又无从反驳,只得点头虚应道:“那是,那是!”两人的谈话气氛略有些不尴不尬。

在沙地上休息了一个多时辰。

这时,忽听甘英喊了一声:“仆射,班衡他们回来了!”

甘英并没有看到班衡他们的身影,只是见到一溜沙尘正向他们休息的地方飘来。班超和郭恂起身,顺着甘英所指的西北方向望去,班超脸色忽然大变,他喊道:“是沙尘暴!大家赶紧拴好各人的马匹,就地找沟坎,背风处隐蔽!”

见到甘英招呼大家搬取行李辎重,班超大喊道:“东西不要管了,赶紧隐蔽!”

大家各自找地方趴在地上,用身上的衣服包着脑袋,紧紧地贴在地上,不敢动弹。

时近中午,本来艳阳高照的天空,忽然黯淡下来,只听见四周传来呜呜的怪叫声。一忽儿,像厉鬼怪笑;一忽儿,又像万千战马奔腾;再一忽儿,又变成惊涛怒吼。班超只是听人讲过,队伍里的人都没有见过沙尘暴的模样。沙尘暴眨眼就到了跟前,原本聚在一起的马匹受到惊吓,有的挣脱掉缰绳,漫无目的的跑开了。趴在地上的人们虽然还穿着厚厚的夹衣,有的还穿着软甲,但沙尘打在身上,隔着衣服软甲都能感受到疼痛。有的人情不自禁喊了一声,立马嘴里就被灌满了沙子,呛得咳嗽起来。沙尘暴遮被了天空的阳光,四周陷入一片黑暗。班超心里十分焦急,一是担心队伍中的马匹人员,更是担心出外打猎的班衡、班勇等一行人。他暗自责怪自己的疏忽大意,后悔不应该答应他们的请求!

沙尘暴刮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停了下来。大家慢慢从沙堆里拱了出来,互相看看,居然相互都不认识——原来,一个个都变成了泥猴!大家脸上身上全被沙尘洗了一遍,胡子里,头发里,衣服的纤维缝隙里,都有了沙子。人倒没有损伤。大家赶紧清点马匹,找寻辎重。发现马匹跑了十二匹。水囊被风吹烂了两只,帐篷细软更是损失不小。班超顾不得清点,翻身上马,来到不远处的高岗上,向西北方向眺望——他想看到班衡、班勇一班人的身影。黄沙漫漫,地物全非。原来尚能作为地标的沙丘经过沙尘暴的洗礼,已经变成了一溜缓坡。沟坎边的几棵胡杨树,被风吹得树枝折断,垂头丧气地耷拉着树梢。班超心里连连叫苦,嘴里却又不好说出来。他怕影响整个队伍的士气。郭恂来到班超身边,小声说:“都怪我,不该答应他们出去打猎的!”

班超安慰道:“要怪也怪不到你头上,是我太纵容他们了!看来我们还得加强军纪,不可太随意了!”

郭恂再问:“仆射,我们还是就地宿营,再赶紧派人出去寻找吧!”

班超抬头看看天空,说道:“我相信班衡他们的能力,现在也应该是躲避沙尘暴,正在找寻我们。我们不能乱动,否则,你找我,我找你,越发找出问题。干脆等天黑了,我们在四周高处生火,为他们指示方向。你赶紧安排人多捡干草干柴,以备生火之用。”

班衡、班勇一行七人从南边包抄,马武、邴计等六人从北边迂回。等到了近前才发现这是一个有三十多匹野马的马群。野马整体呈黄色,肚皮为灰白,成年马的体型比家马略小。也许是刚过完冬天,食物不足,马群大多比较瘦弱。见到班衡他们打马追来,头马撂起前蹄,“咴儿,咴儿”叫了两声,接着撒开蹄子向西北方向跑去,这群野马跟着头马一路绝尘狂奔。班衡他们两队人马岂容到手的肥肉飞掉,自然是紧追不舍。追了不到一刻钟,野马群的步伐明显慢了下来,因为有身体羸弱的老马和小马掉队了。班衡追得性起,见到掉队的马儿,大喊一声:“班勇,冲啊!”一边喊,一边从马兜中抽出弯弓,搭上利箭,对准一匹年轻的公马,簌的一声,利箭正扎在马的屁股上。马儿疼得后蹄扬起,一蹦老高。班勇见状,使劲抽了坐骑一马鞭,坐骑奋勇向前,和受伤的野马跑了个并齐,他对班衡喊了一声:“衡叔,看我的!”

班勇弯弓搭箭,一箭射在野马肚子上。野马经过长时间奔跑,体内血液加速循环,血压自然升高,只见箭伤处,野马的鲜血迸发,喷出三尺多高。野马痛苦地“咴儿”一声,栽倒在地。

马武带队已经和班衡汇合了。他见班衡、班勇旗开得胜,心里着急,他对着一匹落后的儿马连射了两箭,都没有中的。干脆,从背后抽出环首大刀,大吼一声,打马向前,一刀砍在儿马的脖子上,儿马一个滚翻摔倒。马武的队伍里发出一阵喝彩。大家还要追赶,被班衡大喊着制止。

班衡指挥大家将野马剥皮,只留肉多肉厚的部分。内脏一概不要。马武一边分解马肉,一边可惜地咂嘴说:“多好的马肠,当年我在北地当兵时,最好吃的就是风干马肠了!比羊肉还好吃!”

“马哥,又不是不叫你吃!你拿去吃啊!”邴计笑道。

“没水,怎么洗啊?”马武道。

“原汁原味,最有滋味!”班衡插话道。

“不臭不香,不香不臭,臭乃香之极致也!”邴计做个鬼脸笑道。

马武没有听明白是什么意思。看着邴计问:“啥鸡呀鸭的!香就是香,臭就是臭。怎地你还香臭不分啊?”

班勇笑道:“邴计的意思就是香过了头就是臭,所以臭也就是香!”

“好,邴计,这可是你说的!我就割上一节,你给我吃了!”马武戏谑道。

正在这时,忽见西北方向的天边竖起一道灰黄色幕墙。黑压压向着他们压了过来。太阳也忽然不见了踪影。马武曾在北地见识过沙尘暴,他喊道:“沙尘暴来了,大家就地卧倒,不要慌,不要跑!抓紧马的缰绳。”

班衡拉着班勇就近找了一个小沙包,贴地趴着。班衡和班勇两人手里各自牵着自己的马匹。眨眼间,沙尘暴就到了跟前,班勇只觉得嘴里、鼻孔里唰地一声响,涌进了沙子。他下意识地用拿着缰绳的手背去擦嘴唇,刚刚呸呸吐出两口唾沫,沙子又毫不留情地灌了进来。他恼火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突然,他觉得手里少了什么,原来他在不自觉擦嘴的时候,松开了缰绳。他吓得心头一紧,赶紧回头四处摸索着找缰绳。身边哪里还有缰绳的踪影。他抬起头往后查看,正看到自己的大白马慢悠悠地往远处走去,他急得喊了一声:“衡叔,我去找马!”

此时,正是沙尘暴施虐的紧要时刻,四周一片鬼哭狼嚎的怪声,班衡一点也没有听到班勇的声音。等到沙尘暴过去,班衡从沙堆里拱出来,一边拍着身上的沙子,一边吐嘴里面的沙子,还不忘和班勇开着玩笑:“班勇,沙子吃饱了吧?!沙大人走了!喂,班勇!你是不是钻到沙堆里睡着了!”

班衡拍打着衣服上、头发上的沙尘,一边询问班勇。他问了好几声,没有听到回音。班衡一激灵,赶紧左右环顾,看了一圈,惊恐地大叫道:“班勇!班勇不见了!”说着,躬身用双手在身边的沙地上刨了起来。

正忙着拍打沙尘的大家伙听到班衡的喊声,赶紧围了过来,面面相觑——班勇真的不翼而飞。

邴计也慌慌地和班衡一起刨着沙子。

马武呼喝道:“愣着干啥?赶紧分头找啊!”

班衡和邴计停止了挖沙。大家忙不迭,分头四处查看——四周都是光溜溜的沙丘,沙面上光滑无痕,犹如水洗过一般干净。哪里还看得到什么痕迹!四野茫茫,他们原先见到的景物完全被沙尘覆盖了一个遍,地形地貌全都发生了变化。大家转圈找了一阵之后再聚到一起时,还迷失了基本方向。马武说身后是来的方向,班衡说身前是来的方向。大家各说各话,谁也拿不准应该怎么走。

大家叽叽喳喳各说各话,惹得马武大怒道:“争个鸟!赶紧分头,再找班勇!分四组,登高点,跟我仔仔细细地找,尤其是沟沟坎坎,旮里旮旯,都要看一看!”大伙按照马武的要求分成四组,四下搜寻。只是大家都很疑惑——明明看到远处那个沙丘最高,可是,等走近了,回头看来的方向,却发现来的地方才是最高点。在大家疑惑不解的过程中,天空慢慢黑了下来。大家互相呼喊着重新聚拢。谁也没有发现班勇的任何蛛丝马迹。

大伙围坐在一处沙丘上,压抑的气氛加上浓厚夜色的挤压,大家都觉得喘不过气来。忽然,邴计轻轻喊了一声:“火,有火光!”

就在他们所在的东南向,真的有两处火光,在墨色的夜空里显得特别的明亮。班衡赶紧下令,大家上马向着火光处进发。

半夜,班衡一行人终于回到队伍驻地。班超和郭恂见到人马回来,没有责备,只是挨个道着:“辛苦了!辛苦了!”

及至队伍走完,班超没见到班勇,以为班勇去上厕所或是有别的事情。只是随口问班衡:“班衡,班勇呢?”

班衡蹲在地上,哭出声来。

班超情知不好,怒道:“哭啥?问你,班勇呢?”

班衡呜呜咽咽道:“班勇不见了!”

“啥?不见了?一个大活人怎么会不见了?马武,班勇不是跟你们一起吗?到底咋回事?”班超大声喝问道。

马武满脸愧色,垂着头,小声道:“就是不见了!我们找了大半天,也没有找到!”

郭恂着急道:“你们要把人急死啊?到底咋回事,说嘛!”

邴计见状,挤到前排,说:“我来说吧。是这样,沙尘暴来的时候,我们都就地卧倒。等沙尘暴结束了,起来就发现班勇不见了。然后,马武、班衡把我们兵分四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不知道是咋回事,班勇就是不见了!”

班超听罢,身子一软,眼前一黑,就要倒地。班衡和郭恂眼疾手快,扶住了班超。郭恂一边安排班超坐下,一边嘱咐大家:“赶紧收拾收拾,大伙再分头出去找人!”

大伙儿打着火把,又找了半夜,还是一无所获。第二天,大家扩大范围,又搜寻了一整天,依然杳无音讯。

第三天,班超冷静下来,和郭恂道:“司马,算了,这是班勇自己的命!我们不找了。不能因为小儿的事,耽误了朝廷大事!我们明天早上开拔,去于阗吧!”